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 第3章 第二章

上元节那日。

“小姐，今天可是上元节，我们去逛灯会吧！”

了了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儿便推开门进来了，像一只雀儿似的叽叽喳喳着，“小姐小姐，今年你可一定多赢两盏花灯回来，我要让如灵羡慕死！”

如灵是南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两人一直不太对付，就指望着多得一盏漂亮的花灯扬眉吐气呢。

屋子里燃着碳，外面的寒气刚被带进来，很快就被炭火融化了，了了解开斗篷挂在一边的衣架子上，转眼却看到南楚还伏在桌案上，并未抬头，“小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等到了了都走到了眼前，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南楚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来，猛然发觉眼前的人，竟吓了一激灵，缓了一下才问道：“啊？了了你说什么？”

了了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我说小姐啊，这书再好看，也没有街上的花灯好看吧，走吧，去逛逛。”

“诶？”南楚有些不解，“灯会有什么好逛的啊，上九以后到处都是灯会，整整六天你还没逛够啊？”

南楚最后还是被了了拽着出了门，她们一路闲逛，在东市大街上遇到了宁城来的马车队，车队很长，装满了宁城送来的贺礼，还有许多貌美的舞姬。因为被车队挡了路，南楚和了了只好绕进了另一条巷子，东拐西拐，就来到了一条以前未曾踏足的街道。

“万草街，”南楚念着街道的名字，对了了说，“有意思的名字，走吧，去逛逛。”

了了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贫民，自家小姐虽然经过了乔装，但还是和这里格格不入，她有些不放心，想劝南楚回去，结果转眼就看到南楚停在了一个灯笼铺子跟前跟自己招手。

“了了，你快来，你不是要灯笼吗，我给你赢一个回去！”

这家铺子十分奇怪，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却不售卖，而是一文钱猜一个灯谜，猜对了便可以拿走对应的灯笼，猜错了就什么也没有。

了了上前把自家小姐从人群中拉出来：“小姐，我不要灯笼了，我们回去吧，哪有只能猜灯谜的灯笼铺子啊！别是骗人的吧！”

南楚安抚地拍了拍了了的手：“放心吧，在这王都城谁能骗到我？你家小姐别的不行，猜谜可是一把好手，你呀，乖乖地去买两碗元宵来，等我的好消息！”

了了劝不动南楚，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找元宵铺子了，但是等她买好元宵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灯笼铺子门口围了不少人，也不像是在猜灯谜，了了走进了一点才看清楚：在人群中间，瘦小的少女手上提着灯笼，面前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男人身边还跟了一个极为张扬的年轻女子，少女和男人对峙着，年轻女子柔弱无骨地攀附在男人身上，似是蛊惑地在他耳边说什么。

了了定睛一看，那少女不是南楚又是谁，她心下一惊，食盒直接扔在了地上就往那边跑，热腾腾的元宵滚了一地。

了了还没跑到，就看到那个男人应该是恼羞成怒了，一脚踢在了南楚肚子上，南楚痛呼一声，手中的灯笼落在地上烧了起来，她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小姐！！！”

了了顿时双目圆睁，大喊一声就冲了过去，那男人并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一脚踩上了南楚的左手小臂，高声道：“小丫头，爷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还跟我拿乔，今天爷给你点教训，下次在王都城里看到爷，记得躲着走！”

南楚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围观的人群纷纷发出唏嘘声，有两个大娘本想上前扶一下，却被男人凶狠的目光给瞪了回去：“看什么看，都给爷散开！大过节的，晦气！”

等到了了把南楚扶起来的时候，一旁卖烧饼的大娘才悄悄上来帮了一把：“哎哟喂，小姑娘，你又是何必呢，他可是我们这儿的恶霸，谁都不敢惹，他身边又跟着当红的舞姬浮烟，正是要面子的时候，不过是几句话，就算是得罪你了，你也该忍忍！”

南楚轻声道了谢，一直紧紧咬着下唇，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了了看了心惊，就要扶着南楚回去，可南楚摆了摆手，问大娘道：“大娘，他叫什么名字？”

大娘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还要问男人的名字，她皱紧了眉毛：“小姑娘，你可别想着报复啊，他在上面可是有人的！你记住，他叫李珺，下次听到这个名字就走远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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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上，了了一边说一边轻轻拉着南楚的左手，轻轻卷起了一点袖子，她小心翼翼把南楚的左手展示给堂上的人看，众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南楚的左手从手腕到小臂都是青紫一片，一眼便知道当时伤得有多重。

“大人，小姐腹部的伤痕不便给诸位看，大人也可传唤我南府的府医，一问便知，我家小姐自从上元节被李珺打伤以后，便一直卧病在床，今日也是勉强撑着站在诸位面前，我家小姐又怎么可能去杀人呢！”

赵氏听了这些，又开始比划，一旁的老妇看了她比划的，重重叹了一口气：“大人，赵娘子也是个身世凄苦之人，那李珺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几年往家里纳了三房妾室，锦衣玉食养着，却把赵娘子这个正妻当作下人一般使唤，稍有不满还拳打脚踢，但赵娘子性子温软，对李珺一心一意，这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如今赵娘子新寡，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丈夫了，还请大人做主，查明真相啊！”

“况且，南小姐出身大户人家，要报这个仇自是不会亲自动手，她身上的伤做不得证！”

老妪说完以后和赵氏一起垂头抹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南楚心中嘀咕：这人怎么这么能哭？她刚打算说让人去查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和账目以证清白，却突然注意到赵氏右手掌心似乎有伤，还没等她出声闻讯，一个声音突然自公堂上方传来：

“别急着哭啊，虽是新寡，但这死掉的夫可是还没下葬的，能再见一面。”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公子坐在师爷侧后方，如果不是他说话，大家可能都不会注意到他。他微笑着站起身走到赵氏面前，低声呢喃：“小寡妇哭得这么可怜，心到底痛不痛还未可知呐！”赵氏闻言打了个寒颤，畏缩着垂下头。

他现在离南楚也就不到三尺的距离，这个距离足够让南楚看清他的眉眼，再与记忆中的人相匹配，南楚想起了自己何时见过这个人，顿时只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