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财求诡不求仙 第56章 太迟

泠秋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那满地的血腥与混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静。

那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残肢断骸，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属于它们主人的故事和梦想。而如今，这一切都已化为泡影，只留下这片令人生理性不适的惨烈景象。

这些人，不过是藏书阁所聘请的普通护卫罢了，他们尽职尽责地守护着这里，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要遭受如此残忍的杀戮！

他闭上眼，眼前的血红一刻都未曾褪却。

五年前，乡亲们被佹怪无情撕碎的画面再次浮现在泠秋的脑海之中，那一日的凄惨景象至今仍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当日的惨状与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相似，命运为何总是这般残酷无情？

他睁开眼，发现了掉落在血污中的，那柄属于月华的长剑。这长剑，月华从不离身，它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

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但他不愿去细想。也许，从最初踏上这条道路开始，自己便已经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既已无救，何必回头？

妹妹……对不起。

“真心行正路，祸度品南宫。误入荒唐梦，醒时类断蓬……淮胥，我悟得太迟了。”泠秋缓缓地弯腰拾起月华的长剑，拂去其表面的污血。剑身闪烁的寒光，映照着他那满是愤怒和悔恨的脸庞。

随着他体内真气的涌动，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之颤抖起来。眨眼间，五道绚丽夺目的光芒从他身上绽放而出，在空中交织缠绕，最终凝聚成五柄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的飞剑。这五柄五行剑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剑身震颤带动空气嗡鸣，锋刃直指淮胥的命门要害。

面对泠秋摆出的进攻架势，淮胥只是微微侧首，抬起眉毛，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悟？哼！你这个乳臭未干、才二十出头的小娃娃，又能领悟到些什么呢？无非是一些可笑的痴话罢了！”然而，尽管嘴上这般嘲讽着，淮胥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歇，他仍旧不停地旋转着手中那个诡异的葫芦，源源不断地将地上那些血肉吸入其中。

“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的懦弱招来的罪业。什么用罪人换长生，净是些屁话！你根本就没把生命放在眼里，这一次，我绝不能再逃避！”泠秋举起手中的长剑，在空中一挥，划出一片凌厉的剑气，向淮胥飞驰而去。

随着清脆的裂帛之声响起，那件玄色道袍被剑气分割成三段，两片布料宛如凋零的枯叶般，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失去了道袍遮掩的淮胥，肩膀以下的身躯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他的身形竟是如此佝偻且畸形，仿佛遭受过某种酷刑一般，满是斑块的背上还有两道由剑气留下的切痕。

那两道切痕中流出了黑色的脓液，然而，淮胥不仅没有丝毫恼怒之意，反而发出一阵怪异而又刺耳的笑声：“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笑完，他突然猛地转过身子，那双一大一小极不对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泠秋，其嘴角更是像那些患有严重面瘫疾病的人一样，不停地剧烈抽搐着。

随后，只听见淮胥用一种充满威胁和挑衅意味的口吻说道：“泠秋，看在你我师徒一场，我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跪下向我叩头谢罪，然后以膝代步，一路爬行至地牢。”

“我不过是怯懦且自私，但绝非毫无人性之辈！淮胥，你如今的所作所为简直与那些凶残邪恶的佹怪毫无二致！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将你这妖邪斩杀袚除！”泠秋对淮胥的威胁置若罔闻，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跃起腾空。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把属于月华的长剑似具有生命，如一条灵动的蛟龙飞窜至高空之中，发出一声悠扬的剑鸣。

泠秋施展出了自己的毕生所学。他身形一展，如飞燕掠空，轻盈跃起，精准迅捷地抓住了高悬在空中的长剑剑柄。紧接着，他的周身真气流转气势如虹，原本静静悬浮在其身旁的五行剑受到感应，齐齐化作五道流光，围绕着他飞速旋转起来。此刻的泠秋好似那猎食的苍鹰，张开锐利无比的双爪，挟排山倒海之势，以雷霆万钧之力，毫无保留地朝地面上的淮胥猛扑过去。

面对如此凌厉凶狠的攻击，淮胥却并未露出丝毫惊慌之色，反而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呵呵，难道你就不顾及自己亲妹妹的生死了吗？你忍心看着她这辈子只能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受尽折磨，最终痛苦地死去吗？！跪下，你我还是师徒，我会将回春丹赐予你，拿去救你妹妹的性命。”

然而，淮胥这番话并未能动摇泠秋的决心。此时的泠秋已然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状态，他的双目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起，口中怒吼道：“待我先杀了你这恶贼之后，自会返回家中给她一个解脱！然后，我亦无颜存活于世，便自刎相随——黄泉路上，有我兄妹相伴，绝不孤单！”说罢，泠秋的攻势非但没有减弱半分，反倒愈发猛烈起来，如狂风骤雨般源源不断地倾泻在淮胥身上，大有不将对方置于死地决不罢休之志。“待到地府相见之时，便是我向你讨要血债之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淮胥眼神一凛，将葫芦抛向空中，那葫芦瞬间变大，口部对准泠秋，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中传来。泠秋的身形不由自主地被吸向前，他急忙控制五行剑形成一道屏障抵挡。但淮胥趁机双手结印，一道道黑色符文冲向泠秋。泠秋躲避不及，被符文击中左臂，顿时鲜血飞溅。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上吧旮大猛，这小子是你的晚餐了！”淮胥一喝，葫芦口中顿时冒出股股黑烟。烟雾之中，依稀能看见有一个扭动着的无定形物体。

伴随着它的舞动，雾中还时不时地传出一阵阵绝非人类所能发出的怪异吟唱之声。那声音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沉压抑，仿佛要把人的灵魂都吸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仅仅只是听到这阵吟唱，就让人感到鼓膜刺痛、头昏脑涨，几乎无法忍受。

泠秋急忙闭眸凝神念诵清心咒，随着咒语声响起，一层淡淡的青光逐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形成一道屏障，将那诡异的吟唱声隔绝在外。如此这般，他才稍稍缓解了那种不适感，但额头上已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当泠秋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惊恐地发现原本在烟雾中的那个黑影竟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刹那间，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不久便察觉到自己的背后正传来一股强大而又难以忽视的不祥气息。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刻在基因深处的求生本能开始疯狂地向他发出警报信号，催促着他的双腿赶紧逃离此地。

背后…到底是什么？

逃跑？回头？反击？

面对它们时，呼吸之间的犹豫，都会是致命的。泠秋忽然感到后腰传来一股凉意，然后，他的下肢似乎消失了——他一顿一顿地转过头去，只看见一根蓝褐色的柱状物插在他的脊椎上，顶断椎骨，钻进了他的腹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