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章还想说,陆休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钱包呢?”
孙章的妈死了,继父进去了,家里的猪圈都塌了,要不是带着妹妹去八竿子打不着的孙养蕴家求了个当学徒的活,早饿死了。
他一月赚450,管他们仨的吃喝拉撒,生活相当之艰辛,但陆休一伸手,还是把钱包递过去了:“做什么?”
孙养蕴钱包挺厚的,陆休掂量了下:“两千?”
孙章也没数,但太穷了,对钱就很敏感:“两千一。”
“梅姨那烫染二百,再加一百包一年发型,红黑加上我六个人,够了。”陆休抽一千八后又把钱包扔回去:“明天都去。”
孙章双手捧住,追问了句:“都去?”
“对。”
“……”
虎子大远不约而同的看向陆休。
一千八可能说出来有点少,今年风调雨顺,没旱也没淹,麦的品相好,能卖到0.69一斤,一千斤小麦690,三千斤小麦还卖不到两千一。
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就挣个万八块。
看孙承业他们那么风光他们也不是不羡慕,不想捯饬,但他们兜里能掏出来五十就算多的。
什么是大哥。
他俩今天才有一个明确的认知。虎子上下嘴唇一碰:“真的吗?”
大远挠头:“真的?”
陆休没明确回答:“咱红黑的口号是什么?”
这不都是组着玩的,能进龙权还有唯爱这样的大家族谁会想进红黑,陈虎何远这俩预备二五仔面面相觑。
“红黑有我无敌。”
孙章也不在意但记性好,“红黑天下一家。”
陆休敲手指:“还有呢?”
这他们绝对记得住,何远陈虎异口同声,慷锵有力:“black帅裂苍穹。”
.
送完其他人,陆休孙章到家都一点多了。
夏天蚊虫多,孙好好啪的一下,又在胳膊上打死一只蚊子:“哥!”小姑娘梳着俩麻花辫一直跳,小白裙洗的发白,“——陆哥。”
孙章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他把孙好好举起来:“吃饭了吗?”
孙好好摇头,又指院里的大水缸:“我买了条鱼。”
孙好好小升初考到了市里,有了生活费,一放假就带东西回来,孙章说过孙好好几次了:“哥有钱,你别。”
陆休在溜冰场被孙承业撵了好几个来回,累的够呛,都要去睡了,路去缸边,一探头——院子里的灯泡昏光。
一条目测至少十五斤黑亮的大鲤鱼游的正欢。
从市到村四十公里。
陆休扭头打量孙好好:“你拎回来的?”
孙好好抿唇一笑,显得相当腼腆:“嗯。”
陆休倒退两步,严肃的,竖起大拇指。
太秀了。
太晚了。
鱼明天再杀。
孙章让两人去洗澡,自己去厨房炒了俩菜,三人吃了就歇下了。
家徒四壁的孙家没有吹风机,孙章给孙好好擦头:“好好,你陆哥可能疯了。”之前他还以为陆休说要当非主流之王是开玩笑,“他要花一千八给我们烫头。”
他动作缓缓的,声音却很大,“他根本不知道钱要怎么花。”
孙章家的房子显然不是很隔音。
还在等孙承业信的陆休翻了个身:“是你不知道钱要怎么花。”
孙章都要起来了,孙好好拉住了他:“听陆哥的。”
她又说,“我班主任说陆哥很聪明。”
陆休不是本地人,初二那年才转到了春水。孙章其实不太了解陆休,只知道孙好好现在跟陆休读一个学校,陆休曾经成绩很好:“你老师还说什么了?”
孙好好把头埋进孙章怀里:“班主任还说陆哥品学兼优,可惜了。”
“……”
兄妹俩相对着沉默了会。
孙好好从她哥怀里滚出去:“哥,睡吧。”
孙章好一会才低声道:“他疯了我就给他治。”
……
疯了的陆休。
他腾的坐起来,又腾的躺下去:“夏虫不可语冰。”
“我可是天才。”
天才坐起来,然后脱下了裤子。
陆休不太能焦虑,一焦虑就——
嗡。
陆休看手机,是一串号码。
……
车都被撞翻了几辆,孙承业自然也没睡,孙承业他爸要抽死他,孙承业他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拦着。
孙承业本来怕的要死,但一看他妈哭又忍不住了,说大不了打死他。
孙养蕴回来的时候孙承业脸上都挨了下皮带,秀气的脸上好长一道青紫淤痕。
孙养蕴回来气坏了,他爸和小妈忙,孙承业小他五岁,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
孙承业靠着在孙养蕴怀里哭出了猪叫:“哥!”
孙养蕴脸一冷,拉孙大富出去开会,孙承业偷到了孙养蕴手机,翻到了骆行的号码。他还在哭,眼皮肿胀不堪。
但大哥就是大哥。
他把号码发给了陆休。
……
陆休就要上下的手忽然就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了。
想也知道是谁的号。
正要做这些事总有些污浊。
他起来,推开了门,呼吸了下新鲜空气,缸里的大鲤鱼可能知道它即将命不久矣,正在翻腾,水花四溅。
月色凌凌,倒在地上,好像一滩水光。
电话号码?
不,这是爱情的号码牌。
陆休回去,盘着腿,靠着枕头,发过去了一条信息。
【你好。——陆休。】
【还记得我吗?——陆休】
【我是陆休。——陆休】
【陆休的陆,陆休的休。——陆休】
骆行一般不记人脸。
也不记人名。
不是记性不好,是不把任何人放到眼里。
但他记住陆休了。
没别的,黄毛,要二百,烫头,以及四条信息重复了七次姓名。
对此,他回了一条信息。
【zz.】
“……”
是恶评。
陆休闭眼,又掀开眼。
【恶语伤人心。——陆休】
骆行正在洗澡,眉弓处不断有水往下滑,睫毛非常的清晰。看见这条信的时候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下,然后把头发往上一捋,扯下浴袍。
【再给我发信息,头发给你剃秃了。】
“……”
你。
我。
陆休在床上滚了下。
【真的吗?——陆休】
【那是不是就能和你见面了。——陆休】
【……】
骆行刚是嘲讽,这次是有点真心了。
【智障?】
【就是智力低于正常人水平。】
陆休手顿了下,继续打。
【恶语伤人心。】
【记住,去医院看脑子的话是挂神经内科。】
“你!”陆休都坐起来了,又强迫自己躺下,人至贱则无敌。
【你好关心我。】
骆行盯这条信息盯了半分钟,纯血的白……准确来说是花痴。
他一向雷厉风行。
【谁给你我的号?】
恐吓,纯恐吓。陆休拧眉,义正言辞:【我不能出卖我兄弟。】
你不说我也知道。
春水知道他联系方式的屈指可数,还就那蓝毛跟陆休有点关系,但刚还打生打死,骆行多少有些好奇:【你们怎么变成兄弟的?】
陆休翻了个身:【打架后我们觉得对方很义气,决定结拜。】
【……】
骆行脸抽了一下,锐评,【儿戏。】
这次激到陆休了,他愤然起立。
【你什么意思?】
【怎么就儿戏了。】
【你不知道我们的友谊多么深厚!】
【我们马上就要结拜了,到时候会有二十个家族几百号人来观礼——很有面子,很威风吧。】
“……”
这都什么东西,骆行都气笑了,不经意往外一瞥——林顿庄园正灯火通明,倒竖的窗户活像深渊的锯齿。
他外祖留下的公司破产了,不动产变成了这座占地数千公顷的庄园,项目却才开发了一半。
停也不是,补又没钱,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一分钟就得亏几万他跟这个黄毛掰扯什么。
骆行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却又在躺下几分钟后爬了起来。
【白痴。】
等了会儿,陆休刚想发消息,就看到了这精辟的俩字,朝外看,天都亮了。
一看点,5:02。
完了。
陆休泄气一躺,脸色隐隐发白,在床上翻了十几分钟,又想脱裤子了。
但懒得动。
拉扯了几分钟,他索性闭眼,想着梦中情人的脸,干熬。
汗。
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
陆休约摸一小时后才去洗澡。
孙章睡得挺晚,但起的早:“顾哥……你?”
陆休头发还在滴水,脸色不大好看。
孙章看小电影的时候陆休也在看小电影,不过陆休看的是击剑:“实在不行找个人吧。”
陆休的眼珠黑漆漆的:“都太丑了。”
孙章忽然福至心灵:“所以你……陆哥,不行的吧。”
他又不可能看上他们。
那哪里是他们能惹的起的人。
陆行啃了下脸颊内的软肉:“有什么行不行的。”
孙养蕴已经是他们够不到的人了,连那个人的车都不敢撞,孙章左顾右盼:“顾哥,要不这样,我也是男的,我牺牲一下——”
陆休的心火本来还挺旺的,这下凉了,他甚至还往后退一步:“你比芭蕉扇还能去火。”
“……啊?”孙章挠头,黝黑的脸憨厚一笑,“那也行,早上吃什么?”
陆休抓头发,懒洋洋往里走:“燕窝鱼翅。”
孙章跟上去:“你在开什么玩笑。”
“是你在开什么玩笑。”厨房就一把豆角,还吃什么,炒豆角蒸豆角炸豆角,陆休吃的脸都绿了,“好好呢?”
孙章是个好哥:“她还小,正长身体呢,得多睡会儿。”
陆休又看了眼倒了的又被孙章垒起来的猪圈:“你多大了?”顿了下,“满十七了吗?”
“我身份证都十九——没。”清水习惯把小孩报大两三岁,这样外出打工方便,孙章见陆休抬手,下意识瑟缩了下。
陆休拍了下孙章的肩:“你也再睡会儿吧。”
孙章抽了下鼻子:“那你呢……陆哥。”
陆休大步向前,意气飞扬,仿佛世界就在他脚下:“去整理仪表并且和龙权进行商业洽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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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