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一早一晚已带上了凉意,只有午时偶尔还有些燥热。
李大成修养了几日,虽说身上还有些不适,可好歹能下地走动了。人总躺着心里难免烦闷,起来活动活动,心情也开阔些。
这些日子他一直盘算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陌生的时代、极品的家人、身无分文的处境。哪一个拎出来都够难的,偏偏他还将这些条件都集齐了。
微微弯起的唇角中带着几分苦涩,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重生的代价!
任他心里有万千感想,可生活还得继续。他也不是没经过苦日子,如今不过是再来一遍,有手有脚的,总不会饿死。
李大成闲不住,围着院子细细的转了一圈,屋子是村里最普通的泥坯房。
村里一般的人家都是红砖房,富裕些的建的是青砖瓦房,规整又气派。条件差些的便是泥坯房,一到雨季屋里难免漏雨,总得整修。到了冬日更是难捱,透风又不保暖。
现下他栖身的屋子是张老汉的,张老汉一生无儿无女,也没有别的亲人。前几些年过世后,这屋子就空了出来,便归村里所有。
张老汉的院子在最西边,周围只有两三户邻居。屋后没多远就是一片竹林,除了春日里有人来挖春笋,平日倒是少有人来。环境清幽,倒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只是因常年没有人住,院墙早已破败不堪,三间正房里有一间半已经坍塌了,窗户也残破不全,只余下半个窗框堪堪挂在墙,一有风吹过,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李大成往还算完好的矮屋里瞧了瞧,看样子应该是间灶房。屋里有些厨具,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好在收拾收拾还能将就用。
他还在墙角发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虽有些豁口,但不耽误用。再转转,又找着一把的锄头。
也算是有些收获,他将柴刀还有锄头收拾出来,立在墙角。又简单的把屋里收拾了一遍,把能用的厨具碗碟洗干净,好歹看着清爽些。
忙乎了这一会儿,刚刚见好的身子就有些吃不消。李大成拿破布一般的袖子抹了一把汗,随意地在院里坐下,喘着粗气。
远处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空中转了几圈,又不知被吹向何处。
不知怎么的,他莫名的生出些落寞。
他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一朝重生也能平淡接受。即使身处异世,条件艰苦也无妨。
可眼下只是稍微走动一会儿,身上就乏的厉害。这种连身体都无法支配的无力感,让人忍不住有些失落。
从前他就算爬一整天山,回来也不见疲倦。常年健身,更是练就了一身纹理流畅的肌肉。可如今只在院里收拾一下,就出了一身汗,掀开衣襟下摆,看了看隐隐露出肋骨的腹部,心里五味杂陈。
半晌,李大成深深的叹了一声,慢慢的想开了。现下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当务之急是解决生存的问题,至于身材,以后慢慢总会练回来的。
张老汉的屋子,眼下他住暂还行,若是时间久了,难免有人说闲话。
这屋子虽破败,不值什么,可这块地却有人盯着。四邻们都相中了这块地方,都很不能低价买下来,留作扩建自家房屋之用。
村长见他们挣得厉害,便把这事搁置了下来,都是一个村的,处置不好就得落个处事不公的名声,倒不如放放。
再来就是一日三餐,这些日子都是孙虎给送饭,他如今已经能走动了,怎么好还麻烦人家来回的奔波。
买房、置地、米面粮油都需要银子,偏偏他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兜比脸干净”这句话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他身无长物,又人生地不熟,究竟怎么赚钱还得细细的思量。
村里人主要进项都是从地里出,地就是一家人的命根子,打出的粮食留够一家人吃的,便可以拉到镇上去卖,卖的银子就是主要收入。
要是遇上个天灾或是谁家的地没伺弄好,那可真是要饿死人的。可买地也需要银子,况且谁家要不是遇上过不去的坎儿,也不会卖地的。
思来想去,李大成还是想做点小生意,他有一身好厨艺,摆个小摊卖点吃食儿,怎么也能糊口至于本钱,他看着远处的绵延不断的青山,倒是一点也不愁。
他本就是大山里长大的,自然知道哪些东西可以换钱,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山里的好东西可多着呢!
野菜、野果、菌子自不必说,珍惜草药虽不易寻,但寻常草药却并不难得,况且还有野兔、山鸡等野味,要是运气好猎到狐狸,制了皮子拿去卖,那可顶得上寻常人家几年的进项了。
少时,他经常和小伙伴们去后山猎兔子,每次拿回家,爷爷都会给他做上一锅辣炒兔肉。咸香的兔肉丁,配上青红椒圈,油汪汪的一盘香辣又开胃,再配上大米饭,他一个人就能吃一盘。
河谷村虽靠山,但因着这几年风调雨顺,大家日子都还过得去,没人愿意冒险进山,最多在山脚下采点野菜野果。
李大成想着歇上两天,进山去看看。要是能抓些野物换点钱最好,实在不行抓两只兔子、山鸡,也能换点铜板。
只是山里的动物都精着呢,若想抓些大点的野物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况且他也没有趁手的工具,万一真碰上猛兽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倒不如做个陷阱更稳妥。
屋后倒是有片竹林可以派上用场,眼下天色晚了,歇上一夜可以过去看看。
翌日清晨,李大成洗了把脸,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出了屋。
竹林面积不小,他往里走了一段,选中两棵不太粗的竹子,柴刀上有好多豁口,并不趁手。加上他还在恢复期,费了好些力气,才将需要的竹子一一砍断。又除去多余的竹叶,用竹枝捆好,一头扛在肩上另一头拖在地上,往回走。
忙乎了这会,日头已经高高的,比刚出来时燥热了许多。
拖着竹子往回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这个时节正是摘野菜的时候,在过段日子天冷了想摘都没有了。野菜摘回去,洗干净了,晾晒好,能吃一个冬天呢!
李大成没在意,继续往前走。想着赶紧回去处理这些竹子,明日他便想进山,今天怎么也得赶在天黑前清理出来,他没有趁手的工具,恐怕得费些功夫。
“大成,大成······”身后的人脚步快了些,连连出声唤他。
听见是喊的他的名字,李大忙停下脚步,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认出来人是黄阿嬷。
这个时代除了男人和女人两种性别,还有一种性别便是双儿,耳后生有红痣,也可孕育子嗣,只是比女子艰难些,因此地位不如女子。
大户人家的女子可以为家族联姻,从而获取利益。即使是穷苦人家的女子,将来出嫁也能得到一笔彩礼,贴补家里。
相比之下,双儿的婚嫁要艰难些,体面人家也鲜少娶双儿为正妻。就算在村里,但凡出的起彩礼的人家,才不会娶双儿进门。
通常大户人家的双儿也是和女子一样教养,将来就算不能为正妻,也会嫁入门户相当的人家为妾。
乡下的小哥儿却没有这么好的命数,家里宽裕些的,便只需在屋里做些针线洒扫的活儿,婚事也会用心的挑选。若是穷苦人家,那便只能看命了。不仅家里田里的人活儿都要做,婚事更是艰难。要是再遇上混不吝的人家,指不定为了点碎银就被卖到哪里去了!
黄阿嬷为人爽利,也热心,以前看原身可怜还给拿过吃的,李大成既顶了原身的身份,自然承这份情。
“黄阿嬷,您这是刚从地里回来?”
“没有,地里的菜早就收回家了,后山的拐枣今年长的格外好,我去摘了些。”黄阿嬷拿袖子随意擦了擦汗,见李大成身后拖着的竹子,劝道:“大成,身子还没好全,还是多歇歇,别落下病根才好。”
“有劳阿嬷挂心,养了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总是躺着身子也乏。我听孙虎兄弟说您在我昏着的时候,还送了好些杂面和菜,我还没谢过阿嬷。”李大成说着,卸下身上扛着的竹子,拱手弯腰给黄阿嬷行了个礼。
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家里人丁单薄,亲戚都没有几门,只有爷爷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摊上的却又全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人,都不如旁人带他亲厚。
黄阿嬷没料到李大成会见礼,愣了一下,反映过来却是感动又心酸,这样好的孩子可惜了,没摊上个好人家。
黄阿嬷只生了一个双儿,后来身子受损,也没能再生育。唯一的双儿前两年也嫁到了东桥镇,除了年节也不便回来。因此看见别人家人丁兴旺,那是万分的羡慕。怎么也想不出李家怎么会那么狠的心,亲生儿子都给祸害了。
“都一个村子住着,相互帮衬一下不是应该的。大成啊,身子好了就好,有什么事都向前看,年轻汉子只要肯出力,日子肯定是会越过越好的!”
李大成言谈得体,比以往倒是变了不少。黄阿嬷以前还觉得大成这孩子命苦,经此一难,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该怎么过。可现却松了口气,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
又聊了几句,黄阿嬷满脸笑意的回家去了。李大成又将竹子扛在肩上,拖着往回走,进了院才直了直腰。心里默默的念着,是得把锻炼提上日程了,无论干什么营生,也得有副好身体。
歇了会儿,他才皱着眉头,将昨日剩的杂面馒头,放在锅里热上。不是他不能吃苦,只是这杂面馒头,味道真是不怎么样。小时候即便是家贫,可米面还是吃的起的,也没遭过这个罪!
自重生以来,他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仔细想想,也怪不得原身虽然生的高大,却骨瘦如柴了。这日子无论谁来过上几日,都得瘦成竹竿。
他是个能吃苦的,可好歹得吃饱饭啊!
李大成叹了口气,将就着吃了两个杂面馒头,眼下也没有别的吃的,虽然难吃,好歹能填饱肚子。
干活儿他倒是把好手,拿起柴刀麻利儿的将竹子砍断,一根竹子分成三段,又从中间劈开,将其中一头削尖,随后把削好的竹子捆好,足足忙乎到傍晚。
太阳西斜,炊烟袅袅,大概也只有他这里还冷锅冷灶的,他两世为人,到现在都是独身一人,不禁有些感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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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