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流光 第9章 秋日

陈洁梵卖关子：“你先说说军训那事儿的后续。”

她俩是三年前在国外认识的，彼时陈洁梵来瑞士留学，两个女孩一见如故成为好友。

后来后者回国后开了家传媒工作室。

工作室主要业务是营销和公关，经常跟娱乐圈明星爱豆打交道，对有名气的有流量的人如数家珍。

更何况是程晔这种，一水儿的顶奢代言，在国际都享有知名度的。

陈洁梵熟悉他的名字，但没合作过。

程晔，钟秋，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天晓得，陈洁梵知道他俩好过的时候有多震惊。

昨晚上，俩人聊了一半钟秋睡着了。

她早上又碰到和程晔有关的工作，赶紧打电话来继续问清。

“后续......”钟秋念着，看向百叶窗。

窗外树影婆娑摇晃，恍惚是梧桐。

江城的秋天满地梧桐叶，一年四季总有绵白的柳絮到处飞。

她给程晔系好腰带，捻起一片刚落在他手背的柳絮。

随后扬长而去。

“站住！你哪个班的！”

教官提步追上去，结果竟然被方才训斥过的程晔扣住胳膊。

最后总教官来了。

总教官围着他走了两圈，问愿不愿意腾出几天时间去基地一趟。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当时他们正在筹备一支军教宣传片。

军训结束，回归正常上课。

程晔作为主角参与拍摄的军事教育宣传片，被各大官媒转载。

蓝天白云融入迷彩色的海洋，许多老式坦克机.枪，还有青春帅气的面庞。

视频点赞转发量持续噌噌飞涨。

校方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把视频放在校门口和操场的展示屏循环滚动播放，并在屏幕上方加重字体：江城七中，程晔。

从那会儿开始，程晔就顶着一张乖乖脸，混得比她还出名。

不止有同校的，外校的女生也会找各种理由来看他一眼，大胆点的还会要联系方式。

程晔对所有人都很冷淡，但丝毫不掩饰对钟秋的喜欢。

也是从那会儿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俩在恋爱。

朋友们时不时调侃，“秋秋，看了没，操场在放你男朋友小视频。”

对于这种误解，她有时觉得还行，程晔长得帅成绩好，而且某些时候确实挺有魅力。

但有时候又觉得烦的不行，他像块膏药，看着温和无害实际上贴得毫无空隙，真是惹上了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就像后来她和他的关系，有时满心满眼都是他，有时多看一眼都嫌累，咬着嘴唇琢磨怎么才能让他放过她。

循环反复，烦的时候，即便她知道自己过段时间可能又会喜欢他了，但还是铆足了劲推开。

反正，她回头时，他一直在身后。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来自歌曲《红玫瑰》歌词】

………

阳光透过百叶窗漏入，照得洗手台面的水珠晶莹剔透。

钟秋垂眸，把口红放回包里。

她问：“他被人挖出黑料了？”

“没，是关于江心湖畔。”

江心湖畔是一个新落成的休闲娱乐.城，集吃喝游乐购物娱乐于一体，江城新地标建筑。耗时五年，临江而建。

由两大集团共同投资，光营销费用就投入了数千万。

值得一提的是，两大集团其中之一就是钟氏。

江心湖畔前段时间完成了招商，预计10月正式对外开放营业。

陈洁梵这段时间忙的大单就是这个，开放当天有盛大的剪彩仪式，“我看到出席名单上有他。”

“……哦。”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陈洁梵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调侃：“你希望他被挖出什么？”

她拿起包，离开洗手间。

希望他被挖出什么？

什么都不希望。

说真的，分开的几年，她经常想他。

她吃不惯餐厅的冷食，会想和他常去的那家店的馄饨；

瑞士的冬天很冷，冰天雪地，如果道路没有及时清理积雪，就难以行走，会想起他背起她走过的水洼；

会想起他明明营养不良，却因为她的一句话跑去献血站抽血……

7年的相处，她的生活完全被他入侵，哪里都是他。

会想他在做什么。

会想他有没有想她。

有时候想着想着就会怨他。

她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是被人捧着，性子很傲。

当初分开时把话说得太绝，她做不到主动去找他，总是想，他为什么不来找她。明明是他说永远爱她。

可是情绪最上头的时候，她也没真的希望他过得不好。

＊＊＊

摄影棚。

摄影师收起相机，摆了个暂停的手势道：“后面的沙发歪了，道具老师整理一下！”

几个道具组的放下东西一齐上去。

“化妆老师在哪？给姜老师补下妆，重点加重眼线，要给到我一个冷酷感。”

化妆和重置道具一时半会儿弄不完，钟秋看了下时间，已经拍了很久了，“要不先休息会儿，我们半小时后再继续。”

“好的。”

“好！”

大家立刻动起来。

经纪人叮嘱了姜妮几句话后道：“我先出去会儿。”

姜妮巴掌大的脸被两个化妆师同时招呼，粉尘四起，抿着嘴巴道：“勤姐，干脆让远哥别走了，晚上一块吃饭呗！”

董勤斜了她眼。

张远山跟董勤，夫妻俩都是艺人经纪人。

做这行的不在出差就在出差的路上，特别是他，近年时常在国外跑，两人聚少离多，所以一有空就见缝插针地见面。

钟秋查看摄影师拍的样片，陡然听到声“远哥”，往姜妮那边望了望。

姜妮对她眨了眨眼。

姜妮自从应下合作后，对她一直挺热情的。

她愣了愣，灵光一闪问化妆师道：“有金粉吗？”

杂志主题是未来科幻感，走赛博朋克风。

姜妮五官标致，但是清秀挂的，不够野性，只能依靠加重妆量，妆面看着很厚重。

钟秋提议去繁就简，把原本的黑眼线换成银色，眼眶用截断式化法铺上金粉。

金属感本就是赛博风的一个典型元素。

两位化妆师听明白了，准备着手。

“钟总监，”徐千唯一身咖色职业装，拿着文件过来，“艺人妆容是策划里的一部分，拍摄前就定好了，非必要的话是不改的。”

“这不挺有必要的？”

徐千唯笑了下，似是原谅她的无知，宽容道：“钟总监，我们这里说的‘有必要’一般是指突发不可抗情况，比如换了模特，换了主题。现在的情况不算‘有必要’。”

“但是如果你坚持换妆，也可以，毕竟……”

徐千唯话说一半，但后面没说的大家都懂。

毕竟她是空降下来有后台的人，她如果非要坚持，谁敢说不呢。

钟秋果然变了脸色，被气得不轻，太阳穴突突跳。

本来只是一个很小的问题。即便策划方案上写了，但摄影师，项目组长，甚至蒋庸都有权提出换妆。

可徐千唯的这番话直接把钟秋架到了火上。

换了，是一意孤行，拿后台压人。不换就等于承认了前面的无知，在人前丢脸。

她们这引发的波动不小，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余光偷偷往这瞄。

钟秋半天没说话。徐千唯畅然温和对化妆师道：“好了，还是按原定的——”

“徐顾问，”钟秋打断，上前指尖挑了下她挂着的工牌。

顾问顾问，照顾他人的疑问。

“没问你你就别往上凑。”

语气够冲，毫不留情。

直白到粗鲁，没有虚与委蛇，完全不顾成年人表面之交的基本原则。

徐千唯的笑僵在嘴角，铺天盖地的难堪，“我是为了公司好，请你不要过分代入私人感情。”

“我跟你有私人感情吗？”

多少年了，姓徐的还是没搞清她的脾气。

她咽不下一点气，尽管这两句话说出来，大家可能更同情‘好心来提醒却被为难的徐顾问’，对她这个‘刻薄粗鲁的空降总监’更鄙夷。

改妆就改妆呗，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侮辱人吗？而且你就算固执己见也好歹温和点，尊重点人吧。

但她就是做了。

全然不在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什么成分。

你尽可以说她牙尖嘴利，不顾形象，尽力用世俗的一切来打击她驯服她，让她悄悄吃哑巴亏，咽下气。褒奖后者才是成熟理智的表现。

但她就是做了。

做了，说了，骂了。

……

改妆后的出片果然要有感觉很多，拍摄效率也更快。

团队提前半小时完成了工作。

姜妮一共要拍两天，今天是第一天，她接下来有个活动行程走不开，把剩下的拍摄挪到了下周。

……

下周的拍摄日很快来临，钟秋又听到她喊了声“远哥。”

彼时拍摄开始前，棚里在布景，两位女士靠着阳台吹风。

姜妮蓦然问了句：“秋姐，我冒昧问一句，你跟程晔师兄什么时候认识的？”

确实挺冒昧的。

她表情小心翼翼地，又实在好奇忍不住了似的。

事实也如此，上次拍摄日姜妮就想问了，转念想到他们可能是地下恋情，大庭广众之下问不合适，可又没找到跟钟秋独处的时候，拖到最后也没问成。

钟秋知道他俩是同公司的，听她这么问惊讶之余眼睛亮了亮，她怎么知道自己和程晔认识，难道：“他提起过我？”

“那倒没有。”

“……”钟秋回答她前一个问题，“高中认识的。”

姜妮心中一惊，想再问点别的，倏然念了句“说曹操，曹操到。”

程晔和张远山从走廊另一端阔步走来。

狭长的通道让他的高大和挺拔变得具象，穿堂风席卷而过。

让人不禁一凛。

程晔也一眼看到了她。

几天不见，他似乎又陌生了些，侧脸在暗光中十分冷峻。

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干脆利落的。

就他会装视而不见？

她身侧响起姜妮打招呼的声音：

“程师兄，远哥！”

那两位对她应了声，继续往前去。

钟秋看到他们进了她们团队隔壁棚。

他今天在这边也有拍摄？

钟秋倒是没觉得稀奇，毕竟大型摄影棚就那么几个，他又是经常会有这类活动的人，会来这里很正常。

临近门口，张远山接了个电话，对程晔匆匆说了句“我去接个人。”就又下楼了。

几分钟后，杂志拍摄正式开始。

钟秋弯着唇，脑子里响着姜妮方才说的一句话。

“秋姐，刚刚程师兄一直在看你。”

看吧，男人的劣根性，你不看他的时候他就看你了。

她压下唇角，装模作样翻阅策划书。

中途照例休息半小时，她出棚接电话，刚接通说了两句，突然看到个人影。

瞳孔登时放大。

那人松松垮垮地穿着件连帽卫衣，帽子戴头上，埋着脑袋。

她跟上去了几步，抓住他的帽子。

那人迷茫地停下，回头见是她，一张奶帅奶帅的脸上绽开花儿般的笑容。

金发小奶狗。

上回在长辈组的局上来暖场，被她踢了一脚的那位小明星。

“钟小姐。”

钟秋松开，这人竟然还记得她名字，敬业的可怕。

她会抓住他，没别的原因，只因上次踹他留下的阴影太深，毕竟差点坠楼。

他讨好地问：“钟小姐，好巧，你也来这拍摄？”

她蹙眉，谁要跟他闲聊，转身离开。

却看到一个女人给程晔送东西，是罐果蔬汁。

女人说：“知道要拍这part，我早上饭都没吃，就怕显腰粗，你吃没，要不一起喝点。”

程晔没回，抬眸。

视线直直和钟秋撞上。

像有一把无形的剑刺过来。

她莫名心虚慌里慌张往后一躲，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情景搞得像她专程跑来偷看。

恰逢此时，徐千唯也进来了，径直走向程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