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瑟 第4章 花生

平安街的巷口总是安静的，只有些许回家的行人在路上来来往往。

已是夕阳垂暮之际，半边的霞光染红了小城的边界，树上的枯叶飘散满地，只余下阵阵萧瑟的秋风拂过心间。

时遇抓着花生的牵引绳，后面跟着双手插兜的褚桉，两人一狗就这么慢悠悠地晃荡到巷子口，不像是出来打酱油的，倒像是出来散步的。

花生不吵也不闹就这么配合着两人龟速的步伐，准确的说，是褚桉和花生一起在适应时遇的速度。

时遇许是反应过来自己缓慢的动作，讪讪地挠挠脸，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走路比较慢，褚桉，你能帮我牵一下花生吗？”

转而指了指巷口的老鹅店：“我去买盐水鹅。”

褚桉接过牵引绳，说了声“好”。

没一会，时遇带着盐水鹅回来，手上还拎着一小袋花生。

“吃吗？炒花生，老香了。”

时遇一只手托住炒花生，嘴里一边还嚼着花生，向褚桉推荐他的最爱。

另一只手拎着塑料袋的同时还要防止萨摩耶的偷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说的是吃的花生，不是叫你这个乖乖小狗。”

“不了。”褚桉轻轻摇头。

他不怎么接受别人给他的食物，不习惯也不愿意。

“哎呀，试试嘛，可好吃了，这是我的最爱。”

小时同学眨着星星眼，向褚桉同学卖萌，再次推销自己最爱的炒花生。

再三考虑下，褚桉抓了几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口感清脆，带着点咸味，不腻。

褚桉捻了捻手指，是盐的味道。

“怎么样，好吃吧。”时遇扬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

“还不错。”

时遇得意： “是吧是吧。”

“汪呜~”

耶耶不甘寂寞，被熟食的气味吸引，疯狂蹭着时遇的裤脚，表达它想吃东西的意愿。

褚桉摸摸小狗头，问： “它是不是想吃？”

时遇一边嚼着花生一边说：“不用理它，这些它都不能吃。”

闻言，褚桉安抚着花生的情绪：“乖乖的，回去就可以吃好吃的了，现在要听话，好吗？”

时遇从今天认识他开始，就没见过褚桉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过话。

于是，他笑嘻嘻地打趣道：“褚同学，这么温柔啊，你也这样对我好不好啊？”

少年清爽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褚桉不由瑟缩了一下，有些不太适应。

褚桉唇角勾起，微微挑眉，玩味道：“好啊。”

十八岁青涩的少年，没有锋利的棱角，眉目间扬起的色彩，如同春风化雪，清冽俊雅，冲淡了这孤秋的一抹凄楚。

时遇最见不得他笑了，对褚桉的美貌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心里直呼：真是太犯规了，斗不过斗不过。

褚桉见时遇别过脸，掩饰自己微红的耳尖，只觉得这人真是单纯的很。他垂下眼帘，敛去眸中的晦涩和阴暗。

他见过太多不怀好意的接近，真的有人可以做到没有任何目的就对一个人好么？

那么，让我看看吧，你的好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为了缓解尴尬，他摸着耶耶，主动转移话题：“它为什么叫花生，不会是因为你喜欢吃花生吧？”

时遇抓抓头发，觉得更尴尬了，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觉得这人不会是属蛔虫的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褚桉若是知道眼前人心中所想，必然表示这很明显。

小时同学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天真的很。

时遇蹲下身，两人一狗就在树底下一起蹲着，他伸出手指，指向某处，说：“你看见前边的那些个垃圾桶了吗？”

褚桉点点头。

“其实你别看花生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它小时候可不这样，谁能想到它是我给捡回家的呢？！”

时遇指着垃圾桶，过了会，手心垂下，语气变得有些低落，他回忆道：“那年我上初一，是一个下雨天，我放学回家想去买花生吃，就路过那个垃圾桶，听见里面‘嘤嘤嘤’的叫声，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小猫呢，结果翻开垃圾桶一看，里面是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狗。”

“一开始我还不太喜欢它，它又小又难照顾，比我还难养。”

“我给它起名叫花生，是想告诉它从今以后你也是一只有人爱有人喜欢的小狗狗。”

时遇伸手戳戳小狗的鼻子，花生还以为时遇在跟他玩，用爪子可劲扒拉他。

时遇叹气：“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明明它没病也没残疾，怎么就被遗弃了呢。就跟我一样……”

最后一句话时遇说的很小声，也不知是讲给谁听得，微弱的声音就这么散在风里。

褚桉没听清：“什么？”

时遇吃完了花生，拍拍手站起来：“没什么，我去买酱油。”

“等等。”

褚桉叫住他，将牵引绳还给时遇：“我去吧，你待这等我。”

时遇没拒绝，把剩下的钱都给了褚桉，说：“买完酱油，你有什么喜欢的就买，不用省钱。”

褚桉看出来时遇兴致不高，也没应声，转头进了超市。

没一会褚桉就带着一瓶酱油出来了。

时遇瞅了他半天，也没看见褚桉买了什么别的东西。

褚桉却说：“伸手。”

时遇不理解，但也乖乖照做。

下一秒，手心里多了一把水果糖。

时遇不禁哑然失笑：“你小学生啊，早上也是这样，哪有安慰和道歉都送糖的。”

“有用就行，你不是笑了么。”

小时同学回怼：“你真幼稚。”

褚桉拿走时遇手里的牵引绳，带着耶耶往前走：“走了，回家。”

时遇快走两步追上去，眼眸弯弯，侧头对褚桉调笑道：“我看你这么喜欢我家花生，一直摸它，其实你超爱毛绒绒对不对？”

褚桉学着他的口吻，佯装惊讶：“这都被你发现了，你可真厉害。”

时遇双手交叠放在身后，晃着手里的塑料袋，垂眸看着脚尖，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我没那么玻璃心。”

“那我问你一件事？”褚桉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时遇一时不察，差点撞上去。

“……你说。”

“我从早上就发现，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参加任何剧烈运动，跑操和体育课都没去，是身体不舒服吗？”

“就这啊……”他挠挠头，还以为是什么严重问题呢！

“不是不舒服的原因，是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能参加这些活动，所以老师都特许我可以不用去。”

褚桉还想问些什么，但时遇似乎察觉到了接下来面前人要问什么，于是他打断道：“不要问我是有什么病，我还不想说。”

褚桉了然轻笑：“我不会问的，我已经得到我要的答案了。”

随后拍拍花生的毛茸茸的脑袋，声音亲和放松：“我们回家了。”

——————

两人一狗回到家时，夏以宁和禇卿黎早就吃上饭了。

老夏同志正夹着菜，看他们回来，阴阳怪气道：“哟，你们两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呐，瞧瞧，买个酱油掉护城河里去啦，摸蛐啥呢？快过来吃饭。”

时遇看着一桌子菜，彻底傻眼：“啊，不用酱油啦。”

禇卿黎招呼他俩，还调侃时遇，道：“你这孩子，专注点挺清奇，酱油以后还是要用的，这里面要用酱油的菜我换成其他调料了。”

“我搁这左等右等没看见你们回来，这菜在锅里可等不起啊。”

时遇羞愧低头，打哈哈：“哎呀，都怪花生，它看见别的小狗被主人抱着，就死活不肯走了，我和褚桉可是废了老大力气把它给抬回来的，这才回来迟的。”

时遇抓住耶耶命运的后脖颈，笑眯眯甩锅：“你说你，你是一个五岁的大孩子了，怎么可以要人抱呢，也不看看你的体型，要学会成熟一点，知道不？”

“汪呜？”

耶耶傻乐，表示我很无辜。

一旁的褚桉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肩膀一耸一耸的。

小时同学无语，就知道你在笑我。

时遇胳膊肘捣捣褚桉，低声道：“你笑啥，我也是在帮你好不啦。”

褚桉战术性捂嘴，“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时遇满意离场，牵着花生去它的狗盆处，给它加餐，安慰一下背锅的小狗。

小老头“哼哼”两声，一脸的我看你演。

褚姨笑弯了腰，可真是个活宝。

“小遇，尝尝看，褚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做了些。”

褚卿黎满眼慈爱地注视时遇，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的，看着就舒心。

时遇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褚卿黎往他碗里添菜，他咽下嘴里的饭，满足地眯起眼，笑道：“褚姨做得红烧肉最好吃。”

“但我不喜欢吃胡萝卜，嘿嘿。”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因为褚卿黎在红烧肉里放了胡萝卜增色。

褚卿黎笑着说：“好，褚姨记住了。”

时遇去夹鸡腿，可惜离他有点远，够不着。

褚桉注意到，将盘子给他端过去。

时遇一愣，又笑嘻嘻地感谢：“谢谢褚桉同学，呐，你也有份。”

说着，夹起鸡腿放进褚桉碗里，说：“好心的人享有第一个鸡腿。”

闻言，褚桉收下鸡腿，唇边露出浅淡的笑意。

夏以宁像是见到什么奇景，打趣道：“哎呦喂，我家乖孙会分享了？！”

“这还是我家小石头嘛？！”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时遇傲娇撇撇嘴，不服气道：“开玩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好嘛？！”

“哈哈哈哈哈……”

夏以宁和褚卿黎见状，开怀大笑起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让原本清净的夏家小院，越发富有烟火气息。

褚家人的到来，让两个没有交集的少年相遇，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也或许是双向的选择。

冥冥之中，我们本该相聚。

小剧场

时遇：“用我的钱来安慰我，你也是没谁了。”

褚桉：“……倒也不必太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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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