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舒十年,灵鸢城栖凰宫。
丹阙挣扎着从昏梦里醒来,扶着胀痛的脑袋,抬手掀开垂落在床前的纱帐。
寝殿内果然空无一人,只有袅袅烟云自桌上的香炉里升起,奇异的幽香弥漫在整个房内。
她轻叹一声,从芥子空间内取出一枚清神丸含在口中,以最快的速度下床更衣。
还好她早已有所预料,事先服下避毒丹,否则这一觉只怕要睡上三天三夜。
披上最方便行动的红衣,丹阙快步走到门旁,深吸一口气,将手放上去。
却听“铮”的一声清脆剑吟,逼人剑意顿时取代殿门,阻挡在她身前,不许她踏出寝殿半步。
——是帝君轩憬留下的剑意。
丹阙涩然一笑,下一瞬,漂亮如琉璃的墨色双眸蓦地染上鲜红,纤细白皙的颈子上也生出片片蛇鳞。
在栖凰宫外负责守卫的修士们忽听一声巨响,惊愕转头,只见一条赤色大蟒撞碎殿门而出!
被剑意刮落的鳞片混着血,散落满地,空气中平添淡淡的血腥味。
“皇后娘娘不可!!”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又惊又惧的众修士仿佛有了主心骨,纷纷凝神结咒,一张泛着温和白芒的巨网很快便朝赤蟒当头罩下。
然而不等巨网凝成,修士们竟一个个翻着白眼倒地,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丹虺……血毒……!”一名道行稍高的修士瞪着眼,不甘地恨声道。
“帝君在何处?”
温柔的熟悉女声传入每个人耳中,赤蟒化作人形,乃是一位梳着灵蛇髻的美人,深褐色发间缠绕着丝缕赤红妖气,一身红衣随风猎猎。
可谁也不敢应她的话——君上临走前特意叮嘱过,要他们守好栖凰宫,不可让皇后娘娘离开。
扫了他们一眼,丹阙心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倒也没有再为难他们,又现出妖态,隐匿身形,腾云驾雾飞往东城墙。
现下是人界灾年,魔族已经冲破日渐稀薄的边境屏障,大举入侵。
而灵鸢城建于人、魔两界边境附近,世代帝君的宿命,便是驻守边境线,抵御魔族。
东城墙是城中距离边境最近的位置,魔族入侵时,帝君定会在那里指挥军队。
但那里同时也是距离栖凰宫最远的地方,一路上到处都是用以监视的隔绝屏障和守卫。
丹阙急着见到帝君,不惜以血为媒施展禁术,就这么顺利躲过一道又一道关卡。
她看到晴朗的天空逐渐染上妖异般的殷红,越靠近东城墙,压抑的沉重感越明显,就连体内的灵力运转也变得缓慢。
这便是典籍上所记载,人界灾年、魔族入侵时的景象。
“快些!再快些!”她在心中呐喊。
灵力运转艰难,她索性燃烧血液,御空而行,不多时,东城墙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凝为实质的纯白剑意将血雾与黑影阻隔在外,一名身着白衣、头戴冕旒的女人立于众修士前方,正抬手向剑意结界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
结界外群魔乱舞,缠绕漆黑魔气的身体前仆后继撞在剑意上,又被剑意击散,刺耳、吵嚷的怪异尖叫与惨嚎声不绝于耳,可没有一只魔能够突破这道护城结界。
丹阙看不到帝君的神态,但一见对方挺拔如松的背,一颗心便安下来。
随后涌上的却是怨恼。
出这么大的事,她这个做皇后的却被熏了迷香,不得不留在寝殿沉眠,而不是与帝君并肩作战。
可转念想到自己这些年遭受的冷遇,丹阙又渐渐平静下来。
帝君心里永远装的是天下与子民,她若真不知好歹随她来到前线,反而是拖后腿。
这种最为危难的时期,自然不需要灵鸢城上下人人厌弃的“祸国妖妃”现身乱军心。
于是丹阙止步于距离东城墙最近的城楼,仍隐匿身形,遥遥地望着那位白衣帝君。
她只要这样看着就够了,待帝君平息魔乱,她便装作自己从没来过,悄悄回到寝殿,为疗伤做准备。
——就如往常一样。
谁知她念头刚落,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咯嚓”一声脆响,如同琉璃盏重重摔在地上。
丹阙心中一跳,下意识循声看去。
一支黑紫色的箭矢竟穿透了坚不可摧的剑意结界!
即便它很快就被帝君与众修士合力击散,然而结界的破损处遭到魔气侵蚀,并非短时间就能修补完!
丹阙甚至能清晰地透过破损之处,看见一名正弯弓搭箭的黑袍人。
那人身穿遍布繁复咒纹的厚重长袍,墨发披散,戴着洁白而狰狞的骷髅面具,看不出性别,举手投足间,皆带着王者应有的气势。
威严而沉稳,似乎在蔑视一切。
“那、那是魔族帝君!!”
她听见驻守东城墙的将士惊恐道,“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会亲自来前线?!”
未等她再听清别的话,便看到魔君松开了捏着箭尾的手。
这一箭来势汹汹,杀意四溢,直逼城墙上的白衣帝君!
丹阙呆呆地看着那一箭,待她回过神,人已经落在东城墙上,正全速朝着帝君掠去。
她见无数剑影向帝君聚拢,凝作厚实的盾墙,试图阻挡这一箭。
可谁曾想,剑影盾墙只支撑了短短几息,便被箭矢击得粉碎!
她的帝君亦吐出一口血,染红面前的垛口,但下一秒,帝君立刻将周围的天地灵气与剑意皆聚在自己身上,竟是打算以血肉之躯接下致命一箭!
千钧一发之时,丹阙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飞身挡在帝君前方!
她只觉心口一热,灼烧之感瞬间从体内炸开。
饱含魔气的箭矢击碎她的护心鳞,透体穿过时,丹阙下意识回头,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帝君。
却对上一双无神而冷漠的眼睛。
“为何要来?”
是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冷淡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心疼、关切或怜惜,反倒像责怪。
刚中箭时,丹阙还不觉得有多疼。
直到撞进帝君的怀抱,发现自己拼命想要保护的那个人连一句“疼不疼”也不问,面不改色地吩咐众修士修补破损结界时,她才感到剧痛从心间漫开,肆意向经脉与脏腑侵蚀而去。
听见周围众人惊慌失措地喊着“皇后娘娘”,丹阙握着正在消散的魔箭,咳出一口血,眸中浮现出一丝悲凉。
何至于此呢?
她们好歹朝夕相伴十二年,也曾热烈爱过彼此。
十里红妆、花烛良夜、共枕安眠……
那些轰轰烈烈的感情虽然已成过去,但她始终忘不掉,不然,便不会在意识到对方将有生命危险之时,还习惯地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可到如今这种时候,帝君竟连些微的关怀都不愿给她。
念头刚落,她忽觉冰凉的灵力自背后涌入体内,毫不留情地沿着破损不堪的经脉四下游走,刀割一般疼。
“为何要来?”帝君又问一遍,语气依旧冷漠。
丹阙痛得直拧眉,却也因疼痛而冷静下来,抿紧唇,同血一起咽下自己原本想说的解释,用极轻的声音淡淡作答:“灵鸢城……不能没有帝君。”
然而她这个妖族血脉的皇后,却是可有可无的,或者说,没有反而更好。
她是医修,亲身感受过魔箭的威力之后,便十分清楚自己的伤势已然没救了。
经脉寸断,妖丹破碎,脏腑正被魔气迅速侵蚀,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大罗金仙立刻出手,方得一线生机。
与其活活痛死在帝君怀里,倒不如……
她望向天穹的巨大空洞。
黑袍的魔君已经开始凝聚第三支箭。
帝君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来人,速速带皇后回宫——”
“轩憬。”
忍着剧痛,丹阙轻唤帝君的名字,截住她的话,“代为师……护好峨影山……”
没有给帝君回应的时间,她蓦地挣开怀抱,纵身化作赤色巨蟒,以禁忌秘法燃烧身体与魂魄,直直朝着天空飞去!
她心知自己这一去,三百余年的修行便将化为乌有,或许因着魔气侵蚀,魂魄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
但若能以此填补结界,护下灵鸢城众多生灵,只牺牲她一人,怎样想都是划算的。
她心心念念的故乡峨影山仍会是桃源乐土,她错付深爱的徒儿,也能得以洗清迎娶“祸国妖妃”的骂名。
第三支魔箭骤然射落,丹阙不避不让,反倒咬牙迎上,继续催动秘术。
剧痛自灵魂深处传来,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化为灵力,意识也在一点点消散。
恍惚间,她依稀听见帝君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丹阙——!”
不再是方才那样的冷淡与漠然,反而更像撕心裂肺的悲恸。
那究竟是错觉,还是当真如此,献祭身与魂的丹阙已不得而知。
她的意识沉入无边黑暗,不晓得过去多久,深渊中亮起一抹鲜艳的红光。
——“师尊救我性命,徒儿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只能以身相许啦……”
——“待到大婚过后,师尊便是我的皇后了!往后不管珠宝还是珍馐,又或园林殿宇,只要师尊喜欢,徒儿都会想办法,管保您遂心如意!”
——“徒儿发誓,这辈子定会护好师尊,护好峨影山和灵鸢城!”
少女欢悦明媚的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她只听几句,竟就认出那是帝君轩憬的声音。
丹阙不自觉地勾起唇角,亦笑着向声音传来处伸出手。
然而下一瞬,她前方忽出现一道白影。
白衣帝君背对着她,既不回头,也不言语,只是默然离她远去。
丹阙下意识要喊她,话还未出口,万千剑影化为屏风,在她们之间层层阻隔,密不透风。
一如那扇将她囚在栖凰宫的殿门。
回忆起自己临死前的错付,丹阙只觉胸口闷痛难耐,心中堵得慌,呼吸一滞,继而剧烈咳嗽起来。
这一咳,她竟慢慢恢复了意识,甚至还能睁开眼睛。
……怎么回事?她还活着?!
她记得自己先是为帝君挡下致命一箭,再动用丹虺族的上古传承秘术,将身魂皆散作纯粹的水灵力,化为一场足以护城的灵雨。
按理说,她应当是死透了。
难不成……她只是做了个非常真实的噩梦?
待缓过气,丹阙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周围一片漆黑,惯用的安神檀香半点也闻不到,鼻尖反而弥漫着淡淡的潮气与血腥味。
她不由得蹙眉,抬手试着凝出本命火。
鲜红的火光“呼啦”一下腾起,将四下照亮的同时,也刺痛了她的眼睛。
适应了光亮,丹阙才循着血腥味垂眸。
却见身旁蜷缩着一个孩子,浑身是血、气息奄奄,一只遍布伤痕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袖。
看清那孩子的面容,丹阙脑中嗡地一响。
她三百一十岁那年,拗不过好友梵幽的软磨硬泡,与她结伴下山,第一次去人界游玩。
回来的路上,她们忽然闻到远处传来新鲜血气,好奇地循味而去,在豺狼出没之地意外发现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
梵幽一见对方是人族,当即劝她莫管闲事。
可她不忍见这么小的孩子惨死在野外,便将之带回峨影山,养在自己洞穴里精心照料。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亦是她与人族帝君轩憬纠葛的开端。
开新啦!第一次尝试写这种题材的师徒恋,希望大家喜欢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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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挡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