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 第15章 拉莫拉夫

开学第十四天，彧奇收到了两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天凝落梦华退还了他在空间里支付的三千价值点，理由是“学生不宜过度消费”，并新增了未成年人的消费上限。

第二个消息是龙夫人同意让他来住处工作，时间是每周四、周五、周六的下午，地点在一万四千公里外的拉莫拉夫。

拉莫拉夫是精英的临时居住区，说白了就是出租屋。这里的精英要么没有领地，要么领地在别的星球，每年有一两个月来这里度假。

龙夫人就属于后者。

她每次来地球都住同一幢别墅，招些半大不大的平民帮她打扫，询问他们近期发生的新鲜事。

拉莫拉夫月租昂贵，一年的点数相当于普通平民一辈子的劳动所得，但她总是一次性付清。

在地球拥有领地的精英都对她颇为恭敬，每次举行重要的庆典都不忘给她发邀请函。

第一个消息让他落寞，第二个消息让他头疼。

懒宝宝是精英，本来就不缺价值点，身边还有个身为执法委员的未婚夫，世道再乱也乱不到他头上。

几千价值点都不够买一个包包。

还有护肤品、保养舱、名牌服饰、高档餐食……

彧奇第一次体会到财力对爱情的重要性。

富贵险中求。在精英的眼皮子底下打工，总比给“蠹”打工安全些吧。

就是路途有点远，坐空轨要两个小时，搭地轨也要一个多小时，往返一次要消耗四百价值点，不知道会不会入不敷出。

但也只能去了。

彧奇仔细研究了龙夫人的要求，提前两天预定了前往拉莫拉夫的空轨。

空轨是一条空中轨道，一条半径五米的真空圆管，悬浮在离地六百米的低空，最高速度能达到十四马赫，连通了精英区和平民区的各大城市，是长途出行的首选。

飞行舱有单人、双人和多人，旅客可根据需要定制，最大限度地保证出行体验。

彧奇选的是价格最低的双人拼舱，拼舱总人数不超过四人，也就是说中途最多停三次。下单后没过半小时就显示拼舱成功，毁约则要付200%的违约金。

彧奇把所有事情打理妥当，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中午出发了。

为了方便出行，空轨站建在平民城市的中央，以及精英领地的外围。

站厅很大，候舱的人排队等待。如果错过了预约的时间，不仅要扣除违约金，还会面临信用降级，一段时间内限制乘坐公共交通。

彧奇早到了十分钟，几乎一进门就入舱了，没怎么注意站内的环境。

这些重要的交通站本来由机器人运营，不知怎的换成了军人，还是毕业多年经验老道的军人。他们笑容和蔼地观察人群，风趣地为游客解闷，改变了很多人对军人游手好闲的刻板印象。

而他们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则通过大脑里的那枚芯片，传到了某位精英的智脑上。

空轨旅行很舒服，彧奇一觉睡到了目的地。

走出空轨站，一条蜿蜒的土路出现在他面前，一眼望不到边。

“……”这得走多久？

龙夫人让他下午三点过来，现在只剩不到半个小时了。

鬼知道出了舱还要走路。

彧奇迅速评估迟到的后果，犹豫着要不要向乐濯光求助。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

“小帅哥，要不要骑马？”

彧奇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拍他的是位红色麻花辫少女，穿着夏季运动装，小麦色皮肤泛着珍珠光泽，酒窝上有几粒雀斑，为她的活泼增添了几分可爱。

她的头发又多又长，辫子比脖子粗了两圈，彧奇盯了她的头发两秒才看向她的脸。

“要不要骑马？”少女又问，自来熟地勾住彧奇的脖子，“到拉莫拉夫还有三公里山路，四十多个岔口，没人引路根本到不了那。我的马对这块最熟，你到了后它会自己回来，回不来也不要你赔偿。二百价值点一次，划不划算？”

彧奇面无表情地看她：“你很缺钱？”

“亲爱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坐空轨来这的多是打工人，月入过万，我收的只是蝇头小利。不然你以为我能在这待这么长时间？那些精英口味独到得很，不爱坐车爱骑马，每家每户都有些猫猫狗狗，你得习惯和动物亲近，不然迟早吃不消。”少女亲昵地拍了拍彧奇的肩膀，指了指正在吃草的几匹马，“看，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彧奇顿觉无语：“我以为它们是野生的。”

“哦！平时我都把它们养在外面，它们也不喜欢受束缚。尼克斯，艾丽娅，过来，让小哥哥好好看看你们。”少女吹了声漂亮的呼哨。

一匹花马和一匹黑马小跑过来，尾巴扇着蚊子，毛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显得很不纯正。

彧奇闻到了马粪的味道。

少女仿佛嗅觉失灵，爱怜地抚摸它们的鬃毛：“这两个孩子第一次接客，我希望它们有个良好的开端。拉莫拉夫的路不难走，如果你选择它们，我只收一百五十，以后给你打八折。”

“一百。”

“一百二十，不能再少了。”

“行。”彧奇打开通讯器，“账号？”

“我叫芙蕾雅·阿加塔，商务号‘冰河入梦’，直接转账就行。”芙蕾雅搂着马脖子，一副邻家大姐姐的风范，“尼克斯有些调皮，艾丽娅喜欢帅气的小伙子。艾丽娅，你觉得他帅吗？”

小花马竖了竖耳朵。

“好吧，艾丽娅可能还在念叨上官家的小儿子。不过这也是件好事，至少她不会为了拖延时间故意兜圈子。”

彧奇正要转账，闻言动作一顿：“你这马到底靠不靠谱？”

“你这是什么话？我的宝贝可能干了！你凭什么质疑它们？”芙蕾雅不满地皱起眉头。

明明是你让我质疑的。彧奇不想做口舌之争：“多久才能到？”

“三四十分钟吧。”

彧奇青筋直跳：“转过去了。”

芙蕾雅拍了拍小花马的背。小花马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彧奇身边，拱了拱他的胳膊。

“我直接骑吗？”彧奇耐着性子问道。

“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芙蕾雅双手叉腰，神情居然有一丝倨傲，“我从来不用马鞍的。”

“缰绳也没有？”

“没有。那些都是古董玩意儿，谁还用那个？”

那你这马是怎么租出去的？彧奇黑云压顶，看着比自己还高的马背，把所有坏结果都想了一遍：“人摔下来怎么办？”

“它们会送你去医院。”

“半路上断气了呢？”

“那我可管不着。它们只负责送你，不负责保护你——你以为你出的价值点很多吗？”

彧奇彻底断了交流的念头。

他在小母马身边站了一阵，忽然双手撑着马背，以一个漂亮的单杠动作翻身上马。还没等他的屁股落下，小母马就兴奋地往前跑，差点把他给颠下去。

彧奇花了半分钟稳住身形，抓住小母马的鬃毛，用力夹住马肚子，无意中让马跑得更快。

在他身后几百米，芙蕾雅抱着胳膊看戏，看到彧奇滑稽的样子，脸上的倨傲不减反增。

尼克斯走到她身边，没用脏鼻子蹭她，讨好地吁了一声。

“这个小笨蛋大概能准点到达。尼克斯，你说艾丽娅会逗他玩吗？”

尼克斯围着她转了一圈。

“我猜也是。艾丽娅解锁了新地图，迫切地想找人分享，说不定还想看看洛里夫的地盘。这小笨蛋来得正是时候，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

彧奇想起和爬行动物待的那一晚。

惊悚，想吐，不得不忍耐。

和此刻如出一辙。

艾丽娅跑上山顶，彧奇还没来得及寻找拉莫拉夫，它就一跃而下，在陡峭的山道上蹦蹦跳跳，吓得彧奇死死抱住它的脖子。

这在艾丽娅看来是“喜欢”的表达。它跳得更欢了，还特意往危险的地方踩，向彧奇展示它高超的技术。

彧奇眼皮直跳，又不敢闭上眼睛，表情那是一个精彩。

他隐隐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盼是自己多心。

小母马从一个山头跳上另一个山头，彧奇全身肌肉酸痛，却还是没看到拉莫拉夫的影子。

怎么还没到？是这马太慢了吗？彧奇度秒如年，冒着生命危险看了看表，发现已迟到四十分钟。

……还是先保命吧。

龙夫人口碑很好，应该不会大发雷霆。

先想想怎么从山里出去。

所谓老马识途，这匹马估计太年轻了，走到某个岔口忽然东张西望，犹豫走哪条路。

彧奇看了看卫星地图，显示的是“无法查阅”。

说明已经进入了精英区。

彧奇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指了指右边那条：“走这边。”

小母马摆了摆头，朝左边走去。

“……”

到了下一个岔口，彧奇故意说反方向，结果小母马就朝他说的方向走，还讨好地动了动耳朵。

彧奇气出了内伤。

走到某条小溪边，小母马低头喝水，彧奇从马背上下来，鞠了两捧水拍在脸上，擦了擦汗津津的身体。

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个小时，他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彧奇不知道的是，在拉莫拉夫的某个地方，一群精英正坐在屏幕前，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