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要上高中。”
“轰隆。”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
半年前我是不敢想,这句话会从我的口中冒出来。
白老七愣了一秒,马上就像一只暴怒的雄狮,跳起来扇了我一巴掌。
他吼到:“上什么学,老子给你脸了。
半晌他冷笑:“你觉得老子会供你上学,可笑?”
我咽下喉间的腥甜,执拗的说:“我要上高中。”
白老七怒不可遏,又甩了我一巴掌。
这次,我终于支撑不住,像断翅的蝴蝶一样直接扑倒在地上,呕出了一口血。
白老七身形健壮,长得也是十分英武的,是远近闻名的老猎人。
现在他的身形在我眼前变得模糊,我忽然想到吊死的母亲。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衣冠禽兽最伤人。
当年母亲也是看他长的周正老实,家底殷实。才会老老实实呆着过日子。
不然母亲当时还是有机会逃掉的。
可惜了,我的母亲还是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年华。
我不能走母亲的老路,我要带着母亲的那一份希望好好活下去。
“我可以打工挣自己的学费,不用你花钱的。”我倔强抬起头。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裹挟在泥水里,嘴角还带着鲜血。
“哼,你走了谁给老子做饭?谁放羊。”听到我会给他寄回钱,他似乎有些动摇语气也缓了下来。
“我每周会回来一次,会把羊一周的草料割好储存好。”
“那做饭呢,要饿死老子。”
我还是没有说服白老七,白老七已经没有耐心听我讲下去,拿了斗笠,甩了门又出去了。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我彻底失去了气力,原本挺得笔直的脊梁也弯了下来,倒在了泥水里。
外面的雨还在下,家里早就破烂不堪,雨滴顺着砖瓦之间的缝隙往下淌,流在泥地里。
我的脸贴在冰冷的地上,裹挟在泥水里,我一个劲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强。
活下去,活下去就有无尽的希望。
翌日,白老七回来了。
我在雨水里躺了几小时已经受了寒,有些感冒。
“算你运气好,让你去读了。做饭什么的不用你管了。”白老七说。
我不知道我这是走了什么大运,让吝啬的白老七能放我走出去。
但此刻我的内心是高兴,至少我能读书了。
******
我的初中终于要毕业了,作为支教王老师教的最好的学生。
我和冯鹭拿到了他给县高中的写的推荐信。
“当年我们支教的那一批,好多都是留在了县高中,只有几个是深入大山支教的。”王老师似乎陷入了回忆,脸上带着惆怅的神情。
“我有好几个朋友在县高中,你们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王老师是个好老师,教学教的好,对我们也很慈爱。
‘如果他是我的父亲该有多好啊。’
我时常这么想,最后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初三毕业的这个暑假我是玩的最快乐的。
抛下过去的不堪,对前程充满希望。
一切向着好的地方发展,前途坦荡。
还是那个山巅,我和冯鹭在我们经常坐的巨石后面的那块空地上种了一棵小树。
在我获得希望这一天,我种下了这颗新生命。
小树背靠着开的繁茂的黄果兰,它能在花香的萦绕下长大。
多么美好与绚烂。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树,是经常回来看我们的雪绒花叼过来的。
是的,雪绒花经常来看我们,自从我从白老七手中救下它以后。
它会经常来我和冯鹭放羊的山边巨石,有时会叼些小鱼小虾,有时会叼些鲜花。
我嘲笑它,鲜花这种没用的东西叼来有什么用呢?
而雪绒花只是歪着脑袋看着我。
也是,它又不会说话。
******
9月,我已经16岁了,今天我第一次离开了大山,去往了县城。
走在山与城的边界,扫开遮挡的最后一片树叶,我有一股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县城果然是不一样的,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让我迷失了眼睛,对前路也有些迷茫。
拨开一轮旧的云雾,月亮周围还有一层一层一层,我也说不清楚的迷雾。
这里有许多高楼,明明它们在大山的映衬下犹如蝼蚁,可我却在它们的阴影下感到了一丝恐惧。
我穿梭在市井之中,紧紧握住了身边人的手。
我仿佛能从她身上获得力量,感受着她的温度,带着山的厚重。
我看着身边的冯鹭,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飘渺的好似不存在一样。
我紧了紧手中的力道,感受到她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心才安定下来。
我想我应该也是这样吧,至少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陌生的恐惧之感渐渐消退,期待之情也渐渐涌了上来,我们一同拿着可怜的行李向学校走去。
山里面的人到城里面上学,难免会受到孤立的。
虽然班里也有几个是从大山闯进来的,但城里似乎有什么屏障,将我们隔开了。
或许真的像城里人说的那样,山里的土气是城里是融入不了的。
当时那个年代能考上高中的,自然不会像初中那样无所事事,混吃等死了。
城里人虽然瞧不起我们,但大多数只是冷漠无视,一心学自己的。
但还是不乏有城里的权贵家的子弟来混个文凭,还有那种恶霸混混自以为是的小男孩。
毕竟强龙压不下地头蛇,在法律意识淡薄的时代,我处的地区又离首都等大城市十分遥远。
所以法律虚渺的手也伸不到世界的角落。
在权力与金钱交织的**与胁迫下,校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大人眼里,小孩子能做出多么出格的事?即使再出格,在小地方弄死个人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干净。
更别说只是“不轻不痒”的霸凌了,况且霸凌者们也知道如何保全自己,不会一下子弄得很狠,但是时间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再顽强的身体,再坚强的意志,面对无休无止的恶,难免不会崩溃。
水滴都能石穿,况且我的身体和意志并不强。
都说时光如水,我在那段时间就像濒死的人溺在水里,无法呼吸。
那段日子我不想再提起,也不想细说。
以成年的视角看起来无足轻重的时刻,在幼年孩童的心里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一些穿着的光鲜亮丽的城里人,在阴暗隐蔽的角落撕开伪善的面具,露出丑恶的嘴脸。
尖锐的嘲笑从开裂的嘴角涌出,从我捂不住的缝隙钻入我的耳内。
至今回想,我还能感觉脑仁的震颤。
……
但令人庆幸的是,我遇到的老师都是好老师。
那个时代,下乡支教的知识分子满腔热血,这一生的心血都倾注在培育学生的土壤里,甘愿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养料。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落红”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却不是那个时代独有的精神。
老师们也是异乡客,在偏远的山城,虽然想守护自己的学生安心学业,这也是虎落平阳力不从心。
但我还是感谢他们,至少让我有了喘息的余地。
让我在充满恶意的世界里,感受到一丝人性温暖的光辉。
后来每每回想,能让我在绝境中温暖我冰冻的身体与灵魂。
文采有限了,感觉写不出那种味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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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