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流光 第31章 秋日

又过了几天，到了周一，工作日。

程晔作为景林路事件的当事人收到警局传唤，需补齐笔录，实际上他早该去了，钟秋以身体不适为由帮他延迟了好几回。

她也需要做笔录口录，不过很早就完成了。

传唤需要亲自去警局，他拿外套，整理东西，她跟在他背后再三确认：

“程晔，你真的没有不舒服了吗，走这么远能行吗，能不能坚持啊，要不还是过段时间再去……”

来接他的警车停在外面，警员听到钟小姐的话满脸复杂。咋就不行了，这都过了个把月了，程先生这么强壮个人，动作流利，被她说的多娇气似的。

再说了，什么叫走这么远能行吗，他不是开车过来了吗。

程晔说让她好好上班。

按照日程安排，她要去黎冬霖的公司处理合作项目的事宜。

钟秋穿着拖鞋把他送上车：“那我隔一会儿给你发短信，你别关机。”

“嗯。”他看了眼她的露在外面的脚踝，朝里面抬下巴，示意她进家里。

“你要是有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程晔点头。

“……”警员发车时，心叹他这工作也不容易。

钟秋隔两个小时就给程晔发一次短信，问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不适。

如果他没有及时回复，她就担心得不行，一直发，超过十分钟不回就一通视频弹过去。

一上午工作都有点分心，恰好又遇上了个难缠的人。

黎冬霖不在，和钟秋对接的是一个叫“唐周”的男人，大家叫他“唐轴”。

人挺好，就是特轴，认死理，老爱跟人掰扯。搞得时常因小失大，进度难以推进下去。

偏他职位高和话语权大，所有人不得不重视他的意见。

钟秋上午就干了两件事，一，给程晔发短信；二，跟唐周掰扯。

中午，她和穆谊项目组的同事们在澳间员工食堂用餐，食堂的菜品样式多，可重油重盐，米饭也硬邦邦的，她兴致乏乏，问程晔吃的什么。

他拍了警局的盒饭发来，她放大看，一块方方正正的饭加两个菜，一个是白水煮的毫无食欲的卷心菜，一个是焦黄干巴的小炒肉。

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午饭没那么难吃了。

她想给他订营养餐，可是警局有人家的规定，正事上她拎得清的，不会乱来。

放下手机，忽然看到朱澄盯着她，她才察觉自己居然在笑，朱澄飞快移开了眼，秀气的眉也弯着。

程晔这边，景林路事件涉及多方，兹事体大，检方询问了很多细节，花费时间略长。

笔录补齐后，他联系了杨易苓教授。

心理咨询室楼下，同样是那位年轻男助手接待他。

杨易苓在楼上等他，玻璃门被推开，男助手一路将程晔送上来，伸手：“程先生，请。”

程晔：“谢谢”

她把资料放到一边，起身微笑道，“来了？”

“杨教授。”他颔首。

时隔月余的咨询，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医院里发生的事，想到那位替他撞开刀的白衣服小姐，钟秋。

“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来访者一旦走入咨询室，咨询便开始了。

“好多了。”

她思绪万千，后来从医院回来，她反复回忆他受伤的一幕，像回拉录像分析每一帧，从发现到确认他本来是可以躲开的，用了两天时间。

杨易苓是这家咨询室的主人，同时也受聘于江城大学心理研究院。

她在心理健康领域的多个分支都有丰硕的研究成果，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即求生**在解决心理问题中的重要性。

这也是他们在探讨“上瘾”与“戒断”时，她对他说过的话：

【她当时劝诫：“如果已经威胁到了生命，你有必要戒掉。”

他道：“如果不能？”

“没有不能。”

“除非你忤逆自己的本能。”】

求生，是人最原始的本能。

如今看来，她低估了他的执着。

不过她不认为他忤逆了求生的本能，而是察觉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他突破了她对于求生的定义。

他眼里的“生”，不是会呼吸，有自主能力，正常意义上的“生”，他似乎牢牢地把“生”镶嵌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像另一个人的寄居者。

在他的世界，求生就是求钟秋小姐。

他的本能就是钟秋。

这是一种怎样浓烈狂热的情感？

她不得而知，超过了她的研究范围。

他们寻常地聊了半小时，临了，她向他推荐自己的老师——Kevin，一位70岁高龄任教于宾夕法尼亚大学，至今仍在深耕心理健康的专家，她说：“Kevin一定会跟你聊得很顺利。”

程晔看了看名片，知道她什么意思，婉拒了，再次为医院里她的通宵照料道谢。

“小事而已，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你。”杨易苓笑笑，真诚道：“程晔，我代表我们研究院感谢你。”

程晔脱离危险醒来后不久，以个人名义向她所在的研究院捐赠了300万，用以赞助实验室扩建和各项临床实验的进行。

话毕，她顿了顿，斟酌着问道：“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和咨询无关，是题外话。”

关于他把“生”寄托在别人身上，只是她的推测，真实性有待验证。如果是真的，他的喜好和行为会不自主和那个人趋同。

“可以。”

她说：“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绿色。”

“次之呢？”

他怔然，垂了垂眼，随后缓声道，“紫色。”

……

程晔走后，杨易苓重新整理资料，脑子里浮现出一段场景，大约就是他度过危险期醒来的当天，她在办公室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喂，杨医生你好。”

是道女声。

她自小记忆力超群，只凭短短几个字就听出音色和那天在景林路咖啡厅那个追出来的白衣服小姐的声音相同。

“你好。”她说。

“我叫钟秋，是程晔的朋友”钟秋声音发涩，大抵刚哭过，大悲大悸，鼻音略重。

“他在你的咨询室做治疗对吗，我能不能问一些他的情况？”

她道：“好的，钟秋小姐，你先说说想了解什么？”

“程晔，他，”那头仿佛有风在吹，钟秋的话音断断续续的，“他情况怎么样，问题严重吗？病因是什么......”

杨易苓沉默了会儿。

钟秋颇有病急乱投医的意思，激动道，“我知道你们有**考虑，但是我、我是他朋友，我想了解他，想知道他的情况，想......”

杨易苓最终没有透露受访者的**，这关乎行业准则。

她看着办公桌上被风吹起边角的文件，在通话结束之前问了钟秋几个看似莫名的问题，“钟小姐，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绿色。”

“除了绿色？”

“紫吧。”

......

杨易苓将资料归档，眉心敛了敛。

***

临近下班，钟秋从研讨室出来，看了眼电子管家，页面显示家里没人，程晔还没回。

她纳闷怎么回事，警局是有多少要问的，问了一天了还没问完？也不知道他身体吃得消吗。

钟秋不是完全瞎担心，虽然他行动流畅，看着跟正常人一样，但其实背上还缝着线，胳膊上的线才拆两天。

给他发短信问情况。

他回的很快，给她发了路线图，说快了在路上了。

她仔细看了看图，发现刚好跟她顺路，让他过来接她，叮嘱：【让你助理开车，或者叫个代驾，别自己开啊。】

钟秋发完，打开研讨室的门回去，竟然看到刚刚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同事们又重新坐下工作了。

“？”她讶然。

朱澄望了望玻璃门外走远的人——唐周的秘书。

秘书方才来通知他们递去的稿子又被唐总否了，所以要加班。

第十二稿了，唐周否掉的原因还是老问题，他想要宣传片呈现更多的真实性，而当她们拿出真实性时他又觉得不够美。她们偏向美学时，他又强调真实性，总之双方磋磨不到一个平衡点。

上午钟秋和他敲定了很多细节，最终确定，没想到过了几个小时他又变卦了。

钟秋呼出口气，合上电脑去找唐周。

她倒要看看他又想出了什么花儿。

秘书通知“钟总监来找”时，唐周头皮发紧。

澳间公司坐落在郊区，外面是停车场和草坪。唐周和钟秋在草坪上的露天广场唇枪舌剑。

实际是钟秋单方面的输出。

唐周在见到钟秋真人之前听过她的名声：穆谊空降来的关系户，既没有作品也没有实绩，草包又刁蛮，咄咄逼人。

但见到她真人，和她交流后察觉她是懂摄影的，专业上没问题，说一句优秀不为过。

然而他不可能因为这个转变就给她放水。

黎冬霖把这事交给他，他就要办好，别说是改了12回了，哪怕120回，只要不满意他就不会松口。

乙方么，不逼一逼怎么出好方案。

钟秋把电脑怼在他眼前，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他看得头晕耳鸣，心说传言有一半是对的，她嘴是真厉害，咄咄逼人得很。

大冬天在外面耗着又冷，得亏他轴，不然就稀里糊涂点头了。

好不容易等她说累了，他清了清嗓子开口。

说了没两句，停车场方向走来一个男人。

冬季昼短，暮色如雾，染尽渐沉的天幕。

程晔身穿长款羊绒大衣，身姿如松，从远处阔步而来。

钟秋也望了过去，在看清他的一瞬眼眸都亮了，变脸似的。

唐周没错过她的反应，她是程晔粉丝？

程晔直直走来，透过晚晖的薄光，隐隐可见他剑眉微蹙。

唐周蛮理解他的做法和表情，由于黎冬霖的关系，他们算是相熟，他看见有人跟他在这状似争执，难免想护着他。

但他还不至于这点事都摆不平，要让程晔出面，他提高了音量力证威严，“钟总监，我不管你怎么说，平衡点在哪是你们要找的——”

程晔走了过来，唇角抿直，“好好说话。”

他语气淡，甚至可以说绅士，压迫感却强，对女孩来说挺凶的。

唐周几乎下意识想大度说‘没事，谢了，不用担心，我跟钟总监是正常沟通’，同时奇怪程晔说这话时怎么看着他。

下一秒，他呆了，他看见程晔无比自然地解下手上的黑色手套，给钟秋戴上，她手有点冻红。

“？？？”唐周真怀疑自己白日撞鬼了。

程晔边给她戴手套边低声问：“还要多久？”

仍旧是平平淡淡的语气，就像询问今天是什么天气，这会儿几点了。

“本来快完了，但现在不知道了。”钟秋由他摆弄着手，琢磨着唐周怎么突然声音变大。

“我去车上等你。”他说完拍了拍她，转身离开前深深看了唐周一眼，对后者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唐周后知后觉那句“好好说话”是对他说的。

什么情况啊，她到底是什么人。

钟秋重新拿起电脑跟他掰扯，抬头见着他的模样却惊了惊，“你脸红什么？”

他看向她的眼里明显多了恐惧和颤抖。

她看看程晔的背影又看看他红着的脸，带着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瞪大眼逐字逐句，“我问你脸红什么？？？”

***

一周后，程晔在钟秋的白眼里开始陆续恢复工作。

她不同意他这么快就复工，主张应该好好休息，至少要三个月后再考虑工作，可现在还不到两个月整。

然而就像两人刚住进这处庭院，她要求他必须卧床，去外面要坐轮椅一样，他有些事无所谓由她，有些事会按自己的节奏来。

他有原则了很多。

她阻止不了，就对他白眼攻击，接吻的时候也不安分。

要求每天都要检查他的伤口恢复情况。

钟秋每次检查前总想着让他出一次血，出一次血他就知道不折腾了，乖乖养伤。

但检查后又因没有看到血痕，红热，发炎迹象时悬着的心放下。

程晔不是没轻重，他目前的行程安排都是常规的活动通告。

他许多工作是提前一年或者一个季度规划好的。他和许多品牌有合作，关于合作，遵循契约精神是基本。

事实上，程晔有专业的营养师照理饮食，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定时复查，实时更新治疗方案，他恢复状况良好，应付目前的生活强度完全不用紧张。

可钟秋看过他伤口最严重的时候，看过他穿衣服手抖得不成样子，看过他流血，流了好多血......

即便他没有手抖，没有流血了，在她的精神里，那块地方还是在流血，受着伤。

她难受，不放心，闷闷的，而且，也太愧疚了。

可程晔坏死了，根本不听她的。

在她接连对他翻了三天白眼后，这天晚餐时，她喝了几勺粥就没胃口，推开餐椅走了。

程晔扫了眼她约等于没动的晚餐，“钟秋。”

她工作上还在跟唐周这个轴人交涉，他们总共要制作三个系列的作品，才达成一致了一项，总之还有得磨。

项目组的同事们都在加班加点的修方案赶进度，她打算也去书房想想有没有什么新创意。

她听见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回头，“干嘛？”

程晔问：“怎么吃的这么少？”

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关注，昨天就发现她吃得很少，今晚他特意让家政阿姨做了几样她喜欢的菜，但她都没碰，比昨天吃的更少。

她干笑一声，“被你气饱了。”

谁让他不好好休息，非得去做些劳心劳力的事。

在外有唐周给她找不痛快，在内有他气她，她容易么，简直是内忧外患，哪里有胃口吃东西。

他倒是不恼，拍拍旁边的椅子，耐心道：“过来再吃点。”

“不要。”她踩着高跟鞋懒洋洋走上旋转楼梯的阶梯。

这会儿她的有多潇洒，晚上被饿醒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深夜，钟秋在黑暗中睁开眼，颇为感谢她不是一饿就肚子咕咕叫的体质，不然现在一定跟打鼓似的。

好饿，真的好饿，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

肚子里的东西被抽走了，整个人像被压成了薄薄的纸片，胃里自动分泌不知是酸还是咸的液体。

她慢慢转头瞟旁边的程晔，他闭着眼，睡得很安详。

他俩一直一起睡，不过就是单纯的睡，顶多抱下亲下，没有越过最后一层。

一方面他受着伤，另一方面双方都心知肚明互相的芥蒂没有完全消失。

她轻轻拿开他圈在她身上的手，掀开被子钻出来。

地上铺着羊绒地毯，正常走路没声音，但她还是谨慎地光着脚，到外面才穿鞋，生怕吵醒他。

绝不给他嘲笑她的机会。

她跑去厨房搜罗了一圈。

震惊的是，偌大的冰箱一点即食的东西都没有，晚餐全被处理了，她打开旁边的冰柜，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盒装肉类，心中一喜。

她饿得狠了，左选右选拿了盒牛排出来。

乐滋滋地想，其实程晔真的小瞧她了，做饭而已，能有多难，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就比如这牛排，不就是放油两面煎一煎吗，她在网上看过视频好吗。

以前她只是没认真做，一旦她认真起来，这都不是事儿。

“啪嗒”她关上冰柜门。

一转身，大惊失色尖叫：“啊啊啊！！！”

程晔一身黑色睡衣，站在旁边。

跟鬼没差。

“在做什么？”他问。

“我、我……散步，睡不着到处走走”

他眼皮下撩瞥了眼她手上的东西，“快掉地上了。”

牛排冰得渗人，包装盒不隔温，她只用两根手指捻着，他这么一说她再也忍不住，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扔到厨台上。

然后下一刻，后知后觉做了什么，瞬间羞愤欲死，脸“唰”地通红。

程晔走了过去。

她悄悄盯他，要是他敢说‘让你晚上多吃点你不听’他就死定了。

“饿了？”他道。

‘不饿’两个字到了嘴边，她甚至想好了接下来说‘真不饿，我就是过来看看’。

可是真的好饿，她怕程晔把牛排收起来，拉她回去睡觉……

在她磨磨唧唧天人交战时，程晔已经洗了手，拆开包装，放好锅和橄榄油了。

他皮肤白皙，手生得好看，指节修长，拿银色金属夹摆弄腌制过的牛排时骨骼微微凸起，青色筋脉和肌理蕴含着力量。

寻常餐夹在他手中都变得贵重起来。

他弄着弄着，腰上摸过来一双手。

她看到他动手处理牛排，心中扁扁的地方像是有暖流慢慢流淌，慢慢挪去他身边，从后面抱着他。

侧脸贴着他脊背。

她有点内疚，他对她这样好，她还对他翻白眼，总是图一时嘴快气他。

他这么好，要做什么不行，要天上的星星也该有人给他摘下来。

工作而已，他想做就做呗。

室内有暖气，他们都只穿着薄薄的真丝睡衣，是情侣款，她浅紫色，他黑色。

拥抱相接处的体温相互传输交换。

他往哪边动，她就跟着一块动，连体婴似的。

他们在这边住，用的沐浴露洗发水都是同款，可这会儿她觉得他格外香。

大约是真的饿狠了，她扭头在他背上轻轻咬了一口，还用牙齿磨了磨。

程晔撒白胡椒粉的手僵住。

洁白亮如镜面的白瓷墙面倒映着他们的亲昵。

这是一个寻常的夜晚，相爱的人睡在一起，一位因为担心另一位的身体吃不下饭，半夜偷偷去厨房，另一位因为那位的离开睡不着，跟着下来帮那位做饭。

正是因为寻常才显得珍贵无比。

在平淡里可以看到细枝末节，好像真的走近了对方生命，嵌入彼此体内，密不可分。

钟秋感受到他顿了下，探出颗脑袋，“咬疼你了？”

“没有。”

“哦好。”她脸颊白皙透亮，耳侧垂下的发丝带着微卷的弧度。

厨房很大，他走了几个大步拿碟具，她在后面看不清路，小碎步挪着，嚷嚷让他走慢点。

有点娇蛮，带着孩子气。

她只对亲近的人这样，对外时，看人时眉眼微微上挑，美则美矣，却透着股攻击性，明艳过甚，看着就脾气不好，难相处。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跟一般的名媛小姐不一样，不温声细语，不宽容，不在乎所谓的体面。

惹了她，不存在原不原谅，只有付出同等代价，十倍代价，百倍代价之分。

比如近期对徐千唯。

徐千唯在电梯里说的话至今仍时不时飘在她脑海里，那段话涉及了她爸，还侮辱了程晔。

惹她不行，惹她在乎的人更不行。

在钟秋的授意下，人事部高薪挖来了和徐千唯有过节的陈姓同行，扶持陈女士和她对打。

除此之外，钟秋切割了徐千唯参与指导的所有项目，摆明了要让她在穆谊混不下去。

程晔厨艺不错，牛排煎到七分熟，鲜嫩多汁，还切了芦笋做配菜，一起放到餐碟里，既有卖相又好吃。

她在中岛吃东西，他倚在对面的窗台，低头点了支烟。

玻璃窗稍微开了个空隙换气，能听到外面瑟然的风声。

室内因为人工干预，热意流淌，容易给人造成到处都温暖舒适的感觉，可这个季节终究是冬天。

寒冷的冬天。

就像他们的感情。

可以在一张床上睡觉，但隔在中间的东西一样没少。

期待的东西没有回应，该给出回应的人时刻也承受着压力。

他对她让步了，放弃了延迟满足，所以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什么都得不到。

不约而同也心照不宣，两人心中都有股难言的悲伤掠过。

几分钟前‘静谧’还衬托着亲密美好，几分钟后却让气氛显得僵持。

一支烟的时间。

她吃了完了夜宵，放下银叉意犹未尽，夸赞道：“好吃，你明天能不能再做一次？”

他掐灭了烟头，扔在烟灰缸里，走过来，拿了张纸仔细地帮她擦嘴。

指腹隔着纸巾擦过她的唇。

“明天有事要忙，晚餐时间可能回不来，我让阿姨给你做。”

是了，他是大忙人。

程晔再也不会只围着她一个人转了，他拥有太多东西了，鲜花，掌声，荣誉，金钱……每一样都可以将他的生活铺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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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