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下来的时候,邬桐正在备课。是从阳台吹入的风,提醒了她天气的突然变化。
邬桐起身,去关窗户。
真是一场奇怪的大雨。明明已经入秋了,却下得犹如夏天一样,又急,又大。邬桐居住的江南新村是个老小区,小区里上了年纪的树,此时也随着大风东摇西晃。
窗户刚合上,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了邬桐这栋楼前。接着车门打开,先是一把黑伞,再是黑色长裤,白色衬衫,高大的身影向楼里走来。
邬桐心里一时间冒出两个念头,一是这人真高,二是不认识的人。
大城市里,一天不知道要遇见多少陌生人,这是太正常不过的事,只是一转念,邬桐便忘记了这一幕。
快到午饭时间了,暴雨天不适合点外卖,邬桐打开冰箱,决定清炒个莴笋,再下碗番茄面。
关火的时候,门铃响了。邬桐下意识地喊了声“来了”,可站在门锁的屏幕前,看着里面的人时,邬桐迟疑了。
不认识,不是外卖员,她最近也没有快递。
门外人低头,单手点着手机。犹豫间,邬桐的手机震动了。她走到客厅的桌子旁,拿起手机:“喂?”
“邬小姐?我是一楼许奶奶的孙子贺澄。家里的葡萄熟了,奶奶让我替她给你送些过来。”
许奶奶,邬桐还算熟,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平时一个人居住在101。101附带的有个花园,老人便在花园里种了些蔬菜水果。偶尔遇见了,两人便会说说话。不过,最近倒是没有看见了。
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的事,贺澄不好随便放在门前,于是接着道:“我在你家门口,你现在在家吗?不在的话,我把东西放在502,你方便的时候再去取?”
邬桐忙答:“在家,请稍等,我来开门。”
贺澄:“好的,不急。”
邬桐今天上午出去采买过,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简单的连衣裙,所以放下手机便去开了门。
站在邬桐面前的正是之前阳台上看见的那个人。他本低头回着手机里的消息,听见开门声后,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过于英俊夺目的脸。只是不知为什么,邬桐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男人的头发还透着潮气,袖口处也有着雨水打湿的痕迹。邬桐惊讶了:“是刚摘的?”
贺澄点头,解释道:“成熟的葡萄遇到暴雨容易开裂,奶奶便让我来摘了,顺便送给大家尝尝。”
这么大的雨,许奶奶是真不心疼自家孙子啊……邬桐接过装葡萄的竹编篮子真诚地表达谢意。
“不客气,平时奶奶一个人在这边住,也多亏了大家的帮助。”
这就是礼貌话了,邬桐莞尔:“许奶奶精神矍铄,我只是偶尔碰到聊聊天而已,谈不上帮助。倒是从许奶奶那蹭了不少蔬菜水果。”
贺澄:“这就是最大的帮助了。老人家半辈子住在这边,舍不得离开。可是小辈不在身边,难免内心孤寂。”
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成想倒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邬桐拎着篮子回到客厅,拿起手机,想拍张照跟许奶奶道谢,打开微信却见之前许奶奶有发消息过来。
许奶奶:【桐桐,你在家吗,等会我让人去给你送葡萄吃。】
邬桐赶紧回复:【已经拿到了,葡萄很好吃,谢谢您。】
那边很快又发消息:【见到送葡萄的人了吗?那是我孙子贺澄。】
邬桐:【见到了。】
许奶奶:【你觉得他怎么样?】
许奶奶向来以这个孙子为荣,以前跟邬桐聊天时的话语里很容易便能看出老人家的自豪。邬桐回忆了下道:【很正气,您之前的夸赞收敛了。】
许奶奶开心了,发了一束玫瑰花绽放的表情包表示高兴与感谢,又发消息道:【他的手机号你可以存一下,这小子是特警,如果遇到事了,你可以找他,不用客气。】
听说了贺澄的职业,邬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觉得怪怪的了。他应该不怎么穿衬衫,文绉绉的衬衫套在他身上,气质不是很符合。虽然邬桐觉得自己需要找特警的概率很小,但还是礼貌道了谢。
第二天是周一,邬桐早上八点有一节课,所以六点便起了床。江南新村与宛市大学的距离不算远,邬桐一般选择骑自行车去学校,顺便也算锻炼身体了。
最近正是开学季,校园里到处都是新生的面孔。偶尔有认识邬桐的学生和老师经过,会跟邬桐打个招呼:“邬老师好。”
邬桐也会笑着回复:“早上好。”
宛市大学的食堂很不错,据说很多学生报考宛市大学,就冲着食堂来的。邬桐也挺喜欢的,所以如果是在学校里,她一般就会在食堂解决用餐问题。
学校三食堂,还不是就餐高峰期,邬桐挑了一个靠窗户的桌子坐下用餐。秋日早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白皙的面容、乌黑的长发上,在她周围渡起了一层光晕。
“邬老师——”
邬桐吃到一半,听到有人喊她,再一抬头,人已经坐到了她对面。任瑕,与邬桐一个系的老师,不过方向略有不同。因为平时会在一个办公室办公,所以关系还算不错。
任瑕:“你今天几节课?”
邬桐:“三节,你呢?”
任瑕叹了口气:“我也三节。我根本不想上这么多,你也知道我这个肚子里的小祖宗闹得很。”
邬桐想了想道:“我记得你没有早八,怎么不多休息会?”
听到这话,任瑕笑了:“我是特意来抓你的啊。”
邬桐有些懵,任瑕继续道:“周三是我生日,我和老公想邀请些朋友聚聚,给我庆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啊。”
邬桐其实不爱社交,如果是同事手机上问的,她可能随便找个理由就给搪塞掉了。但是如今别人特意邀请,邬桐想了想后点头答应:“有空,我会去的。”
任瑕:“真好,到时候我把地点和时间发给你。你要打扮漂亮,美美出席哦。”
邬桐笑:“美美出席,可以抵消礼物吗?”
任瑕:“只要你来,两手空空都行。”
三节课结束,邬桐又备了下明天的课,结束工作后按照惯例她该回家了,但是答应了任瑕庆生,还须得准备下礼物。
一时想不好送些什么,邬桐便去了市中心的一个商场,打算逛逛看。
任瑕是个爱美的人,平时的穿搭也很讲究。邬桐看了看周围,走进了一家品牌饰品店。
邬桐看中了一副珍珠耳环,让导购小姐拿出来看看。她习惯性的放在耳边比了比时,一道带着惊喜的呼唤声响起。邬桐转身回头,看见许奶奶笑着往这边来,后面跟着贺澄。
贺澄穿着黑色圆领短袖,推着一辆几乎装满了的小推车。
“我看背影就感觉是你,往近了看果然是!”许奶奶看了看邬桐面前的柜台,“你是来买首饰的?”
邬桐:“嗯,有个朋友要过生日,我想买个礼物送给她。您身体恢复好了?”
邬桐听楼栋里的人说过,许奶奶好像是突然生病了,才被接走了。
老人家爽朗地摆了摆手:“小毛病,算不上什么,都是他们小题大做。我今天就搬回来了,这不家里空了,就来超市买点。”
邬桐笑:“没事就好,大病都是起于微末,注意点总是好的。”
许奶奶说讲得对,完全忘记了前面是谁嫌家里人多事。
一直沉默的贺澄看着自家奶奶,颇为无奈,继而出声却是对邬桐说话:“邬小姐还要买其它东西吗?”
邬桐还没反应过来,只能本能地摇了摇头:“不买了。”
那边贺澄很自然地说:“那一起走?我们也采买完了。”
邬桐还在犹豫,许奶奶听到自家孙子的话,眼睛一亮。
确实是顺路的事,再加上许奶奶在旁边热情相邀,邬桐便不再别扭:“那么就有劳了。”
路上许奶奶和邬桐坐在后座聊天,贺澄可以说得上是沉默,只有被奶奶硬提到时才会出声扭转一下话题。
回到家,邬桐洗漱完毕,准备睡觉,关窗时视线无意间看向楼下,那辆载她回来的黑车还停在车位上。
而到了六点醒来时,黑车已经不见,不知是何时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