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求字天书 > 第5章 日月长来两鬓霜(二)

求字天书 第5章 日月长来两鬓霜(二)

作者:一字生魂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16 03:44:37 来源:文学城

困意渐渐袭来,席光闭上了眼。

恍惚间,有一道身影走进了房中,步步逼近。她想要撑开眼皮去看,却全无力气,再一合上后,便掉进了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梦中席光回到了过去。

时值仲夏,席光从府里偷偷跑了出来,独自出游——她一路南下,来到了一处奇景之地。

这里江流拥着台地,台地接着山体,一长段崖壁上几乎布满了土红色的画像。乘船走过,可见画的似乎是种种人物,分有正侧面两种姿态,或习武练兵,或狂舞欢歌,甚是有趣。

大概被风吹雨淋,线条都显得有些模糊了,但仍能感受到作画者笔力的粗狂。石山延绵不断,这些岩画留在上面,形成了一卷惊世的画作。

下午时分,黄昏将来之际,席光靠在船边,听着船夫在身边与她介绍:“这些岩石啊,带着独特斑纹,质地坚硬,可长久留存。无论是石窟造像,还是陵墓石雕,用它来造,那是再好不过了。”

席光点头,看到一处痕迹十分清晰,貌似是一小人两脚叉开作跳跃状,不禁笑了笑。

船一直划,席光一路游,一路看。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发觉好像有些不对劲,抬起头,却见方才大好的晴日消失不见,黑云遍布,四周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原先平静的江面翻起了浪,芦苇草荡,他们所坐的船只随波起伏不定,越来越晃。

席光两手紧紧抓着护栏,看到船的另一边,船夫高高地举起船橹,在水面上使劲敲打两下后,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接着船橹被摔进了水中,船夫额冒青筋,龇牙咧嘴,表情因用力变得有些狰狞:“真是不妙!明明已经好久没再出现这种天气,莫不是底下那水鬼又出来作怪了!”

席光闻言心中一惊:“底下有水鬼?”

那船夫一边吃力地往船往岸边划去,一边答说:“我也没见过,只听说有,还是一只大水鬼!出了不少事,每年会挑一日出来吃人,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挑着今天!”

话还未了,右边又迎来一个大浪,几乎要将船掀翻,好在船夫经验丰富,见状忙借着风,适时调整了船向,才堪堪将船稳住。

可莫名地,席光的心却无法平静。

她往船后看去,船划过水,留下一道长长的踪迹。远山疾退,岩壁上那些形状各异的小人被含糊地揉作一团,越来越暗。

山下的芦苇丛中,不知从何处渐渐地生出了白烟,向上摇出,接着向水面压来,不是火起,席光分明闻到了一种奇特的味道——如久积河底的淤泥。

霎那间,一阵怪风从船后吹来,招呼着那阵同样古怪的白烟,顺着水面,迅速爬向船只。

这风吹得狂,席光一个不稳撞上了船身。那船夫狼狈地摔在船板上,实在气极,望了望河岸,站起身,举起船橹再次狠狠敲打着水面,敲完不解恨,更气了,骂道:“这鬼风鬼浪,老子不信还怕了你不成!”

说罢,不待席光反应过来,他便跳起身来,“扑通”一声钻进了水里。

再后来的记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席光只记得船夫的身影游在船底,像一条巨大的黑鱼。而身后,白烟铺满了整片江面。

她看到船夫挣扎着出了水,双目瞪大,满眼惊恐,与此同时,一道清晰的声音刺入耳内,像是尖锐的指甲划过船板,从身后而来,离她越来越近。

她不知道身后来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这声音刮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鼻间淤泥的味道越来越重,席光屏住了呼吸,肩膀很沉,她无法回头去看。周围的声音混作嘈杂一团:愈发刺耳的刮板声,船夫慌乱的拍水声……她似乎还听到了风吹过芦苇荡的沙沙声,以及山石滚下悬崖的闷响。

某种残忍的画面充斥着席光的脑海,她慌乱地闭眼,一片猩红,受不住,再睁眼,也仿佛看到了一片猩红。

各种声音越来越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撞碎了风,比那水鬼更快地来到了她的身后。她听见长刀破空,顿时浑身忽地一松,像是邪阵被人点破,肩上的千斤顶瞬间化无。

席光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面纱因汗湿沾在了脸上。转过身去,见一只又黑又瘦的怪物缩在了船尾:头皮光滑,眼是白的,下巴长且尖,细直的脖子下,是干枯的身躯,而指尖长着刻薄的利爪。

却是似人非人。

刚要再细看一番,上方一道寒光闪过,水鬼的头身分离,接连地摔下了水。满河的白烟随之消散,顷刻间风平浪静,淤泥的味道也不见了。

四周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席光微眯起眼,仰面去看——黑云慢慢隐去,晴空再现。一道金光从云间漏出,往船上投了过来,投在她面前的人身上。

这人长得高,左手提着个药篓,右手拿刀。席光被罩在了他的影子里。

分明是黄昏时分,她却仿佛在这暗影中见到了月色。

只听他问:“没事吧?”

席光想开口说话,可脑中一片空白,口中不成一话,最后只能僵硬着摇了摇头。

她不知眼前这人是如何过来的,他们分明身处江心,四周全无落脚之处,莫非是从岸上飞过来的。她也不知摔下水的是什么怪物,说是水鬼,可长得也不似个鬼样。

“没事便好。”

“这东西是个水底白泥化成的死怪,只是模样吓人,其实并不可怕,挥两刀也就散了。不过因它长待水底,即使身已死,那股挂着的邪气恐怕还未散。两位回去之后,可找些艾草点了来熏,熏好的衣服不要带进屋,晾过一夜,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席光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人垂下眼帘,擦了擦刀,收回鞘中,不再言语,足尖轻轻一点,兀自转身离去了——于是,那道光转而打在了她身上。

它将她裹住,如一床金被;又像一条明线,将她与这天地缝在一起。

席光看着河面,只觉得方才一切如同大梦一场。那人走后不久,她才回过神,刚要起身,忽然间,船身磕上了坚硬的石面,又是一震——

席光醒了过来。

天已经亮了。

她睁开眼,摸到身上的被子,发觉有人不知何时竟帮着盖上了。

席光坐了起来,看向自己的左手,其食指处正戴着一个不起眼的石戒。这石戒被磨得光滑,戒面上带有独特斑纹,有些青,有些红,带着细小的黑点。

她轻轻摩挲着石戒,耳边响起石戒与碗身磕碰的声音。如果不是在过桥时听到了某个字眼,她不会在端碗要喝下汤之前停了下来。

周围一片嘈杂中,孟婆给她盛了一碗汤后,与桥边的一鬼差闲聊起来:

“听闻早些年阎罗大王在地狱下面造出了个第二人间,意在规训那些心志混沌、不肯自解的家伙,全将他们关在那了。”

“确有此事。你说这些人,实在犟得很,随波逐流不就行了吗,偏偏指东往西,指南朝北,说是特立独行不同流俗,实际危如累卵不堪一击。真要被关进那极寒之地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挨冻等死呗!”

“唉,到时候辛苦的却是咱们。”

“可不是吗——欸对了,听说,那一位也被阎罗大王塞进去了。”

“哪一位?”

“就是那一位呀,天天拎着个药篓在山里瞎逛的那一位。”

“哦你说他啊……这些年他执迷顽固,不愿从令,鬼门关前堵了死路,阎王手中抢了活命。死命七百三十条,光因他就被改了三百六十五回,修改的文书都积成山了,阎罗大王能轻饶了他才怪!”

“嗐,不能轻饶他的,又何止阎罗大王!”

“说的也是,只能祝他自食其果、自求多福了。”

“自求多福能管什么用,据我所知,其实还有一法。下一位——嗯?姑娘?”

“你怎么不喝了?”

“……”

是的,此间严寒不散的原因,就席光在奈何桥上得知的,与传闻中的两神交战的说辞完全不同。

依照孟婆与鬼差所言,此间其实乃是阎罗王特辟出来的“第二人间”。详细说来,则要从生死簿说起。

当世皆知阎王手中掌有生死簿,世人名字无不在簿上。生者名存,死者名灭,且生死簿自有准则,那上面的名字并非是想划就划,想灭就灭的,阎王收命亦该遵循人道,不能任性。

从常规流程来看,当簿上名由明转暗时,则说明此人寿命已尽,阎王笔一勾,黑白无常就该奉令出关,领人取命了。千百年来尽是如此。

但若是一直如此,那阎王便没道理会生气,也不会有所谓的“第二人间”之说。偏偏有些名字变幻莫测,在明与暗之间反复无常,故而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节——

日尽之时,阎罗大王看着一批逐渐变暗的名字,将黑白无常唤来,布置好待办的任务后,便心满意足地喝花酒梦奴娇寻欢作乐去了。

可当他第二日翻开纸簿时,却见本该暗掉的名字变亮了几分,仍旧发着弱弱的光,无奈,只能将黑白无常叫了回来。

日尽见暗,又将之派出,日出复亮,又令之折返。

一日又一日,如此反复的折腾后,黑白无常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他们虽是口上不说,但埋怨之色明显溢于言表。黑无常的白眼翻上天,白无常的脸色黑成炭,阎王尴尬不已,自感品德受损,威严不存,于是乎——他怒了!这么喜欢折腾是吧?那就全把你们丢在一个地方,自己玩儿去吧!

耍狼耍猫耍兔,耍得厉害了,也会食其苦果,更何况是耍了阎王。就在这一怒之下,“第二人间”便应怒而出了。

两种说法大不相同,一个来源于天上,一个流传于地下。席光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为真。又或许,哪一个都是假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她放下手,扫了一眼四周,望向桌面,发觉桌上不知怎地多了一个陶罐,圆圆矮矮,呈土色,略显粗糙,三五根枯枝从里面伸了出来。

枯枝?

席光心里觉得奇怪,掀被下床,来到桌边,看清了它们的模样——原来,这竟是三五支干花。它们被一层又一层的蜡封裹,硬邦邦地站着,颜色已然发黄,有些还泛着黑,需得十分仔细,才能辩出花瓣的形状。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

席光越发觉得奇怪,移步来到架子旁,伸手去取衣物,正要披上,却是一怔。将其全部展开,反复翻看,确确实实不见了那两个原先被刀破开的裂口。

她很快意识过来,昨夜里有意遮掩的尴尬动作,恐怕还是被夫妇俩瞧了去。他们好心帮忙把破洞都给缝上了。

席光穿好衣服,抬脚就往门外奔去。来到那间草屋,但见门扇大开,走进去后里面却空空荡荡,没了夫妇人影。

地炉的炭仍旧红热着,人应当才走开不久。可人走开了,门又为何是打开的?

席光顿时想起了村夫所说的要多起来的雪怪,如果真不幸被雪怪给掳了去,现在说不定早就被开膛破肚,剖心拆肺。

她的心砰砰直跳,又走出了门,望向天空,雪仍在下,只是不似昨夜大了。望向四周,数间草屋静立,仍旧一样的冷清。

院中仍站着昨夜那个雪人。除开那两只草眼睛,它身体的大部分已经与雪地融为了一片,几乎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席光一间一间地找着,往村子深处走去。这些草屋几乎成了雪屋,屋顶与屋底之间尽是厚厚的积雪,连门都见不到了。雪上光滑平整一片,全无到访的痕迹。

找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席光在一条溪边停住歇息。她走得急,空气又太冷,胸腔里全是扎人的寒气,那股眩晕的感觉重新赖上了她。

席光蹲下身,等待这阵感觉过去。在她的面前,溪上结了层冰,数块黑石安静地躺在其中,石上戴着高高雪帽,宛如朵朵白菇。

周围安静得出奇,仿佛还能听见落雪的声音。席光抓了把雪,雪在她手里化作了冰团,很冷,她的手被冻得通红——这让她想起了村妇同样发红的手。

席光咬紧了唇,试图用痛感逼退晕眩,正将重新站起,眼角余光中,却意外瞥见了溪边雪堆里露出的一截黑角。

她来到雪堆旁,伸手将这黑角抽了出来——这竟是一张榜文。

将其展平,只见这上面写着:

“狄道县示:昨夜得中方羽州飞鸟报信,我县七日后将降一场数十年难一见的暴雪,已至煞等,速当打点行装起行,去往简阳避难,途中切防雪怪,请勿自误,恐被深埋不便,各宜知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