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和周爸已经搬来H市一个多月了,因为人生地不熟,总也不出门,周旭阳忙不得不行,却又怕爸妈在这里待的不舒服。
“妈,爸,你们可以出去转转,这小区公园里很多老头老太太”
周妈也知道儿子忙,不想让儿子担心,挥了挥手:“行,知道了,等我吃完饭我就和你爸下去逛逛。”
“那爸,妈我走了!”,周旭阳见他们两个说下去溜溜,放心去工作了!
两人吃完早饭,就到小公园溜达去了。
第一天,她们去的时候,对这得人不太熟络,只敢围在人群的地方听他们讲话,也不插话,有人问的时候,笑笑就赶紧去下一个地方。
两人都走了几百米远,远离了人群,周妈拉住周爸的衣服问道:“他爸,你咋不说话?人家问你话呢!”
周爸看了自己媳妇一眼:“你不也没说话,怎么就赖上我了。”
“那就明天再来看看”,周妈背着手带着周爸去了菜市场买菜。
“欸,你看?那两个大小伙子跟咱儿子是不是可像?”,周妈眼神示意周爸去看斜前方正在买菜的两个大小伙子。
周爸扫了一眼,没说话,只点了下头。
“你怎么这么闷,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看上了你!”
周爸快速看了一眼,回答道:“是挺像的。”
周妈给了周爸一锤。
第二天,周爸和周妈照旧还是去小花园。
这会儿比昨天胆子大了不少。
这次她们两个挑中了一个中年妇女,她的年纪和周妈感觉差不多大。
两人走到这位正在听戏的妇女旁边,也坐了下来,两人紧张的要死,根本不知道下一句该说啥,他们懂的大都是村里的种地的知识,和这些城里人总有代沟,有些别人的说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过。
好在,那位女士关闭了听戏的听戏机,满代笑意朝两人打招呼。
“你们是这小区新来的啊?以前没见过你们”
周妈局促了下,忙回道:“昂,才搬来,跟着儿子来的,也没个认识的人。”
周爸附和:“也没个认识的人。”
齐秀介绍着自己:“我叫齐秀,是这儿的住户,住了五六年了,也是跟着儿子来的,你们呀平时可以来找我说说话什么的,我一个人天天听戏无聊的很呦!”
周妈见她这么实诚,也放开了来:“我叫个王兰,这是我老头,周大志。”
就这样,介绍完,两人捞起了家常,周大志插不上话,就去了另一堆人那里看他们下棋。
两人说着说着就谈起了各自的儿子。
王兰说起自己的儿子,神情骄傲,儿子也确实是争气:“我儿子啊,在大学里当老师,就是工作太忙了,到现在还没有对象。”
齐秀笑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明天就来了。我儿子在科技公司当总裁助理,和他对象谈了几年了。”
王兰夸赞道:“呦,科技公司,那敢情好啊!挣得多,有对象就早早定下来,别到时候跑了。”
“不能够,兰妹,他们两个啊感情好的很,我放心”
王兰见她也不急的样子,心道自己再多说就有些不对话了:“我也就不说其他的了,你放心就成。”
两人又聊起了小区附近哪家卖的菜便宜,哪家的水果新鲜,哪家的超市几号几点有活动,打折,参加小区义务活动能领鸡蛋和保温杯,还交流了菜谱,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锻炼身体。
“兰妹,你也别总在家待着,有空领着你老头去走走,小区有锻炼设施,你们也用用,以后每天跟着我走两圈,年轻人叫有氧运动,专家可说了,这对身体好,提高免疫力。”
王兰听她说了一大堆话,大概意思懂了,反正有些词没懂也没事,现在有人带着是好事,只要不是骗人买保健品的,她就带着周大志每天走两圈。
“行,秀姐,那我俩明天就跟着你走两圈”
“行行行”,齐秀见王兰这态度也是真心实意,会心地笑了出来,她在这小区也是一个人啊!现在有了伴,以后晒阳光的日子也能多起来。
“妈”
不远处走来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长的斯文俊秀的,看着就有气质,王兰看了眼这年轻人,觉得莫名熟悉,对齐秀说:“秀姐,你儿子来找你了,我俩就先回家了,明天再来找你。”
齐秀拉着自己的手领到王兰面前,嗓音温和:“儿子,这是妈刚认识的朋友,你叫她婶子。”
齐桦点了点头,露出礼貌的微笑,问候道:“婶子好,我叫齐桦。”
王兰看着眼前的人,小伙子长的一表人才,有出息:“哎呦,好好好,大小伙子长的真俊啊!秀姐啊,你可真有福气。”
齐秀笑出来:“说笑了,说笑了,哪里的事,你儿子是大学老师,那才叫优秀呢!”
“哈哈哈啊哈哈哈,都优秀,都优秀”王兰见周大志起身,神色怪异地瞧着这边:“秀姐,我俩先走了,还要回家做饭,咱们明天再聚。”
“行,再见”
“好,再见”
一路上,周大志面色凝重,王兰疑惑不解,这周大志咋回事,看别人下个棋,看不正常了。
“你咋了?大志!”
周大志拉住王兰的手,回头看了一眼齐秀的方向,只见两人早已经走出视线:“回家再说。”
两人急匆匆地回到家,王兰坐在沙发上,等着周大志说出惊天动地的话来。
“兰,你刚看见齐秀的儿子没?”
“看见了,咋没看见,哎呦,你是不知道,那大小伙子长的好还会说话,我”,正要说下去,就被打断了话。
“咱们以后别和她来往了”,周大志说完之后,神情仍旧不好,两只手相互搓着。
“为啥?他们家干偷鸡摸狗的事了?”
王兰不懂为啥周大志不让和齐秀家说话,明明在亭子里的时候,她也能感受到,周大志放松了很多,心情也不错。
“不是,你见到他那个儿子了?”,周大志又问。
“见着了,这又咋了?你把话一次性给老娘说完,别吞吞吐吐的,没个正经话”,王兰揪起周大志的耳朵,大声说道。
“你先松手呦!”,一辈子了,被媳妇揪耳朵揪了一辈子了,也没觉得气恼,反倒是习以为常:“你不觉得那孩子有点面熟,咱们昨儿个去买菜,见她儿子和另一个大小伙子一块买菜,你不觉得奇怪?”
“男的怎么就不能买菜了,怎么,这事就该我们女的干”,说罢,王兰气愤的就要揪上去,全然和在外面的紧张,拘谨不粘连半点关系。
“兰,你听我说完”
“你说”
“我看着那些老头下棋,拿着老头和妇女告诉我说,齐秀他儿子和男人搞,是个兔儿爷”
突然,恍若雷劈一般砸在了王兰身上,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那个大小伙子是个兔儿爷,喜欢男的,怪不得,齐秀在这住了这么多年,没有人同她交好。
大家谁不嫌弃兔儿爷,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不结婚娶媳妇,生孩子,搞个男人,这像什么话,净惹人诟病。
“咱们别和她来往了,你看小区的人都不和她说话,咱们也避避嫌”,周大志极力劝阻着妻子。
王兰尚在震惊中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啥。
接连好几天,她和周大志都没有白天下去,连菜都是儿子周旭阳买的,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秀。
齐秀在第一天穿戴整齐坐在亭子里,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高兴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八成是不回来了,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她又想,那对夫妇连楼都没下,兴许是有些其他事,估计明天就来了,她这样想着,第一天,第二天,三天……直到她看见王兰和别人说话,她正要走上前去问候两句的时候,王兰瞥了她一眼,就上楼。
那一刻,她如坠冰窟,习惯了,早就该习惯了,不然,那能怎么办呢!
王兰急匆匆下楼的时候,就见花坛边已经没了齐秀的身影,她提着东西去凉亭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了人,她也不知道齐秀住在哪。
王兰看着不远处一堆老头老太太,走上去又退回来,一连重复好几次,终于,她鼓起了勇气:“大姐,我问下,齐秀住在哪户啊?”
大姐回头看他,面色古怪:“你不知道这家子的孩子搞男人啊!你去了不好的,我不和你说。”
王兰又问了几个人,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不说,心道,这城里人真是小家子气,人家儿子的事管爸妈什么事情,这不说,那也不说,她又不是问的人家存款有多少。
她拎着布袋坐在花坛边,气哄哄的,边嗑瓜子,边骂。
“哎,小伙子,可找着你了”,王兰正嗑瓜子呢,就见齐秀的儿子开着车从小区进来,停完车之后,车里还下来另一个小伙子,长的白净白净的,还喜气,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跟个女孩子似的。
“婶子,您怎么来了?”,齐桦见来人是认识的的人,带着自己男朋友走到这边来。
齐桦的对象也跟着齐桦叫婶子,把王兰给乐坏了,这孩子嘴跟抹了蜜似的。
“我想去你家找秀姐,这不是不知道你家在哪?”,王兰转了下手里的东西,示意是给他们家送东西的。
“婶子,我来拿吧,走,我带您去”,白柏接过东西,王兰笑着说:“行行行。”
白柏跟在齐桦身边,和王兰喋喋不休的说着话,王兰的嘴角就没有下去过。
齐桦并不和齐秀住在一块,他们住对门,有事神的也很方便,再者来说,两人也有自己的私生活,总不方便和自己妈一块住。
齐秀打开门就看见王兰笑得跟开花一样正和白柏说话呢!
“秀姐,我正找你呢!”
齐秀愣了下,赶忙把王兰迎进来。
原来王兰看见她急匆匆上楼是因为要拿东西给她,亲戚送了土鸡蛋,吃不完,拿来给她送。
齐秀把王兰拉到屋里说起了话。
齐桦在厨房做饭,白柏帮忙打下手。
“哥。你说咱妈这是交到朋友了吗?我看妈挺高兴的”,白柏依偎在齐桦的肩膀上。
齐桦瞟了一眼关的紧实的房门,眸色深沉,擦干净手上的水,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嗯,我看这婶子挺好的。”
白柏叹了一口气,搂住齐桦的脖子回亲了一下:“那就行。”
听完齐秀说的,王兰陷入了巨大的沉思。
齐秀说,儿子的健康和快乐重要还是传宗接代重要?
如果在以前,王兰肯定会说,这种事情,都传宗接代了,儿子还不快乐健康啊?如今这个问题分解开来,她下意识的觉得第一个才最重要,可传宗接代是伦理纲常,这怎么能相违背呢?
齐秀说男人死的早,她一个人打着几份工养活儿子,他儿子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就告诉了她,她当然不能接受,儿子并没有反驳她,只说好。
可自从那之后,儿子还如往常一样,帮她打理小超市,学习更用功了,她却觉得儿子没有以前快乐了,他变了,她察觉到了儿子的痛苦,也看到了儿子喜欢的那个小男生,这两人看起来多般配啊,两个人还都很优秀。
她开始怀疑,她这些年做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她为了儿子不受欺负,自己一直未二婚,哪怕再辛苦,她也一定要让儿子过的好,可这些是为了什么?初衷难道不是为了让儿子快乐吗?
她牺牲了自己这么多的岁月培养儿子,不是只为了让他去争一口气,而是让他快乐成长啊!甚至一度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病,可现在她看着儿子背地里儿子沉郁不阳光的样子,那还是她儿子吗?
她开始上网去了解,去查询这些信息,了解到了之后,原来同性恋这样一个群体并不是病,应该学着去接受去了解,而不是一味的施压改变。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她选择了去行动,她找儿子谈了一宿,好在,他们母子俩都很满意,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儿子哭的不成样子,就算她现在在这个小区不受待见,却也乐得自在,毕竟,儿子幸福了嘛!
王兰听完之后,她这个没有读过书,肚子里半点墨水没有的女人,突然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由先前的疑惑,到后来的震惊,再到后来的理解。
王兰回家之后就和周大志说起了这件事,还拿了自己儿子说这件事,她们虽然年纪一大把了,却也觉得老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
两人经常和齐秀分享家长里短。
小区里的人见她们相处的愉快,再加上王兰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小区里的人也渐渐和齐秀熟络起来,又了解到背后的事情之后,无不唏嘘。
而王兰和周大志却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去理解,去接受。
他们两个老了,就像她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儿子以后怎么样,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所以在察觉到之后儿子的性取向之后,没想到亲家竟是那顾家小子,他们在一旁默默看了几个月之后,她和周大志商量了一个晚上,她们决定把早就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生孩子的存折交到儿子手上。
那天晚上,一家三口,说了很多话,当王兰知道自己儿子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人家的时候,又气又伤心,她抱着儿子哭了更久,儿子也哭了很久。
好在,儿子就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他们两个啊,一辈子没啥大本事,就是种地的命,索性,上天带给他们一个活泼阳光的儿子,她们啊,对儿子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快乐,希望他健康,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从前,他们的愿望是儿子能够娶妻生子,有一份好工作就行了,再后来,只要儿子健康,平安就好。
现在啊!希望儿子能得到朴素的幸福就好,其他的,别无所求!
王兰和周大志这一对平凡朴素的夫妇,包括齐秀这位坚韧的单亲妈妈,他们并没有选择向任何人,或者是世俗妥协,他们只是选择了一种他们独有的方式去接受,哪怕要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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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番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