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白色的,地也是白色的,只有远处的一排树在白色的世界里凸显出来。
包裹的很严实,戴着护目镜的陈佳时在教练的带领下,一点点向前移动。
滑雪确实是一项可以转移情绪的运动。
漫天的白色里,让人觉得自己的渺小,在看似柔软却又坚硬的雪面上移动时,恐惧和新奇就一起占据了脑海。
厚厚的滑雪服隔绝了寒冷,长时间的运动后,陈佳时感觉皮肤上出了一层薄汗。
教练看了她的状态,告诉她先休息一下。
坐在温暖的室内,喝着热巧克力,感觉杯子传来的温度。
陈佳时轻轻跺脚,没有经验,脚有些酸。
但确实体验感不错。
到这里的第二天,已经可以自主滑行,只是没办法像那些熟练的人一样飞速前进。
回想在雪面上移动的独特触感,陈佳时微笑,如果可以,她明年还打算来,或许这次回国还可以约父母和朋友一起来。
想到朋友,思维又扩散开来。
收到请柬决定出国时,她只告诉了父母,虞灵也是在她到了法国以后才知道的消息。
而她想要逃避的那个人,或许直到回国那个人才会知道吧。
还有两天就到丽丝的婚礼了,陈佳时决定明天早上离开雪场。
现在刚过十二点,她还可以玩很久。
透过玻璃看到街道上的行人,各种肤色各种人种,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认识她。
反而觉得安心,不用担心任何的社交。
喝完一杯热巧克力,体力得到恢复,陈佳时打算继续去雪场。
刚准备起身,贴着身体的手机响起。
这个时候谁会给她打电话,她疑惑的从口袋夹缝中拿出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人名的一瞬间,陈佳时手碰到了桌上的杯子,杯子歪斜差一点落下时她慌忙抓住,杯口附着的巧克力黏在手上。
拿起纸巾擦拭着手指,陈佳时看着来电显示结束。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电话时,她觉得害怕,所以没有接通。
本以为对方会就此停歇,但事与愿违,很快,电话又响起来。
看着何旭的名字在屏幕上长久亮着,她还是伸手按下接听键。
那边声音很快传来,还带着一丝急切。
“你在哪儿,”何旭问。
“法国,”陈佳时老实回答。
“我知道,我现在就在法国,我问你具体地址。”何旭的话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高雪维尔滑雪场,”她说。
“什么时候离开,”他紧接着问道。
“明天早上,”她回答。
“在那里等着我,我今天晚一点到,”何旭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她迟疑回答的时间和机会。
看着手机熄掉的黑色屏幕,陈佳时可以从光洁的镜面里看见自己迷茫的脸。
他说等着他,他晚一点到,他现在还在法国。
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来,为什么要让自己等着他,还有,是谁告诉他自己在法国的。
父母?可能性不大,陈佳时想象不到他会莫名其妙去问自己父母她在哪儿,他如果有事找她,直接打个电话就知道,像刚才那样。
那就是问了虞灵,可她昨天告诉的虞灵,算起来也就二十个小时左右,何旭从她口中得知的话,那不是刚知道不久就买了机票、
或许他不是为了她来的,只是恰好有工作,而又凑巧知道她也在,所以才打来电话。
可是为什么要让自己等着他。
实在想不明白,陈佳时也不想打回去问。
原计划就是明天早上离开,今天的行程也不会因为一通电话就改变。
不管什么事情,等他到了再说。
穿戴好滑雪装备,陈佳时戴上护目镜,又加入了新手赛道,缓慢但稳定的熟悉着滑雪技巧。
雪太白了,以至于天色变得暗下来也不会很快察觉。
人在全身心投入一件事后,总会忽视自身的疲惫,等手机提示音响起,陈佳时拿出手机,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隔着手套艰难接通电话,凑到耳边,何旭的声音传来。
“我到了,你还在雪场吗?”
“嗯,你现在在哪里,我现在从雪场过去,你到我酒店等我吧。”
把酒店地址告诉何旭,陈佳时离开雪场,换掉衣服,回到酒店。
她定的酒店可以直通滑雪场,她估计很快何旭就能到达。
等回到室内,坐下来之后,陈佳时拿出手机,发现何旭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一直等不到答复,才打得电话。
根据时间来看,何旭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了好一会儿,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抬头看了一下窗外,还是白色的世界,天边的黑暗还没完全侵袭过来。
还好天没黑,不然何旭一个人在黑暗里等待,好像显得有点可怜。
不对,何旭是个成年人,肯定知道在温暖的地方联系他,怎么会像小孩子一样孤独的站在冰天雪地里。
看着窗外何旭可能来的方向,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定的酒店是独栋的屋子,每一间客房都隔着很远的距离,放眼望去,零星的树木之间,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而酒店的服务人员,也离得很远,只在顾客需要时才出现。
想起看过的电影,陈佳时感觉此刻自己好像几十年前住在森林里,冬日来临后,在家里等待丈夫外出打猎归来的妻子。
想象的太具体,画面在脑海里清晰,陈佳时对于这个荒诞的画面和设定感到好笑。
远处响起声音,一辆雪地车出现在视线里。
随着车身逐渐清晰,陈佳时知道,何旭来了。
在得知何旭到了后,就告诉了酒店她有客人来访,所以何旭在抵达酒店接待处后信息核对完,陈佳时就知道他还有多长时间会出现。
早已有了准备,所以看见穿了保暖衣物后更显高大的何旭时,她没有觉得惊讶。
何旭确实很高,即使站在穿着酒店制服的欧美男性员工面前,也没有被比下去。
酒店员工和陈佳时打了招呼,然后把何旭的行李拿下来放进房间。
随着雪地车的声音再次响起,宽广的天地里,渺小的房间内,只剩陈佳时和何旭了。
门已经关上,被风吹进来的冷气还没立即消散。
陈佳时抬头看着眼前不说话的何旭。
他直直的看着陈佳时,在她眼神开始闪躲时,他猛地伸手将她拥入环中。
有着暖气的室内,还燃着壁炉,陈佳时只穿了薄毛衣,所以被何旭抱住后,她清晰的感觉到他衣物上传来的冷气。
被抱紧的陈佳时感觉到他的手臂还在用力,何旭低头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他太高了,陈佳时能感觉到他在弯腰,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垫起了脚尖,试图缓解他的低下角度。
可垫起的行为很快被制止,何旭的声音闷闷的在她耳边响起,“不用垫脚,让我抱抱。”
之后,她就没再有动作。
他的怀抱称不上温暖,甚至带着雪丝的冷意,可是陈佳时好像感觉不到。
直到冷意消散,他的外套也不再冰凉,何旭才慢慢放手,可他没有立即直起身,仍然保持着低头看她的动作。
离得太近了,陈佳时看着近在咫尺的何旭,不自觉屏住呼吸。
之后,她听见何旭问她,“我能吻你吗。”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大脑已经宕机,陈佳时无法分析这句话,她睫毛颤抖看着何旭。
她看见何小嘴角勾起,然后再次俯身,接着,唇上传来冷意。
原来他在风雪里待了很久,陈佳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之后的事情发生的顺理成章,陈佳时闭上眼睛抬手勾住何旭的脖子,感受到他的手放在自己身后。
隔着一层毛衣,他感觉到他的手从冰凉到一点点热起来,最后,甚至有些烫。
烫的她无法呼吸。
等分开时,陈佳时感觉脸上的温度有些高,她低下头,躲避何旭的眼睛。
她听见何旭带着笑得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是我第二次吻你。”
第二次,陈佳时猛地抬头,“什么时候有的第一次。”
为什么她不知道,何旭在说什么。
“看样子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何旭的手还在她背上,“还记得我陪你到江市考察那次,我们在酒店喝醉了吗,我送你回房间后,你勾着我的脖子,就像刚才那样。”
脸上的温度又高了,陈佳时记忆里的碎片被拼凑起来,原来不是做梦,居然是真的发生过。
可是何旭明明记得,他为什么不说。
还有,他们现在这样,真的合乎情理吗。
想到这,陈佳时头低下去,“你为什么来法国啊。”
“因为怕你跑了,”何旭放开她,伸手脱掉厚重的外套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何旭拉住陈佳时的手,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
“你一声不吭就出国,还是来曾经和许致远一起待过的法国,我但是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思考,就定了最近的航班,落地后才给你打电话。”他握着她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法国,是虞灵告诉你的,”她蜷缩了下手指,很快又被握住。
“嗯,她说你在法国。”何旭回答。
她来法国是为了参加婚礼,何旭为什么会害怕,难道虞灵没有告诉他原因。
不然何旭怎么可能匆忙的酒赶来,刚才挂在门口的那件外套,陈佳时看出来,是在雪场的购物街道买的,那是法国牌子,国内没有售卖。
他连一件合适的衣服都没有准备,就因为担心她的离开,匆忙的赶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