镇上郎中看过,得出了和蔡郎中一样的结论,马家夫妻才终于放心。
但这事远没有结束。
裴家愿意出医药钱,可马家觉得不够,要求双倍医药钱,让裴乐赔礼道歉,并且来马家照顾马全直到伤势痊愈。
裴乐自是不愿意,裴家也不同意。
“让我们家小哥儿去照顾一个汉子,你怎么说得出口?”周夫郎怒道,“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齐翠道:“这会儿又是小哥儿了,不是把人脑袋砸破的时候了!”
“要不是你们家马全带着一群人想欺负我家乐哥儿,乐哥儿能打人吗?”
“你说欺负,证据呢,哪个看见了?”
……
一众人又在马老大家门口吵嚷起来,不可开交。
裴伯远去请了村长过来。
村长高龄七十,姓万,当了二十多年大东村村长,颇有威信。
万村长在高椅上坐下,拐杖点了点地:“别吵了,我来一个一个问。”
他先问了裴乐,裴乐道:“我从三哥家出来,遇见马全带了一群汉子拦路,他们要打我,我没办法才反抗的。”
“谁打你了!”齐翠红着眼眶说,“我儿子伤成这样,你身上哪有一个伤口?”
裴乐:“我若不反抗,被打的就是我了。”
“你……”
村长再次拐杖点地,叫他们安静。
随后村长又问:“他们打架有人看见了?”
有一男一女举手,都是三四十岁的本村人。
他们从旁边的大道上路过,一个看见裴乐用椅子砸了冲上来的汉子,另一个看了全程。
村长又询问了那些“小弟”们,小弟们基本说了实话。
最后,村长才问马全。
马老大朝儿子使眼色,可马全却扛不住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哆哆嗦嗦道:“是马有庆让我找人给裴乐一个教训,我们只是想打他一顿,而且他明明可以跑……”
“我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跑?”裴乐冷冷反问。
马全说不出话来。
村长:“看来事情已经明了,是马全一帮人先找事,裴乐才动手。依我看,这事儿都有责任,各家都要反省,赔一半医药钱就够了。”
“我们家马全都十五岁了,是个壮劳力,他现在伤了脑袋不能干活,要耽误多少事,咋能只赔一半医药钱?”马老大不服气,这比裴家说的还不如了。
村长道:“他一个壮劳力,居然领着一帮人去堵小哥儿,难道你马家觉得光荣么?我不将你们赶出村已经很给你们马家面子了。”
“赶出村”很有威力,马老大只能咽下心中那口气,挥手没好气赶人走:“村长都判完了还堵在这里干什么,家里都没事做?”
村长出声:“还没有判完,马有庆一家在哪儿?”
马老三和刘夫郎走出人群。
“马有庆呢?”
“村长,我们家庆儿在上学。”刘夫郎辩白道,“他一向用功,那话叫什么来着,两只耳朵都听不见别的了,只知道念书,这事儿绝对跟他没关系。”
“马有庆和裴乐有仇全村人都知道。”顾水水在人群中道。
刘夫郎瞪了顾水水一眼,又讨巧地看着村长:“村长,我们家庆儿真的一直在读书,根本就没空找人。”
眼看着事情都要推在自己身上了,马全怕被裴乐报复,连忙道:“马有庆昨儿来了一趟我家。”
刘夫郎瞪向马全:“你们是堂兄弟,他去找你玩多正常,他一个读书人,咋可能让你们去欺负一个哥儿。”
“正因为我们是堂兄弟,我才帮他的。”马全说。
“大哥大嫂,你们说怎么办。”刘夫郎干脆看向马老大齐翠,“村长已经说只赔你们一半医药钱了,现在还要把我们也拉下水?”
毕竟都姓马,他们夫妻俩也盼着马有庆将来出人头地好让他们沾点光,听出刘夫郎的意思,马老大便道:“全儿伤了脑袋,糊涂了,昨个庆儿没来过我们家。”
马全不可思议地看向父亲,又被父亲使了个眼色。
村长毕竟七十了,对他们的小动作看不清楚,但听音也知道这马家人在做什么。
但马全改口说不关马有庆的事,谁都没证据证明跟马有庆有关。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也该回去了。”村长撑着拐杖站起来,裴向阳忙过去扶住他。
村长走后,裴家人也走了,其他人便各自散去。
马老三走到大哥面前:“大哥,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这件事,我要是知道,肯定教训庆儿一顿,不让你们家全儿牵扯进去。”
马老三夫夫多惯儿子所有人都知道,齐翠知道马有庆绝不会有处罚,她心疼自己儿子,扶着马全先进屋了。
马老大沉声道:“你那个儿子是该管管了,还有你夫郎,他刚才把所有事都往全儿身上推,有没有想过我们家可能被赶出村?”
“对不住。”马老三把自己夫郎扯过来,“你快给大哥道歉。”
刘夫郎连忙道了歉。
读书费钱,马有庆念书,有时候还要依赖亲戚支持。
马老大心里有气,可想到这是自己亲弟弟一家,又苦口婆心道:“让庆儿把心思放在念书上,别老跟一个哥儿过不去,实在不行先给他娶妻,好让他收收心。”
说完,他也进屋看自己儿子了。
马老大只是出个主意,夫夫俩却上心了。
村里十三岁娶妻不常见,但也不算惊人。
家里就两个人干活,一个人出事,另一个就独木难支。若能再添个人干活,还能帮忙督促儿子念书,岂不妙哉?
虽说农里女子哥儿粗俗,配不上他们家庆儿,但先将就着用吧,等到考上秀才,再休妻另娶便是。
*
裴乐踏进自家院子,听见裴伯远说让关门,就知道逃不过一顿教训了。
“大哥,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裴乐低着头,双手攥成拳垂在两侧,诚恳地道歉。
他小时候经常打架,每次就这样道个歉就没事了。
但这次不同,这次马全伤的是脑袋。
“你如今越来越厉害了,这次敢砸人脑袋,下次是不是要动刀子?”
裴伯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裴乐抿了抿唇,小声辩解道:“他们人多,我没有办法。”
“人多不会跑吗,不会喊人?”
“跑了下次还会堵我,而且我知道他们都是一帮怂包,不敢一起上的。”裴乐自认有理。
“我说不过你,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受伤怎么办。”
裴乐道:“那我就喊人,三哥家就在后面,他肯定能听见。”
裴伯远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朱红英道:“乐哥儿,你大哥只是担心你,下次再遇见这种事,你就先跑,过后再跟家里说。”
“我知道大哥是担心我。”裴乐扬起脑袋,放软声音,“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又说:“这次的药钱我自己出,不让家里出钱。”
他经常去镇上卖东西,过年有压岁钱,偶尔家里还会给点零花,他衣食住行都由家里包办,便攒了些钱。
前天他才数过,有个整的一两银子和五十七枚铜板。
郎中说,马全的医药钱差不多得二两,他正好能出得起一半。
“好。”裴伯远一口应下,“以后你再将人打伤,药费全由你自个出,免得不长教训。”
裴乐嘴角瞬间平了。
他还以为大哥会客气一下,不让他出钱呢。
不过他不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要砸脑袋,免得马全不长教训,再来惹他。
六月最后一天,裴乐没去镇上,程立回来时天都要黑了,而且还下起了雨,两人便几乎没说话。
逢一是私塾休沐日,也是赶集日。
裴家习惯初一去赶集,主要是看热闹,若有什么便宜好用的东西,便买一些回来。
柳瑶怀孕不到三个月,集市人多就没让她去,裴向阳和朱红英老两口也留在家里。
于是,只有裴伯远两口子,还有裴乐、程立和石头五人去赶集。
“等会儿到了集上,你拉着我的手不要松开,不准乱跑,听明白没。”周夫郎在叮嘱石头。
集市人多,拍花子往往混迹其中,趁机掳走男童亦或是正值妙龄的姑娘哥儿。
“你们俩也别乱跑,别去人少的地方。”周夫郎又对裴乐程立说。
裴乐弯了弯眼睛:“知道了阿嫂,我们肯定不会乱跑的。”
集上有官家设立的专门帮忙看车的地方,还帮忙喂食,半天五文钱,一整天十文钱。
裴伯远将牛车寄存,领了块半天的牌子。
见幺弟眼睛直直地望着某个方向,裴伯远道:“家里也不缺什么,先去勾栏看看吧。”
集市里的勾栏并非秦楼楚馆,而是给各类艺人提供的表演场所,耍杂技的、变戏法的、还有唱曲的都在那里。
裴乐每回赶集都是为了去勾栏。
集市上大部分人都是这般想的,因此越接近勾栏,路上就越挤。
石头一只手握着周夫郎,另一只手被裴伯远牵着。
裴乐和程立两个人跟在后面,因为拥挤,不得不离得很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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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