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竹洵州有一处高楼,那里常常是诗人喜欢抒情之地,也是文人墨客提笔点墨绘人间情之地。
在那里可以眺望遥远的山川河流,可以看见美丽的蓝空。
一位身材瘦小和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登上了此楼,眺望了一下残阳渲染的世间。她还是喜欢以男装出行,在外继续称彭飞哲为自家大哥。
高楼下,一眼望下去,许多屋檐拥簇在一块,密密麻麻的。大大小小的街巷,人来人往的行人,还有些许灯火闪闪亮着。
高楼其实就是一座跟亭子差不多的建筑,只不过建的比较高。这座高楼分四层,一层贩酒菜,二层住房,三层吃饭坐楼观景,第四层就是一座较宽大的亭子,常常是文人墨客或是小夫妻来的地方。
彭飞哲平静的享受这惬意的时光,他双臂趴伏在红色的栏栅上,面向远处如画般的美景。
暮色垂落屋檐角,熔金般的云在苍穹翻涌。远山被镀上残阳的光晕,片林染开层层叠叠的绯色。
彩霞映照百家楼,家家炊烟向云行。
知秋趴在栏处,杏眸左右转悠瞧了个遍景。
他侧眸窥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子微沉。
“知秋。”
被叫到的她扭头看向他“嗯?”
“你当真不是那庞府的四小姐吗?”
她被这话吓了一个激灵,压下心中的惊诧,随后一副平静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她一脸问号指了指自己道,“啊?将军,你说我?”
随后又笑了笑,话中透着羡慕:“我要是她多好啊!与将军门当户对,还无需担忧你会不会娶我呢。”
他怔了一下,目光有些诧异的看她。
她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可笑,自嘲:“话说你见过哪家名门贵族的姑娘如此卑微求安?庞小姐是谁呀?!那可是名门贵族,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啊,哪像我这般粗鄙之人啊。”
他听完,点了点脑袋,觉得确实有道理。
她又指了指脸上的布条“关键是,我要是小姐的话,我还会被打吗?”
他扭头看她,还是没有放下怀疑“万一是你故意的呢?”
她气笑了,她就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将军,你在怀疑我?”她轻微的蹙了下眉。
他的眼神好似再告诉她,不怀疑你怀疑谁?
“自你在我耳畔常嘀咕她的坏话起,我便开始猜疑你的身份了。”
她这时候确实有些心慌了,生怕他现在立马揭她身份。
她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挑眉询问“是嘛?那将军觉得我是谁?是小姐还是侍女?”
他眸子微沉,在脑海中推理了一番。
如若她是小姐的话,又怎会如此卑微?如若都是她刻意设的局呢?
见彭飞哲在思考,她便干扰他的思路道“将军,可要好好想想,莫要胡思乱想。我自出寨后,可一直老实跟在你身侧。”
他轻叹息,摆摆手打消了猜疑:“罢了,想你也不是那位。养尊处优的贵小姐怎可能下跪求饶,怎可能卑微求安呢。”
“……”她无奈笑笑不出声,只是心里起了一股火。
场面陷入寂静,气氛也变的巧妙。残阳斜照入高楼亭,二人面庞上多了几分活感。一人眺望远方,一人低眸沉思。
她率先打破寂静的场面,“将军今日来这干什么?”
“就出来散散心,还有……”他顿住了,双臂趴在栏上,一手攥紧大拇指摩挲了下食指骨。
她“嗯?”
只见他脸上有一层淡薄的绯红:“你也不必总唤我将军,我有名字,你以后唤我飞哲便可。”
她眨了眨巴眼,欲言又止“这……”
“难为你了?”
她小幅度的点了点,不敢对视他的目光“可…将军…你我身份有差,唤你本名我…属实出不了口。且…直讳你本名,对你也大不敬。”
“无妨,我都不在意,你何必如此拘究这么多。”
这人真怪。
她虽然不想,但也不得不从,“好吧。”
见她一副迫不得已答应,他也不知怎么说她好,“知秋,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也不知道他这是着了什么魔,竟会主动问她要做什么。每次都是她主动询问他,有何打算或者做什么?
“我?”她食指轻点了下唇,眸子转悠了一下沉吟,不咸不淡道:“我要回去了。”
他挑眉不解看她:“回去?回哪里?”
她一副淡然,“回到主子身边,我听闻……”
剑眉凝了起来,不是很愉快“主子?你要回到庞织春那里去?!”他转过身面朝她,想要个明明白白的意思。
“将军…不…”她赶忙打住嘴,改口后尊敬道:“不,我应该喊你姑爷。”
“姑爷?”他好像不喜欢这个称呼,面色沉重的看她。一手抓着她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眸中多了些阴霾:“你唤我什么?!”
她见状,还是一副没事人一样:“姑爷,你难倒忘了吗?你和我家小姐有婚约在身……”
她扭头朝静心院的方向看去,随后一本正经道:“姑爷,大婚将至,我是小姐的陪嫁侍女,不能不伴她身。”她又有些担忧:“且…昨日那事后…小姐肯定对我怀恨在心。”
她好像认命般的叹息,低落下的眸子藏涌着不舍的悲伤,“姑爷,我真要走了。小姐将在月末后起程,我需要赶紧回去了。”
她抬手想将彭飞哲的手拿开,却没想到她的手腕猛的被他一抓,再被往前用力一拉。二人的距离缩小了很多,她惊愕的目光直盯他,屏气敛息。
只见他深邃的黑眸中盛着炽热与认真,他眉头轻皱神情严肃道:“知秋,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留在我身侧,我保你平安无事。二,回到你主子那边!受尽折磨!”
他的脸凑的很近,她瞪大眸子,脑袋不自然的往后了些。她想和他保持一些距离,却耐这人抓着自己的手,他的力气很大,又十分认真的开出了二选一的条件。
“你想怎么选?回答我!”彭飞哲继续认真追问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选第一个她又不乐意,选第二个她还挺乐意的,反正这天下除了皇帝和她爹,谁又能折磨她呢?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眉毛呈八字一副不情愿又不得已道:“姑爷,我选二。还请姑爷松开手,放我回去。”
他气恼了,却又奈不了她。毕竟是自己让她选的,自己也不愿强人所难,便松开她的腕。
语气有些不满她的选择,“你就这么想回去找罪受?留在我身侧,是怕我吃了你吗?”放下狠话,却又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傲气的别过头,一手又将它递到她面前。
“喏!拿去,若她想罚你,便拿给她看。”
她接过牌子,翠绿的玉上刻着许多纹路,还有一个字,“哲”。她捻起来,在残阳下照了照,很是透亮精美。
她双手捧玉牌,不解的抬眸看他,“姑爷…这是何意?”
他颔首一副傲娇正经道:“你跟她说,你是我的人,罚不得!”
她慌张的连忙摇头,赶忙想将玉牌塞回他的手里,十分惜命道:“不不不!小姐会杀了我的。”
“她敢?”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
“给我拿好!”他又将牌塞回她的手里,用命令的语气道。
她有些无措,“…好…”
彭飞哲见她收好牌,莫名的有一股气,随后他将身子背对着她。
她老实的收下了,“那姑爷……奴婢…先下去了……”她抬眸看向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抱臂板着脸不乐意的“嗯!”了一声,傲然挺立面向夕阳。
她转身朝下楼的梯子走去,又回眸瞧了眼他。
“等等!”他开口,面色有些羞涩。耳朵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残阳照的。
她驻足,她轻声开口询问:“姑爷还有…什么事吗?”
他黑色的眸子微垂,薄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他侧首睫毛微垂,轮廓在夕阳下显的更俊美,他眸子不自觉的朝后一撇。
“六月十四,那日是我的生辰…到时京都大办宴席……你可以来吗?”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会邀请她。
她苦恼的思索,有些勉强:“这…我尽力吧……”
她可能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毕竟即将成婚的夫妻不可见面,女子要在家织嫁衣。她的好父亲肯定要死死的将她看住啊!想出来还要合理的理由。
彭飞哲听到她说的那么勉强,心里莫名的忧伤:“我也不强求你来参宴,成婚那日你来寻我……”
他不确定她会不会答应自己,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荒唐。大婚之日,不与妻子在一起,反倒跟妻子侍女在一起,这合理吗?
他不确定的试探她的意愿,“可好?”
“…啊…”她听傻了,嘴角微抽了抽拉长音调:“好……好吧。”
他心里又莫名的开心了,负手挺身“那你走吧……我也是时候该回京都一趟了。”
“那…飞哲…我们后会有期…”她唇角扬起一个笑容,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反正她就是要开心的笑一下。或许是让他成功正中自己的计划里,或是她看见和离的希望了。
他听到了,但还是不为所动,待下楼的脚步声淡了。声音渐渐的远去了,高楼上的他专注的扫视楼下的行人,想要看见她的身影。
亲眼目送她上了马车远行后,他的心空缺了什么,冷落落的感觉。
他叹息,也慢悠悠的下了楼,买了壶酒回到院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