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信号 第21章 第 21 章

棋盘毁，棋子落，胜负却难定。囫囵长梦一场，春眠困倦，记不清的千次轮回，抹去了几乎所有的记忆。

当灵魂深处的疲倦终于不堪重负，崩毁坍塌的时候，乌渍圈抱住风剑雪的脖颈，头埋在他的肩头。

就像是那年，深林鹿鸣，暖阳泛红的光照映着少年的侧脸，温柔而缱倦。

路途不算漫长，但乌渍出了会神，然后不知怎的，缓缓地开了口。

“风剑雪，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和体内的怪物融合的。”

“嗯，我明白，”风剑雪眼眸柔和，“毕竟小乌鸦迷迷糊糊地睡了这么久，忘了些事情也很正常。”

“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认出你了。”

“我知道，小乌鸦骂我了嘛。”

“……我想赶你走的，所以我就骗我自己说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

长风吹拂，闻言，风剑雪没忍住偏头笑了一下：“小乌鸦，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是真的很可爱？”

闭嘴，乌渍闷声捶了一下他的背。

风剑雪抵着弯唇，乖巧地噤了声。

“不过一开始，我确实不记得你。我认得你，却忘了你是谁，所以最初，风剑雪，我也不敢认你。”

乌渍顿了顿，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来。

“除却意识完全混沌的时候，零零碎碎，我记得我应该至少经历了1024次的副本轮回，副本里有我们原来世界的影子，比如这里也有昏痴庙，有剑响山脉，甚至还有部分我们世界的历史背景，以及当初的人和事。”

“游戏系统筛选、整合，或者编纂、扭曲部分元素作为剧情需要，包括这个世界上已经死去的人，也包括我。所以，你所获悉，推测并小心讲述的那些故事，的确是我在这里轮回过的。而我所说的——包括杀死乌氏一族，也是真的。”

“我厌恶他们。曾经杀死我亲眷师友的怪物，又披上不属于他们的皮囊，在我面前演着一出又一出戏，而弱小的我却不得不又任由他们摆布时，我甚至厌恶起自己。”

乌渍的手臂微微圈紧，他抵着风剑雪的背，微微出神。“但我知道这没有用，就跟儿时一样——不过好在我经历过一遍了，尽管还是很狼狈。”

“我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而每一次都有父王和母妃——不得不说，它还真是恶意满满。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庆幸我曾遭遇过相似的事情了，幸好——我已经经历过一遍了。”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寂静，但很快又被打破。

“呐——我说小乌鸦，我们一起毁了它吧。”风剑雪语气轻快，在长密的羽睫暗影下，神情看不真切，却似乎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疯狂。

乌渍静了片刻，他伸出了还算干净的右手，虚虚握住风剑雪的脖颈，然后偏过头，贴近他的脸，薄唇轻启，“但你要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是我们。”

风剑雪微怔，忽然间，口舌有些许的干燥，他缓过神，只一瞬，那寒冰冷意便揉碎进了眸光里，多了几许氤氲温沉。

“当然，求之不得。”他背着乌渍，眸光轻轻落在地面上几乎融在一起的影子，勾起了唇角。

可能是受周目轮回的影响，又可能是因为乌渍年少死亡，记忆混沌不清，因此，乌渍更多时候表现出来的性情，其实更偏向于少年时期的他，甚至会更小。

但此刻，乌渍这番危险的动作，和冷泉般命令式的言语，却不禁让风剑雪想起了界历年的青年君王。

那时，乌渍介于少年与青年的过渡期，却因过于早熟，气质更偏青年的沉稳，举手投足间尽是清冽冰寒，然而却又在待他时，总是有些无奈。

说不欢喜是假的，风剑雪捻着一块乌渍托人给他带的桂花糕，墨发红衣，剑锋凌冽，不过眨眼间又解决了躲在暗处的十几只老鼠。

真没眼力见儿，风剑雪咬着桂花糕，小乌鸦的传息，是你们能看的吗？

那个时候，传息影像上，青年君王眉眼间下意识的温柔与放松，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风剑雪看得有些怔，他捂着扑通跳的心口处，轻笑了一声，完了，好像……有点想他了。

才不过分开了一年，三百个日夜，就已经这么想了。

**

昏痴庙内，静寂的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股不明所以的剑拔弩张氛围。

双子姐妹毕竟还是两个孩子，长达几个小时的不间断绷弦实战让她们疲惫不已，陷入了短暂的沉眠。

而克莱因靠在墙角，整个人陷在阴影里，依旧面无表情。赤云也一反常态地冷下脸，两腿笔直绷紧，拎着赤红刀就盯着克莱因看。

白光从庙堂破漏的屋顶打下，斜向而下给两人划了一道清晰不已的光影线。

冷冰冰地盯着克莱因好一会儿，越盯越烦，躁意愈盛，赤云憋不住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有毛病，居然在这和个“面瘫”干瞪眼，不是找气受么？

他把刀收了起来，一把扯住伙伴的衣领，动作带着些凶狠的冷意，声音却放得很低，“给我出来。”

克莱因踉跄了两下，跟了几步，他蓝眸半阖，视线发散，浮在空中不知落在哪个虚点。没有丝毫的挣扎，就任由着对方把他往外扯拉。

赤云最看不得别人这副模样，尤其这人还是他最好的兄弟。待到走出昏痴庙足够远的距离，他便再也忍不住火气，一拳就砸了过去，“他妈的克莱因，闷给谁看呢？”

“不就是被小人背叛了下吗？至于这副死样子——心惊胆战，恨不得将我们时时刻刻都圈在你的保护圈内，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伟大呢——以命换命？你还真是敢啊！”

“……我不后悔，”克莱因动了动嘴唇，“多少次都是一样，没有任何东西能再次从我身边夺走我伙伴的命，没有。”

“你行，克莱因，你可真行！”赤云怒极反笑，他彻底沉下脸，拳脚如落石般砸击在对方身上，字字句句冒着火，“行啊！行啊——欠揍是吧，行啊，清醒了吗？清醒了啊。”

克莱因也不避开，偶尔只是本能地格挡一下，攻势愈发猛烈，灵魂深处的恐惧与软弱颤抖也不免被逐渐激了起来，躁意与火气在胸口处涌动。

他箍住赤云的腕节，湖泊般的蓝眸此刻暗极了，“那么我又错了吗？想护着你们，想你们活着，我错了吗，啊——你告诉我啊，赤云。你告诉我！我又该怎么办？”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想护着大家？”

两人扭打着，翻滚在雪地上。

赤云一拳砸在克莱因脸侧的雪层上，对上他偏执的目光，“那他妈的是战场！自乱阵脚莫过于自取灭亡！克莱因，你不会不懂。”

“交给我。”

“什么？”克莱因一愣，眸光相触时，仿佛被那光芒烫了一下又极快地移开了。

“不行。”他不同意。

“怎么不行？”赤云自上而下望着克莱因，扬起个恣意狂妄的笑，露出尖尖的小犬牙，“你是我小弟，哪有小弟不听大哥话的？再说，大哥罩着小弟天经地义。”

“当初你既然选择相信我，为什么现在就不行？这事我帮你，所有人的命我和你共担。”

“赤云，这不一样。”蓝眸少年眼底尽是暗流的悲伤与冰寒。

“有什么不一样？”赤云蹙起眉。

刺眼的白炽光下，雪地白茫茫一片，偶尔吹拂的风似乎都是白色的，在副本世界，仿佛时间都是凝固的。

【喂——你现在是没办法相信任何人对吧，关系不大，老子相信你就行。】

【你胡说什么？！！】

【那么，小弟！记得要收好大哥我的命啊。】少年回首粲然一笑，提着赤红大刀径直挡在他的面前，斩杀一个又一个怪物。

“你傻。”

良久，克莱因才别过头，神色恹恹，似乎没什么波澜，“当初我选择交付信任，是因为你真的很傻。”

“……你这是夸人？”赤云额头青筋暴起。

“不，”克莱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

话音刚落，一拳又砸来，克莱因堪堪接住那一拳，眼底终于浮起些许笑意，又轻声道，“真的很耀眼，虽然很傻。”

赤云轻哼一声，选择性捡话听，“要你说。”

他翻身从克莱因身上下来，拍了拍，然后伸出手，神色认真，“没有什么不同的，我们一直都是能彼此信任，彼此交付性命的伙伴，所以克莱因，你根本不需要恐惧，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一定能够做到！”

克莱因的眸光轻轻地落在了那只手上，静了片刻后挥臂搭了上去。

“嘶——”

两人都没忍住气吸一口气，各自捂着还未痊愈的伤口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爆发出开朗的大笑。

“噗哈哈哈克莱因，想不到你还挺脆的？”

“过分了啊，我也只不过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学生，一名小小的游走型中单。”

“一杀八的游走？”赤云挑眉。

“不及赤大侠一挑十五。”克莱因耸耸肩。

又是相视一笑。

“走了！！”赤云挥着手一拍一揽伙伴的肩，克莱因微摇摇头，蓝眸噙着无奈笑意，两人就这样半搀着磕跘地走了回去。

***

“嘿！两个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这是快出去了舍不得，还要在雪地上打个滚？”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两人刚踏进昏痴庙外大门，就见树桩上蹲着个人。这人青衣墨发，眼尾微上翘，轻勾起唇，总是噙着三分笑意，总会给人一种这人很好相处的错觉。

“啧啧啧，瞧瞧这伤这脸蛋，记得保留哈，出去咱们还用得着呢。”

实则恶劣至极。

赤云拳头硬了，但他现在着实没什么力气，虚晃了晃拳头，怒问，“还有什么用？”

天地苍茫一片，风剑雪冲他们眨了眨眼睛，语气纯良又无辜，“当然是要毁了这里呀。”

凉意袭来，两人打了个哆嗦。

见鬼的天气！

笔者没话说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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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鞠躬】【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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