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暗几重 第45章 四十五章

见正主来了，张婶子倒是一下把外甥女丢到了脑后。

“吃过了吃过了，赵姑娘，你今日打算忙些什么呀？”

元曦谨慎的答道：“张婶子是有什么事吗？”

张婶子拿起手边的篮子放在桌上，笑道：“也没啥事儿，就是啊我娘家昨天来人看我，昨日给我捎了些山上的野生菇子，我想着你肯定没吃过这玩意儿，就拿了些来给你尝尝。我跟你说，这个你拿来炖老母鸡，哎呦那叫一个鲜啊，保管你吃了一次想二次。”

元曦道了谢，道：“倒是劳婶子记挂了，我才来没几天，您都给我送了好几次东西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婶子呵呵直笑，摆着手道：“这有什么，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你要是吃了喜欢跟婶子说，婶子叫人去给你采。”

元曦扬声叫了个小丫头进来，将篮子递给她，道：“你去看看厨房里是不是有两条青鱼，提来给张婶子。”

丫鬟接过篮子应了一声：“是。”

张婶子笑着看着，也没拒绝。待丫鬟出去，又接着道：“说起来，昨日来看我的是我娘家弟弟，我跟你说，我这个弟弟啊，他媳妇的姐姐那可是知州弟弟的小妾，听说特别得宠，比那府上的正室夫人也没差到哪儿去呢。”

元曦心中腹诽，要真和人家正室夫人平起平坐那还了得？她母妃最得宠的时候见了皇后也得见礼，若是在朝为官，光宠妾灭妻这一条就够御史往死里参他了。

张婶子也不管元曦没说话，兴致勃勃的说：“我弟弟还有个女儿，正是待字闺中，长得花容月貌，那可是咱晋州的一枝花啊。”

张婶子开始滔滔不绝的夸起自家外甥女，只是这话虽是对着她说，眼睛却不住的往陆瞻身上瞟。

见了这样，元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她努力控制好嘴角的笑，对陆瞻投以同情的目光。

陆居士八风不动，只当看不见张婶子别有深意的目光，只盯着墙上的画，好像那画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说着说着，张婶子却话题一转，又转到了元曦身上。

“倒是还没问过赵姑娘，今年多大了啊？”

元曦没料到张婶子又问起了她，不过问问年龄也没什么，她便照实说道：“十八。”

张婶子有些遗憾：十八了，有些大了啊，不过这模样清俊，十八也还能接受。

“那可婚配了？”

“未曾。”

大魏女子一般十五六岁便可以出嫁，拖到十八的并不多见，好在元曦早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从前母亲曾为我订下婚约，后来母亲去世，继母身份高，又不喜欢我，那家人怕得罪继母便退了婚。一来二去就拖到了如今。”说着脸上也带了些哀愁，看得张婶子有些心疼。

“多好的姑娘啊，那家人退婚是他们没眼光，没事，好儿郎多得是呢。”

在元曦说出这话时，陆瞻的目光终于从墙上转到了她身上。

他没有打听过她的身世，隐约听见邻居议论说她是来投亲的，投亲不成才住在了这里。

这话他是不信的，光看这宅子里的人，一个厨娘都怀有武功，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更不必提，哪里像个被逼得只能投亲的落魄小姐。

不过此刻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还有眼中极力掩饰的受伤难过，陆瞻突然有些动摇。

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就算不是她说的那样，肯定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选择性无视了这一院子身怀武艺的下人，开始思考自己留在这里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那边张婶子还在说着：“你一个小姑娘，别成日待在家里，也多出去逛逛。”

元曦仿佛看见了希望，仍维持着那三分难过，三分失落，四分感激的样子，回道：“婶子说的是，我正准备出去走走呢。”

“是了，晋州这些日子热闹得很，就该出去逛逛。你刚来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这样吧，刚好这几天书院放了假，我那儿子回来了，让他领着你去逛，也免得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说着就拎着两条鱼匆匆忙忙的走了，完全不给元曦说话的机会。

元曦头疼不已，这下可算是看明白了，这张婶子哪是给陆瞻做媒啊，这是想一箭双雕呢。

陆瞻笑着摇头：“阿曦这是红鸾星动啊，先前看戏看过瘾了，现在可要换我同情你了。”

元曦懒得同他争，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外走，想赶在那张婶子将他儿子领出来之前逃离这是非之地，陆瞻顺从的跟着往外走，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元曦刚探了个头就对上张婶子笑眯眯的脸，她拉过一个穿儒生长袍的男子，对元曦道：“这就是我儿子，张才捷，这名字还是我特意请算命先生取的呢。”

元曦有些尴尬，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就是父皇操心她的亲事，也不过是嘴上提一提，从没有将人领到她面前来的时候。

不过这位张婶子显然是自说自话惯了，也不待元曦开口，就将两人往外推，嘴上道：“去吧去吧，多逛逛，要是赵姑娘有什么想要的才捷你一定要给赵姑娘买啊。”

元曦见状也不挣扎了，正好她不认识路，有个人带路也挺不错。

见陆瞻也出来了，张婶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嘴里嘀咕着：“怎么多了一个？”

不过二人都只当没听见，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比起继续跟张婶子唠家常，听她牵红线，多带一个人逛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二人无比默契的向张婶子告辞，转身走人。

张婶子推了把自己的儿子，对他狠狠使了个眼色，见儿子跟了上去，才放下心来。

她昨晚可是耳提面命过儿子了，让他一定要好好跟赵姑娘相处，争取能定下来，也省的那些个街坊成天碎嘴，说她儿子娶不上媳妇。

这张才捷平心而论长得也不丑，就是文文弱弱的，看着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加上性子有些迂腐木讷，偏偏眼光又高，之前媒人给他介绍的那些姑娘他都看不上，到现在二十好几了都没娶上媳妇。

昨日回家，阿娘就跟他说隔壁杨花胡同里新来了一位赵姑娘，买了整条街最大的那所宅子，人又长得温柔娴静，是老天给他准备的媳妇。

他本来还不信，今日见着这赵姑娘才知道阿娘说的不错，这样漂亮，一看就是个知书识礼的，这样的女子，才是他想要的妻子人选。

所以向来是个闷葫芦的张才捷破天荒的主动开了口跟姑娘搭话，只听他磕磕绊绊的道：“赵、赵姑娘想去哪儿逛？”

“人太多的地方就算了吧，挤得慌，挑人少些的地方走走就是了。”她不惜以身为饵，一个暗卫都没带，希望对方不要白白浪费这好机会，辜负她一番美意啊，不过多了个人，倒是有些难办。

张才捷点点头，领着两人选了个方向走。

赵姑娘这样的美人，的确不该去人多的地方，万一被冲撞着了可怎么是好，晋州最近可不太平，听说那高公子他们前两天在街上还被贼子打了呢，现在这些人，连知州的侄儿都敢打，实在是太嚣张了。

他自然不知道，这嚣张的贼子正走在他身边，同他聊着天。

元曦一面听着陆瞻与张才捷说话，一面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张才捷领着他们走的果然是人少的街道，这条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还不如开门做生意的店家多。可按位置来看，这条街就算不是闹市，也不该如此萧条。

元曦说出了心中疑问，不料张才捷也是一脸疑惑：“不应该啊，这条街平日里虽不算多热闹，但也没有这么冷清啊。”他虽然是挑了安静些的街道走，可也只是相对不那么拥挤罢了，总不能真去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但这条街，安静的超出了他的想象啊。

张才捷这头疑惑着，旁边的陆瞻和元曦却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两人心中也是各有猜测。陆瞻想，这背后引他前来晋州的人难道终于要出现了，元曦则想的是今天这一趟没白费功夫。

片刻后，街头总算出来了一群人，但却是二人都没想到的人。

高玉明仗着大伯是晋州的知州大人，向来横行无忌，那日却在大街之上被折了面子，这口气他如何能忍的下去。

他早就打听好了，那日当街骂他的就是这青衣女子的丫鬟，这女子是来晋州投亲的，那亲戚却拒不相见，而这白衣男子是个什么居士，好像还挺有名气，不过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要收拾他们还不是小事一桩。

方才有人来报在街上看见了他们，他便忙来堵人，正好赶上，这次，一定要给他们点教训瞧瞧。

见了来人，二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高玉明摇着手上的扇子，身旁跟着那天那几个人，后面还站了群家丁：“怎么，你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呢？”

元曦被打乱了计划，正是不耐烦，这浪荡子摆明了是来找麻烦的，看来那天没收拾到他身上，所以这么不长记性。

看了看已经退到他们身后，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走的张才捷，元曦主动开口道：“张公子与此事无关，不如就先离开吧。”

张才捷没想到赵姑娘与陆公子就是打了高玉明他们的人，闻言就想走，可看着面前的佳人，又有些羞愧和担心，小声道：“你们哪里得罪了高公子，就赶紧同他赔个不是吧，我与高公子是同窗，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我再向他求求情，他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