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割据之势愈演愈烈。
而宋邺自雪岭一战后久病未愈,周金已掌握了朝中大权,擅作主张给玉京军送来一张求和书,称愿意封其为王,将京都以东的全部州府划作封地。
宋琼看完求和书,随意将之扔到一边,神情苦恼。她很不解,明明只差一步就能踹翻其统治,可是这一步该怎么走,从哪里走,自己始终想不出。难道要接受其求和书,真的将宋国一分为二吗?这并非她的初衷。
“主上,军师。门外有一女子求见。”
宋琼抬头:“是谁?”
“她说自己叫黄鹂。”
“黄鹂?”宋琼一时想不起这名字在哪儿听过在哪里听过,阿玖道:“你忘了?她是从前中宫的宫女。”宋琼顿时记起:“快让她进来。”
黄鹂紧张地走入营中。自从幼卿公主“葬身火海”,她被发配去守墓就一直未曾离开,直到玉京军起义后才得以脱身,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守的会是一座空棺,更没想到统领玉京军的就是“死了”的幼卿公主。尽管距上次见到宋琼已过去快两年,但那日中宫情形她仍历历在目。黄鹂悄悄看一眼宋琼,觉得她跟从前比起来圆融了许多,眉眼间的傲气化成一股威凛之气,不再让人感到害怕。
黄鹂如是想着,不觉怔住了。阿玖见状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交给宋琼,结巴道:“殿、殿下,这个是我在皇宫时偶遇柳姑姑身上落下的,本想还给她,只是后来一直没再相见……殿下放心,这帕子我一直贴身带着,不曾给人看过。”黄鹂原先不识字,以为这只是一方普通的罗帕,后来识得了些字才发现这帕子上原来藏着一个惊天秘密,赶紧送了来。
阿玖凑过去,只见上面绣了几行字:“幼子邺承蒙陛下……然邺儿非陛下亲生……不宜立为太子……携子离宫……望陛下成全。”
此帕子正是宋琼在永静宫找到的宋邺非亲生的证据,后被青青遗失,不了了之。她本以为已被宋邺销毁了,没想到却在黄鹂这里。宋琼喜道:“天助我也!”
开乾四年,腊月初三。
周金已邀几位重臣齐聚御书房商议事宜。他将宋琼回绝的文书摆到众人面前,焦虑道:“眼看大军逼京,陛下却卧病在床,这可如何是好?”
有人早早看透悲观局势,道:“玉京军破竹之势不可挡,或许退位让贤也不失为一良策……”然而立马被反驳:“此话怎讲?难道这帝王之位是可以想换就换的吗?大人可不要忘了自己吃的是哪家的米,戴的是哪家的乌纱帽!”
三言两语引发一屋子火药味,周金已忙劝:“诸位大人莫要争吵,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可以抵御玉京军的人,各位有何看法?”
“周氏兄弟与玉京军交手过几次,有经验,不如让他们去……”见众人都举荐周铭周锡两兄弟,周金已却不肯自己爱子冒险,始终没敲定主意。忽听角落里传来一声叹息,他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陈颛,走过去问:“陈大人,你作为三朝元老,如何看待此事?”
陈颛幽幽开口:“众将之中唯有王霄堪当此任。”
“他寸功未立,怎能担此重任?”
陈颛瞥他一眼:“王霄乃武状元出身,先帝亲授其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虽一直以来被某些小人打压,尚未建立功业,但老夫敢担保,其能力远在周将军之上……派他去,定能兵不血刃,很快解决此难。”
周金已最终听从陈颛的建议,派王霄率所有禁军前去迎敌。王霄率领十万禁军,守在城墙上等待玉京军到来。
辰时,玉京军浩浩荡荡来了。
王霄立即率众人出城迎敌。千军万马对峙中,王霄看清其首领,皱眉道:“幼卿公主?”
宋琼见了他,厉声喝:“王霄,我知你是先帝忠臣,那你可知宋邺根本不是先帝之子,他是姜国罪臣刘子晋的儿子,是大宋的奸细,更是一个弑君篡位的贼子,你确定要为虎作伥,亲手将这江山社稷毁于一旦?”
王霄撼然不语。宋琼继续道:“我此次乃为民请命,受命于天,宋邺为臣不忠,为君不义,为帝不仁,为子不孝,此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值得你为他效命吗?”
“你只要放我进去,我也不会为难大家,我们不动一兵一卒,如何?”
王霄沉默良久,不肯信她冠冕堂皇之言:“你怎知就一定能赢?”
宋琼神色淡然:“你若想打也未尝不可,不过我先劝你一句——检查检查自己的坐骑罢,待会儿可别落得个人仰马翻的笑话!”
王霄见她言语如此狂妄,正欲出手,不料被小兵赶来打断。
“不好了!王将军,咱们的战马不知何故突然病倒了一大片!”
“什么?”王霄愕然,回头看了宋琼一眼,后者一副胜券在握又藏锋敛芒的神态,竟让他想起自己初次面圣时感受到的帝王气息,内敛而磅礴,王霄隐隐生出“还未交手胜负已定”的落败感。他最终收兵让路:“撤!”
宋琼顺利入京。
由于周金已出动了所有兵马,皇宫守卫极其薄弱,根本不是玉京军的对手,直接降了,宫门大开。
宋琼回到熟悉的皇宫,却一点即将取胜的喜悦也没有,明明只离开了不到两年,她回忆起之前皇宫的样子,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情。宋琼望着早些年走过无数次的大理石阶,腊月的风将它们清扫得干干净净,犹如水镜,照出了所有在上面行走过的人的一生。阿玖看出宋琼心情沉重,走过去轻轻牵起她的手。
“我们一起走。”
宋琼点点头,两人并肩走上去。大臣们尚未下朝,都在大殿中焦躁等候王霄的消息,殊不知宋琼已经来到了大殿门。只听门外短暂的铿锵声后,鼓声四起,老臣皆知兵败山倒,面色煞白伏在地上。
朝中大臣诚惶诚恐,等着自己被打进大牢,却听宋琼说:“诸位大人都是宋国的老臣,大家虽各为其主,却都是为宋国着想,所以我不会追究诸位的罪责,但新宋自然有新宋的规矩,朝中之事我另有安排,烦请各位暂时回家等宣召。”
众人先是不可思议,后连忙拜谢离去。
“三公和礼部、刑部各位大人留步。”
宋琼让士兵将殿中几位重臣拦下,道:“几位大人不必惊慌,只是要你们随我去一个地方。”
众人来到皇帝休憩的金龙殿。
宋琼望着牌匾,一想到宋邺亲手在金龙殿将父皇杀死,竟然还能心安理得住在这里,脸上略起愠色。她朝部下道:“你们在此等候,花璎和薛夷随我进去。”又走到周金已等人面前停下,侧目:“各位大人也一起罢。”
“是。”老臣们别无选择,跟着宋琼进去。
殿内侍奉的宫人突然见到一大群人,“啊”的惊呼一声,吵醒了躺在床上休息的宋邺。他睁眼瞥见有许多人影聚在自己房中,正欲怒斥,却在扫视中一瞬间对上宋琼的目光,顿时从床上跳起来。
“宋琼?”
只见宋琼翘着脚坐在圆凳上,桌上的茶杯在她指下旋转,随性得仿佛此刻是在她自己的卧房。
“醒了?”
她笑着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诸位看清楚了,这个人,犯下欺君之罪,根本不是先帝亲生。”她自袖中抽出一块布帛,让花璎将上面内容宣读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布帛上的话,待花璎念完,陈颛接过布帛,大臣们皆凑过来看,都不敢置信。唯有周金已盯着宋邺,汗颜不已。
宋邺不屑一顾:“只凭一块破布,怎么就证明我不是亲生了?贤庄贵妃已死了十几年,父皇也过世四年,死无对证,说不定是你杜撰了找绣娘随便绣的。”周金已颔首:“有理,有理。”数位大臣附和。
宋琼见他如此厚颜无耻,气极反笑:“好,那弑君之罪该当如何?”宋邺更不承认,道:“我何时弑君?分明是你克死了父皇。”
“你掐住父皇脖子,令他窒息而亡,是我亲眼所见!你逼迫母后自刎,是阿玖亲眼所见!”
“口说无凭。”宋邺见场面中和了不少,正色道:“朕知道了,你们想逼宫造反。周卿、陈大人,你们二位是百官之中资历最老的,竟也被一个黄毛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我不是亲生,父皇怎么可能早早立我为太子?各位大人,若你们现在回头,朕可恕你们无罪。”
众人哗然。
阿玖趁无人注意,到宋琼身边耳语几句。过了一会儿,宋琼上前打断众人的窃窃私语:“诸位有所不知,父皇有个习惯,便是在金龙殿常睡的床的隔层里放了一个母后绣的平安符。只要是趁他睡时谋杀,他定然会将这平安符扔下床,若有朝一日无故横死,即可凭此得知是否是有人谋害。”
“这件事父皇给我们兄妹几人都说过,你贵为太子,不会不知罢?”宋琼说着走过去。
“这……”宋邺从未听过此事,只拼命回想那日皇帝被他掐住脖子时,确实挣扎了许久。但因周铭忽然出现,他并没注意皇帝挣扎时是否扯了什么平安符……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先帝本就偏心,或许确有此事,专防他罢了。若他说“不知”,却真的找出了平安符,岂不是表明先帝对他有防备之心?不如说“知道”,就算宋琼在用这个诈他,他也可以反咬一口。
“我自然知道。”
宋琼笑着道“好”,指着那床:“现在只要探探床底,一看便知。”花璎会意,朝宋邺走去。宋邺浑身汗湿,乜视床榻。
“等等。”宋邺忽然挡在花璎面前。宋琼冷哼:“怎么,心虚了?”
宋邺异常冷静:“我怎知你们会不会动手脚,以防万一,让那宫人来探。”
“好。”宋琼欣然答应。
宫人哆哆嗦嗦将手向床底下探去……在场所有人屏气凝神,都盯着那只缓缓退出的手,从胳膊,到小臂,到手腕……手里空空如也。宫人道:“陛、陛下,什么也没有。”宋邺心中一喜,立即将床板掀开,看着隔层里那手掌大的符囊,突然大笑:“这平安符分明还在!是你诬蔑朕!来人,来人,把这帮乱臣贼子给朕抓起来!”
“你看清楚了,那可不是平安符。”
宋邺仔细一看,符囊里竟是他与姜国来往的信件!宋邺才反应过来中计了。
“宋邺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弑君之实昭然若揭。其穷兵黩武,致使民不堪命,这样的人何以为帝?”
陈颛稽首:“请陛下归还玉玺。”众臣会意,纷纷附和。
“请陛下归还玉玺。”
“你们……”宋邺自是不肯,撞开宫人,揣着玉玺冲出金龙殿。不想迎面撞见一群士兵守候在外,他只好往太和殿跑去。半路上碰见许多大臣,而大臣们都没看清他的模样,只远远看见陈颛和周金已赶来,众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回头跟了上去。
此时宋邺已经穷途末路。
宋琼让人守住出口,逼近他道:“把玉玺拿过来。”
“谁敢!”宋邺环顾四周:“谁敢背叛朕,朕诛他九族!”宋琼见他仍旧执迷不悟,冷笑:“你的权力不是你手中的玉玺给你的,而是诸位大臣和万千子民给你的。你所谓‘诛九族’不过是动嘴皮子,又有谁听你的去做呢?”
宋邺望向老臣们,果不其然,所有人都自觉退到宋琼身后。
宋邺气急败坏:“一帮乱臣贼子,一帮乱臣贼子!”宋琼静静看着这可笑的一幕,只见他咆哮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剑朝自己刺来。宋琼不需躲,甚至不需作出反应,花璎就已经出手拦截,轻松将宋邺手中的剑打落在地。宋邺不死心,爬起来仍旧冲向皇座,花璎立马将地上剑卷起,朝其扔过去。宋邺自觉没有活的余地,闭眼等死,然而想象中胸口贯穿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睁眼,只见周铭替他挡下了这一剑,用最后一口气恳求:“殿下……”
宋琼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分外痛快:“失去挚友的滋味如何?”
宋邺跪在周铭的尸体前,一身里衣,狼狈不堪,半晌冷笑一声:“要杀就杀。”宋琼却不杀他,另拿出一份契约书扔到宋邺面前。宋邺看着那上面明晃晃的“和亲”二字,倍感侮辱,他瞪向宋琼,却觉得她站在高处怎么也看不清,连声音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既然享受了荣华富贵,自然要为宋国做出贡献,与魏国的和亲契约不可废,来人,将宋邺带下去,仔细装扮,即日启程。”
宋邺伏在地上,发出一阵诡谲的笑声。众人都当他疯了时,阿玖却在空气中嗅到一丝奇怪的气味,她警觉地盯着地上的宋邺,忽然喊道:“小心,他有蚀骨水!”花璎即刻用力踢了他一脚,“哐当”一声,一股绿色液体迸溅出来,地板顿时被腐蚀出许多小坑,众人未来得及惊呼,只听宋邺哀嚎着在地上滚起来。他的眼角的皮肤正在被腐蚀,捂着眼睛的手已经全是血。
花璎看着他这样子已经彻底失去攻击能力,不知作何处置,望向宋琼。宋琼拧着眉:“自作自受。”花璎又看向阿玖,阿玖道:“带他下去,请太医。”
与此同时殿外的大军已经等得搓手探头,直到听见一声惨叫,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齐望向石雕御路,片刻之后,宋琼自里走出。众人见她身后跟着文武百官,手握皇玺,便知江山已定,纷纷举起兵器欢呼。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宋琼一时间有些恍惚。阿玖走过来,笑问:“想好年号了吗?”宋琼架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就叫‘同仁’罢。”
开乾四年,腊月初五,新宋军入京,废帝位,剿叛军。次年三月,宋琼登基,改年号同仁。
同仁元年。
封赏大典前夕,花璎正对月独饮,忽见一人行来。花璎知晓她所来何事,便未主动开口,宋琼果然问道:“一年之期将至,你是想留下来,还是回同栀郡去?若你肯留下来,我不会亏待你。”
花璎默了默,回忆起当初宋瑶曾对自己说:“薛夷已与我约定,只要你留在宋国,一半的兵权都由你掌握。”花璎听出她言外之意,没有接话。彼时宋瑶看着面上有些寞然的花璎,又补充一句:“当然,留或不留,还是取决于你……你想一想罢。”花璎短暂沉默,开口道:“我想好了。请你告诉郡主,让她放心,陛下和薛相都十分器重我,花璎会好好留在宋国,做好同栀郡的底牌,望郡主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莫要太过操劳。”
她自小父母双亡,对她而言,尽忠即尽孝,虽说留下来的未来尚未可知,世人都说将军的结局不过一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但比起享乐,她还是愿意拿着这杆磨损又修复的银枪继续去挑战未知。花璎颔首:“末将愿追随女君。”
次日封赏大典,众人都获得了应得的功勋爵位。
“封花璎为神勇将军。”
“薛夷为宋国第一女相。”
宋琼并未革去所有大臣的职位,但实实在在改变了一番朝廷结构。规定科考制度,男女皆可参加;军中更不必说,在花璎的管理下,出现了一批专由女子组成的精锐。
自此北有花璎,南有俞瑾。二人坐镇,平定了各处大大小小的骚乱,使宋国达到统一。
庆功宴后,宋琼携功臣们至城墙之上,看万民朝拜之盛况。
阿玖看着万家灯火,感触良多。她终于站在高处,再无人看轻。十四岁那年的祈愿得以实现。尽管现在的宋国仍处于战乱后的疲弱,但只要肯花心思,总有一天,所有的疮痍都会被沃土抚平。春风戏柳,草长莺飞。
她很期待,这片山河最终会成为什么样。
正自想着,身后忽然来了一个人,不由分说就拦腰将她抱住,阿玖回头失笑:“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了,拉拉扯扯成什么样。”
“没事,没人会看见。”
阿玖环顾四周,空荡荡竟无一人,便由她去了。她们确实好久没这样放松地亲近一会儿了。
街衢流光如带,宋琼看得入神,喃喃道:“真美……”阿玖“嗯”了一声,察觉到她有些反常,问:“累了?”宋琼点点头,有些疲倦地将下巴抵在她肩上,用懒散的声音继续说着。
“我今天原本很紧张,但看见你在我旁边,就安心了许多。”
阿玖本想问问她会不会觉得不自由,宋琼突然放开她,往前小跑两步,指道:“你看!”阿玖便忘却了此事,顺着望去。
千千万万个孔明灯升上夜空,争先恐后落入星河。
“玖玖,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看孔明灯的时候吗?”
阿玖点头:“记得。”
宋琼兴冲冲说:“我们再许一次愿罢!”
阿玖笑:“好。”
虽说双手合十闭上了眼,不过对她自己而言,其实没有什么想许的愿望。若说对宋琼……那一箩筐诉诸不尽的祝福,与其祈求上苍,不如亲手去为她实现。
阿玖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睁开眼,发现宋琼正盯着自己看,目光一如既往的认真澄澈,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十几岁的骄傲公主。
她满眼期待地问:“你许了什么愿?”
阿玖注视着宋琼,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过去的日日夜夜,从分开到重逢,从相爱到相守……一切都是天意。无论是前半生的颠沛流离还是后来她和宋琼的相遇,她一点也不后悔。阿玖忽然想对眼前人说一句“我爱你”,可是临到嘴边又觉得怪肉麻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们对彼此的爱意其实早已不需要再用言语去表达。
宋琼见阿玖半天不答,凑近又问了一遍。阿玖忽然红了脸,推开她一些。
“你知道的。”
宋琼不可思议:“我知道?那我猜猜……是天下太平呢,还是国富民强呢……”阿玖看着她猜测的背影,时而叉腰,时而指天,时而抱胸,仿佛真的认真在思考此事。
阿玖笑了笑,悄悄走开了。
“……还是和我长相厮守?”这边宋琼还在嘟囔阿玖许了什么愿,一转头,只看见心爱之人远远站在檐下等着自己。残雪缀在屋檐上,像月光流动的波光。
“玖玖!”
她追了上去。
两个身影溶在月光里,再没分开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