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暗几重 第40章 四十章

晋州北上可通盛京，南下可入江南，是交通要塞之地，往来诸多商贾，本就人口密集。

如今又传出不世宝藏的下落将在此拍卖，各方势力更是蠢蠢欲动。

走在街上随处可见打扮各异之人，还有不少江湖人士也来凑热闹。

竹苓爱新奇，见了那些奇装异服的人总免不了多看几眼，主仆三人就这么随意逛着，走走停停。

今日流晏外出办事去了，她们便出来走走，没想到这晋州竟如此热闹，虽无盛京的大气庄严，却也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

前方街角走过来一群白衣士子，看那衣着打扮应该是某个学院的学子，结伴出游，一路高谈论阔。

只听一瘦脸士子道：“我大魏国祚延绵数百年，从未听闻有女子议政之举，当今陛下真是让我等好生开眼啊。”

他身后一人闻言忙挤开周围人，凑上前去：“可不是吗？高公子这话说得有理，女人议政这叫什么？牝鸡司晨！这可了不得啊，这样下去，朝纲不振，大魏恐会生乱啊。”

那高公子闻言唰的一声展开了手中的扇子，像模像样的摇了几下，另一只手在空中虚抬，仿佛在指点他人：“要本公子说，这女人就该待在家里，好好绣花，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公主怎么了，公主就不是女人了？还封了个什么长公主，哼，身份再高也是个女人，这种不守妇道抛头露面的女人，本公子都看不上。”

另一人接道：“可不是吗？我可是听说啊，这永宁长公主，都十八了还没嫁出去了，连个亲事都没有，你们说说啧啧啧。”这人边说边摇头，周围一群人都煞有其事的点头应和。

一身形较矮的男子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意，嘿嘿笑道：“这长公主会不会是貌若无盐，奇丑无比啊？”其余人闻言皆是大笑，那领头的高公子更是眼角都笑出了泪花，“其实看在她的身份上，哪怕长得丑了些，暖暖床还是别有意趣的嘛哈哈哈哈——”

周围路人见了这群人都远远避开，像是生怕挡着了他们的路。

元曦三人耳力皆不弱，自然是将这一番言辞都听进了耳里。

青一今日出门带了把剑，眼见就要把剑冲上前去，元曦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

“不可，我们隐藏身份而来，这街上人多眼杂，不宜暴露，更何况看那群人的德性，想必平日里就横行无道，应该都是晋州的贵族子弟，在这儿闹大，不好收场。”

青一平日倒不是个急性子，只是听的那些人妄议元曦还越说越过分她就一股子火按捺不住，道：“主子，那也不能任由他们这么说您啊。”

元曦笑了笑：“这一路行来说我的人还少了吗，计较这些做什么，他们也就只敢背地里说说罢了，真让他们到了我面前，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给我下跪磕头？不过这几人确实过分，既然被我撞见了，等会跟着他们，找个僻静地方蒙上头打一顿就是了。”

见元曦如此说，青一才冷静下来，只是这几句话的功夫，前边却已经吵起来了，二人转头一看，竹苓不知何时已经冲上去了，指着那几人正放声痛骂。

这种事情向来最引人关注，很快周围便围了一大圈人，元曦与青一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两个字：坏了。

她们忙挤进人群，站到了最前面，便见竹苓一手插着腰，一手提着个装满鸡蛋的竹篮，骂道：“好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难道就没人教过你怎么说话吗？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一开口真是恶臭满天啊，真是恶心死个人了，你说说你，不能因为自己长得丑就不照镜子啊？赶紧的找个东西照照你自己，议论永宁长公主，你配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长公主的名号被你们这种人提起，我都替长公主殿下恶心，一天天的做什么白日梦呢？就你们这样的，给人家磕头都没资格，提鞋都不配。”

元曦与青一目瞪口呆。

“主子，这丫头这口才，哪儿练的啊？太能了吧。”

“我也想知道，看来以前跟别人吵架时她都口下留情了啊，对比起来那可真是太温柔了。”

竹苓却不知道主子已到了自己身后，见对面那几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她犹嫌不够，缓了口气接着骂道：“都不是我说你们，你看看这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个瘦子，你脸上那麻子比那芝麻饼上的芝麻都多吧？还有那矮子，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做吧，哦对还有你，”她指着最前面那姓高的男子：“双眼无神眼袋浮肿，走路歪歪斜斜，摇头晃脑，一看就是逛窑子逛多了，只怕身子早就不行了吧，要不要本姑娘介绍几个大夫给你，好好补补啊？”

周围百姓一看果真是形象极了，顿时都哈哈大笑。

这几个人都是晋州富绅高官家中的子弟，尤其是那个姓高的，他大伯是晋州的知州，所以一向是嚣张霸道，经常欺凌百姓，调戏女子，也无人敢管。仗着人多，他们才敢围过来看看，今天这小丫头骂得痛快，替百姓出了口恶气啊。

也有好心的妇人拉了拉竹苓的袖子，低声劝道：“姑娘啊，这几个人可惹不得，那领头的可是知州的侄儿，你小心他们报复你，还是算了吧。”

竹苓不以为意，反安慰了那妇人几句：“谢谢大娘，您放心好了，我不怕他们，我就不信这世道还没有王法了，我就是骂了，看他们能拿我怎样。”

那几人听得这番话，脸都气绿了，先头那人一扬扇子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敢跟老子作对，兄弟们，给我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

这些人平日里这种事情干惯了，反正有知州的侄儿顶着，怕什么，撸了袖子就要上前，那人又道：“小心点儿，我看这小娘子如花似玉的，教训一顿老实了就行，别打着脸，等会儿——嘿嘿嘿嘿。”

几人闻言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齐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元曦见状也不想上去拦什么了，反正本来就打算打一顿的，这些人也实在欠揍，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打了再说吧。

青一主动接过了鸡蛋篮子，对竹苓使了个眼色：别打死了。然后抱着剑拉着元曦还退开了些，这几个人非要找死也怨不得别人，竹苓怕是好久没活动过筋骨了，这次让她打个痛快，自己看看热闹就行了。

竹苓会意一笑，脚下不动，冷冷看着那几人。

那几人对视了一眼，突然一齐冲了上来，是打算以多欺少，竹苓转了转手腕就要动手，突然眼前起一阵烟尘，只听得砰砰几声，随即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好一阵叫唤。烟尘散开，之前那几人都已经躺在了地上，捂头的捂头，捂鼻子的捂鼻子，正中只有一白色布衣的男子站着，拍了拍袖子，居高临下的瞥着几人。

竹苓愣了愣：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元曦倒是看见了，就在那几人冲上去时，这人就从人群里窜了出来，速度太快以致带起了好一阵尘雾，不过两招，那几人便都躺下了。

这人倒是好身手。

那男子开口道：“这位姑娘说的有理，永宁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岂是你们能够妄议的。天地苍茫，人立于世间，自有当行之事，也有不当行之事。除恶扶弱为当行之事，欺凌幼小为不当行之事；仗义执言为当行之事，口出秽语妄议他人为不当行之事。

你们几个穿着士子的袍服，还是读书人，诸位的夫子、父母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吗？圣人之言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表面上衣冠楚楚，实则满脑子污邪□□男盗女娼。这样的人，也配提长公主？说什么女子不该参政，且不说前朝便有女子为帝的先例，就说本朝，十几年前大魏华阳长公主就曾五率大军退敌于关外，斩敌数万，这才保得边关十年安宁；两年前大魏与齐结盟，齐使臣跋扈，故意刁难，满朝文武哑口无言，永宁长公主在朝堂之上妙语连珠，说得使臣连连叹服，许之以利动之以情，这才促成了两国盟约；西临高太后凭才学入朝为女官，为后时便与先帝一同听政，如今又辅佐新帝，使西临国力强盛，兵马赫赫；齐国卫将军掌兵十年，虽为女子，领兵以来却从无败绩，天下闻名。

你口中只会绣花的女子耀如明珠照世，才情谋略令天下多少男儿都自愧不如，你们又算什么，仗着家中有几分势力只知斗鸡走马，还有胆子出言不逊，真是贻笑大方。”

这人虽是一身布衣，却挺拔如竹，自有一番渊渟岳峙之态，说的话也是掷地有声，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随即人群中爆出一阵大喝：“好，说得好！”

那姓高的男子满脸阴鸷，冷冷问道：“又是个多管闲事的，有胆子报上名来。”

布衣男子负手而立，声音清澈动听：“在下陆瞻，号枕石。”

人群中传来响动：“陆瞻，这就是传说中的名士陆瞻？”

姓高的男子哼了一声：“我记住你了。”然后又转向竹苓：“还有你，我们走。”说着领着那几个满脸青紫的学子转身推开人群走了出去，那几人回头看向他们，脸上虽挂了彩，眼里却都是得意之色，等着吧小子。

他们走后，人群也就渐渐散去了，那男子此刻才回过身来。

情敌小陆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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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