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很远就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的意外,他的出现让范小鱼有丝淡淡的遗憾。
他出现的有点早了,再晚一点,等春天来了,孩子出来,她就可以圆满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而现在,她对这个不该出现的意外感到头疼。
得解决了他才行呢。
? ? ?――? ? ?――? ? ?――
唐冰买了海棠糕,心情不错的回到方才那个小茶摊,瑞还坐在那里。
他看着他可爱的妻子,忍不住的向她打了个招呼,然而,瑞却没听见一般。
唐冰怕她身体有恙,忙快步走了过去,到近处才发现,离开时还满是笑意的瑞此时却眉头紧锁,整个人带着一种冷漠的疏离感,他从没见过这样子的瑞,这样的瑞让他心头突突直跳。
“阿瑞。”
他小心翼翼的唤她,唐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妻子这么小心,只是有种诡异的直觉让他如此谨慎。
阿瑞听到了,扬起的脸已经没有那种愁苦大深的模样,冰雪消融后,她又变回了自己熟悉的那个阿瑞。
“相公。”
她看着自己,轻轻的靠在唐冰的身上。
面对自己女人的脆弱,唐冰自然是抱住了靠在自己腰上的妻子。
温柔的拍了拍她。
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瑞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把脸埋在唐冰的衣服里,一声不吭。但身体不时的抽动表明了她在哭。
哭什么呢?
唐冰又一次的对自己的妻子产生了疑问,她是在想什么呢?
想什么呢?
是在害怕啊。
害怕这即将破灭的幸福的生活,如果可以,真的想永远这样活下去啊。
放肆的哭了一会儿后,唐冰感到自己身上的小脑袋动了动,离开了唐冰。
红红的眼睛,泪却是擦干净了,声音有些嘶哑透着股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脆弱感。
“相公,我想回家。”
唐冰并没有追问她哭泣的原因,而是顺从的付了茶钱扶起他的妻子。
他知道妻子有很多秘密,可只要他们能好好的过生活,别的都不重要。
“小兵,阿瑞~”
远远的,卖完了皮子的范小鱼拎着一兜子油纸包朝他们打着招呼,身旁的小环手里也不是空的,拿着几串糖葫芦并一个手提灯笼。
“鱼姐,我们快回去吧,阿瑞有些不舒服。”
唐冰和范小鱼说着,身边的小环紧张的看着自己的舅母。
“舅妈,你是不是要生了?要不要去找大夫?”
“还不至于,得春末时才生呢。”
范小鱼解释着,把买来的东西都交给唐冰,一边嘱咐着。
“我去找个车,你们等一会儿。”
唐冰点点头,小环也懂事的说“鱼姨,你快去快回呀。”
范小鱼摸摸小环的小脑袋,给了他们一个信任的眼神。
摆脱开唐家人,跑进一条巷子里,范小鱼运起轻功,在房顶巷角跳跃旋转。
她很快就追上了吓得瑞心惊不安的罪魁祸首。
这人正在铁匠铺旁的茶铺坐着,穿着皮革围裙的铁匠正在耐心的磨着一把剑,一把看起来就很不错的剑。
“你出现的不是时候。”
范小鱼对着叶玲珑说道。
头发散乱,胡子拉碴的颓丧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和瑞打了招呼的叶玲珑。
他的剑太久没用了,要使的话得好好磨一磨。
对于一出现就和自己说着不着边话的胖妞,叶玲珑没什么感觉。
他在幻想自己的剑刺进那个女人的身体里时该发出的声音,在想将她击溃时自己内心应有的震撼。
他在想很多东西,他的改变,他的新生,他的春天……
他想了太多东西,从而忽略了很多东西。
比如和他说完话就一道暗器解决了磨剑铁匠的女人并非是寻常人。
他猜过这个女人是不是北宫姬芮的侍女之类的,但他没想到对方是个高手,还是个功力不低的杀手!
范小鱼只信任自己的剑。
叶玲珑和她空手过了十几招后被范小鱼一剑砍断了他的左手,他想去拿自己的剑,可范小鱼早有准备,踢起了一旁的铁锤,直接砸弯了叶玲珑的剑。
叶玲珑气的目眦欲裂,可很快他就生不了气了。
范小鱼一剑刺穿了他的脖子,恶意的旋转捅了一个洞。
叶玲珑带着不甘仍痴迷于他的幻想之中。
他想起很多,想起第一次和北宫姬芮的比试,想起第一次握剑时的喜悦,想起父亲教他的第一招剑术,想起……
范小鱼挥了挥剑,抖落那上面残留的血肉,把剑在叶玲珑身上蹭干净后收了起来。
瞧着衣襟前沾染的血迹,烦闷且不客气的拽下了一旁挂着的一条围巾,套在脖子上正好挡住了前胸上的脏污。
冷冷瞧了眼倒在地上的叶玲珑,范小鱼轻轻叹一声。
“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可不能让你搅乱我的计划呀。”
言罢,范小鱼转身欲走。
一片雪花随风落下,范小鱼抬起头看去,太阳隐匿了起来,竟然提前下雪了。
“就,快回家吧。”
她哼着个小曲欢快的离去了。 瑞过了最提心吊胆的一个冬天。
在集市上见到叶玲珑后瑞就惴惴不安,晚上做梦也总是刀光剑影血光滔天的。
哑巴婆婆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和害怕,打发唐冰去了附近的小庙里请了一尊神像回来。
供在客堂里受些香火,既安抚了瑞的情绪也让她有了些事儿做。
她伏在拜垫上向着神像轻轻叩首,口中念着她的祈祷。
“愿我孩儿健健康康。”
“愿我丈夫平安顺遂。”
“愿我家庭和睦,老少皆宜。”
“愿我所担心的那天永远不要到来。”
她在幸福的家里恐慌,在最亲近的丈夫公婆身边害怕。
梦见那些被她所杀的人堆成血海尸山,翻滚拥挤着将她碾压磨碎。
她手上沾满鲜血,她渐渐想起杀过的人的脸庞,那些不在意的东西都变得清晰起来,模糊的变成真实。
哭嚎,狰狞,尖叫,吵闹。
临死之人的求饶,呼吸之间的疼痛。
她坐在炕边缝制着给孩子准备的小衣服,低沉的喘息倏地就出现在她耳边。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她还是被吓得一激灵。
睡不好,吃不香。
本来该好好养好身子的冬天,瑞没怎么出门,等春天来的时候,她竟活脱脱的瘦了一大圈。
怀孕的肚子倒是格外显眼,就是衬得她脸也小了,下巴也尖了,一双眼睛平白暗淡许多。
身上没点精气神,急得唐冰和唐家人都上火担心。
“她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唐老爷子吧嗒了一下手里的小酒杯,把杯里的那点福根给饮尽了。
唐冰垂着眼皮子也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自己的爹。
今天晚饭做的丰盛,范小鱼把一个冬天家里女人做的绣品拿去秀庄卖了,从镇上割了一大条肉并两条鱼和糕点店里新进的点心。
几个女人忙活着做了一大桌,瑞却只是蔫蔫的吃了极少的分量,再劝时,她却摆摆手示意吃不下。回厢房休息去了。
剩下的一家子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语。
“要不,试试我老家的土方子吧。”
众人没声时,范小鱼突然出声,唐老爷子转头看向范小鱼。
“好闺女,你有啥方子?给你这弟媳妇治治吧,看着她那样,大家心里都不得劲啊。”
范小鱼说“我也没啥别的办法,就我老家吧也有像阿瑞这样怀了孕,思虑多,导致身体吃不消的妇人。”
“那咋治呢?”
范小鱼摩挲了一下腰上的布包,从里面摸出了一把做工精细的短匕首。
唐老爷子被吓了一跳。
“呀!这不刀吗?拿这干啥?”
范小鱼用块红布把匕首包起来。
“这把匕首是我之前就订了的,本来是想着等孩子出生当作周岁礼物的。”
范小鱼顿了顿又说。
“阿瑞这段时间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特意去把匕首开了刃,在集市上碰了血腥。”
“我们那块儿要是有多思的妇人就要用带煞的工具镇一镇,人怀孕后灵魂不稳,胎位不正,拿着这带煞的匕首压在床头,睡一段时间就好了。”
“真的这么好使吗?”
唐冰疑问道,他还是对范小鱼所说的这样的事感觉不太靠谱。
“哎呀,你试试呗,要不你还有别的招吗?”
唐老爷子发了话,唐冰自然无话可说,他收下了范小鱼送的这份礼物,悄咪咪的把匕首压在了床头下。
阿瑞其实早就发现了。
从自己丈夫放匕首的第一天起,她就注意到了。
趁没人时,她把匕首拔出来看过。
打磨的非常锋利,握在手里的手感也很好。
她随手练习了一下,匕首真的很快,靠墙桌子被削掉了一个角,害得她只好把桌子倒过来用。
离开京都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带,虽然很难承认,武器,冰冷的金属感真的能给她一种熟悉的安慰,比柔软的被褥和甜蜜的糕点更让她感到温暖。
床下压着把匕首,瑞能睡得好一点了,匕首的位置她每天都去确认。
真实的触感比缥缈的神佛更令她安心。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悄悄和自己的孩子说。
“床下有把刀,娘会拿它保护你的。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瑞在一天天变好,她内心的波澜却依旧是不平稳的,她知道有一天将不得不面对那些,她不可能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不幸的生活才是常态,如今的美好不过是在残酷生活里夹缝求存的那么一丝喘息。
等她憋不住这口气,幸福的生活就会像泡沫一样的破裂掉。
在那之前,她会做好面对的准备。
唐家人不清楚瑞的打算,看着她吃好睡好真以为范小鱼的土方子起了作用。
唐老爷子高兴的很,掏出自己和老伴攒的一些银钱,托人打了两副长命锁,小银圈晃荡着小铃铛,银锁上镌刻着长命百岁,背面是双蝠纳瑞的花纹,勾连的花枝很是富贵哩。
瑞瞧着也高兴,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拿着那只长命锁晃着铃铛。
轻抚着肚子的瑞就像烛光里的菩萨,慈悲的眉眼宛如普通的妇人。
范小鱼瞥见时不禁想到。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只是对上这个被她认定了的女人,她总是容易乱了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