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 第42章 杂症

田唯以为自己迷迷糊糊地一直没睡，可没过多久，就觉得透过薄薄的防晒外套，看到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了。

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田唯揭下扣在脸上的外套帽子，坐了起来。

晨光微熹，水面上起了一层薄雾，像是流动的云，绕过自己，又缠住俞冠，而后飘散在茫茫四野中。

俞冠坐在原处，将外套的帽子戴在头上。田唯在他身后，看不出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起身，猛地提起钓竿，娴熟地收线，很快一条肥美的鲫鱼跃出了水面。俞冠把鱼从钩上取下，放进了水中的鱼护里。

他提起鱼护放鱼的时候，田唯吃惊地发现，里面已经装了不少鱼。可她完全没听见之前那些鱼儿上钩被钓上来的声音，看来自己不但睡着了，还睡得挺熟。

俞冠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到田唯醒了，指着她的左眼，直言道：“没消肿。”

田唯睁眼时就发觉了，甚至觉得好像肿得更厉害了一些，左眼已经完全睁不开了。她拿出手机，用自拍模式看左眼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吓人，不禁长叹一声，看着俞冠，眼巴巴地求助：“有墨镜吗？”

俞冠点头，顺手从包里摸出了一副墨镜，一边递给她，一边解释：“你脸太小了，应该戴不上。而且我这个镜片是有度数的，你戴着可能会头晕。”

“管不了这些了，快借我戴上。要是等王梓一会儿醒了看到，非得埋汰死我。”田唯接过墨镜，连款式都没细看，就急忙扣到了脸上。不幸的是，她果然戴不上，一只眼镜腿，扣在了耳朵上，另一只眼镜腿就滑下来，在耳朵外面，没法同时卡在两只耳朵上。

“俞大夫，你看着也不像脸这么大的人啊，怎么眼镜比我的脸宽这么多？”田唯失落地摘下墨镜，递还给俞冠。

俞冠接过眼镜，抬头看了眼帐篷，除了隐隐传来的阵阵呼噜声，没有其他动静，王梓还没醒。

“你为什么那么害怕王梓看到？他嘴有那么毒吗？”俞冠不解。

田唯心有余悸地点头：“比咬我的这只蚊子还毒！我上次不过是剪了个头发，他愣是不重样地损了我好几天。”

俞冠蹙眉，坐回到椅子上，看着河面，一言不发。

田唯只能睁开一只眼，看世界的角度收窄了不少，根本看不出俞冠在想什么，索性不理会，只思忖着一会儿怎么应付王梓的嘲讽。她思来想去，终于有了主意，仅余的右眼，眸光一亮，嘴角上翘，笑得有几分邪魅。

“你这表情也太明显了，坏事儿还没做，就被人看出来了。”俞冠瞥了她一眼，直言不讳地揭穿道。

田唯拉下脸狡辩：“才不是做坏事儿！我是要以牙还牙，以毒舌还毒舌，合理合法地保护自己。”

“展开说说。”俞冠刨根问底。

田唯朝帐篷的方向看了一眼，狡黠地说：“他要是敢嘲笑我的左眼，我就嘲笑他恐高。我这是有目共睹的，反正谁都能看见。可他那事儿，我不说，没在现场的人都不知道。我俩可以battle下，看谁最想息事宁人？”

俞冠闻言，不以为意：“恐高是人之常情，跟怕痛、怕苦一样，是人类对自身保护的一种预警回避机制，有什么好嘲笑的。”

“你不会也恐高吧？”田唯不认同他的说法，有些得意地反驳道，“我就不恐高，站在我们项目最高的那栋楼的楼顶，36层，100多米，我看着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压根儿不害怕。”

俞冠的表情，骤然变得严肃：“你这样的才是不正常。有一种罕见的遗传病叫类脂蛋白沉积症，全世界只有几百个病例。患了这种病的人，没有恐惧反应，不能识别危险，就像你这样，身在高空也不会害怕。”

田唯没想到，自己突然被诊断为罕见遗传病，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控制不住声音颤抖地追问：“那得了这种病会怎样？能治好吗？”

看到田唯这般紧张，俞冠反倒表情一松，语气和缓了下来：“我没见过相关的病患，但文献上写这种病还会伴有声音嘶哑、眼睑增厚和肘膝黄色素瘤斑块等症状，不过这些你都没有，所以放心，你不是的。”

田唯当即松了一口气：“我也觉得自己没这运气，全世界才几百个病例，那咱们国家能摊上几个？整个A市都找不到一个吧。我要真得了这个病，还不得把我关起来，跟小白鼠似的仔细研究啊！”

“那倒也不会，这种病得的人很少，患病又不会直接要命，所以并不值得花很大的精力去研究。除非某人是个战争狂魔，想改造人类，获得一种不知畏惧的死士，那倒是会对这种患者感兴趣。”

俞冠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话，但田唯却没怎么注意听，她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红，心就跟着“扑通扑通”不受控制地跳得更快。

俞冠注意到田唯看他的眼神有点儿古怪，停下来打量着她，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田唯摇头，忽然笑出了声：“我看到你的脸在变红。”

俞冠弯着眼睛，也笑了起来：“我也看到你的脸在变红。”

“啊？是吗？”田唯诧异，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并不发烫。她拿出手机，想用自拍模式照一照。

俞冠却招呼她往东看，她转头看过去，只见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露出了大半，映得整个世界都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纱。

所以，他俩脸上的红晕不过是初升的日光，但她的心此时却是实实在在的小鹿乱撞了。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左眼皮肿得像个桃子似的，很难看，“啊”地喊了一声，伸手捂住了左眼。

俞冠当即就把她的手按了下来：“不许用手去碰眼皮，如果细菌感染，不但更难消肿，还会引起其他眼疾。”

“知道了，俞大夫！”田唯撅着嘴，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跑。

俞冠不明所以，大声地问她：“你要去哪儿？”

“把韩思思拉起来，借墨镜！”田唯头也不回地答道。

韩思思睡得迷迷糊糊地，也没注意看田唯，闭着眼睛从包里摸到了墨镜，递给田唯，又躺了回去，睡回笼觉。

等其他三人都睡醒了，开始收拾营地，已经日上三竿，有些晒了，所以大家对田唯大早上戴墨镜，并没有太多关注和异议。

韩思思说，出了景区不远，有家网红早餐店，油条和豆腐脑是童年的味道，很出名，不如一起去吃。

钱润琪拒绝，说自己昨晚没睡好，要赶回去补觉，不去吃早餐了。还问，有谁也不吃的，可以跟他一起回市里。

其他人肚子都挺饿，没人想饿着肚子回市区。钱润琪便一摆手，算作道别，转身上车，一溜烟儿地开走了。

露营的装备都塞到了俞冠的后备箱里，田唯说，俞冠昨晚没睡，还是让王梓开车吧。韩思思指路，坐在副驾驶位上，俞冠和田唯坐在后座，中间隔着田唯的大背包。

这一晚上虽然折腾，但背包里的东西却没怎么吃，好在可以坐俞冠的车回去，不用再抱着这个大包颠簸一路了。

到了网红早餐店，韩思思张罗着要了一桌吃的。田唯乐呵呵地夹起了一根油条，这种刚出锅酥酥脆脆的油条，她可好久没吃过了。

“你现在肠胃炎，不能吃油炸的，喝粥吧。”俞冠夹走了田唯的油条，递了一碗白粥给她。

田唯昨晚就没吃什么，现在饿得如狼似虎，看见吃的，几乎失去了理智。于是，不识好人心地认为俞冠多管闲事，朝他翻了个白眼。随即猛然意识到自己正戴着墨镜，用什么眼神看别人，对方应该都看不出来，当即肆无忌惮地又横了俞冠一眼。

她虽然借着墨镜的掩护，悄悄地用眼神发威，刀了俞冠好几眼。但对着一桌子略显油腻的早餐，却也只是咽了咽口水，乖顺地遵从俞大夫的医嘱，一勺勺地吃着没什么味道的白粥。

王梓不动声色地夹了根油条给韩思思，紧接着，又夹了个麻团给她，说：“你没肠胃炎，多吃点儿！出了这个门，下次应该没机会再来了，你一次吃个够，一会儿好安心上路。”

韩思思可不是个吃亏的人，当即摔了筷子，一把拧住王梓的耳朵：“你有毛病吧，大早上的咒我！”

王梓被韩思思掐得耳朵生疼，呲牙咧嘴地连忙求饶：“放手，快放手！有新消息，指定是线报！山里那信号，能传出来得费老劲了，一定是大事儿！你快松手，让我看看是什么消息。”

韩思思气鼓鼓地放了手，把头凑过去，和王梓一起看手机上新来的消息。两人看完后，对视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大概是吃饱了，王梓也有了管闲事儿的心情，他看了眼田唯，嫌弃道：“什么毛病，怎么在屋里还戴墨镜，摘了！”

“关你屁事！闭嘴！”只能喝粥、窝了一肚子火的田唯，顺势把火撒在了王梓身上。

王梓闻言，并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凑近田唯，和她商量：“听哥一句话，把墨镜摘了，哥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