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引人归 第12章 候芹

传说千窟门始代门主赵无悔原为得道高人，云游四海，行至南山，见南山有前人留下的千窟壁画，甚是有趣，便在此留下，研究千窟壁画。后收留浪人，传授武艺，成立千窟门。弟子日益增多，成为江湖中盛名在外的大门派，秉持着惩恶扬善、匡扶正义而被江湖所称道。

当然，那只是传说，据千窟门编史记载，千窟门始代门主确实姓赵，但不是得道高人，而是一位皇子，自小喜欢研究武艺，向往话本里的江湖，不爱江山爱武艺。便时常偷溜出皇宫，以诨号在江湖中摸爬滚打。

直至一次行至南山，看到了前人留下的武艺壁画，共有九百七十二窟，每一窟都是一套绝学，顿时入迷不愿离开，一直待在此处研究武学，直到后来先皇卧床不起，其母派人前来召其回去继承皇位也抗旨不从，之后皇位便由其他皇子继承，而其母为了护他周全只得宣布他已不幸罹难。

几十年后，其母于病榻之上见了他最后一面，见他风尘仆仆，满面风霜，问他于当初选择，悔否。他答，心既愿此，虽苦也甘，无怨无悔。

“无悔就好，无悔就好。”其母重复着这句话，含着笑泪而去。

自此，他便自称为赵无悔，云游四海，与各大门派高手对决，对方战败后问起他师从何派，他想了想，脱口而出：“千窟门。”

渐渐的，知道千窟门的人多了，拜师学艺的人就找上了门。几年之后他回到山上，开始接受门徒，将千窟划分等级，供不同资质的弟子学习。

随着门下弟子的增多，门派名气也越来越大。俗话说得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很快千窟门就和江湖中的其他门派一样，自觉地维护着江湖正义，和别的门派一起组成了“武义盟”，意在相互交流武学，匡扶正义。

自始代门主算下来，如今在位的柳惠韬已是第二十三代门主了，而现任掌教则是他的师弟陈则良，也就是候芹的师傅。

当初赵无悔始终未查到留下千窟壁画的是谁，而他武学造诣有限，穷其一生也只能参透到五百余窟。不过在百年之后，极有天赋的弟子曾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修炼到了第六百八十七窟，成为千窟门的第一个半仙。

自那之后，虽然没有弟子超越过那个半仙，但是千窟门弟子的整体武学境界都提升了一个层次。到了现在，资质稍好的弟子普遍能修习到第六百窟了，资质一般的弟子也差不多能修习到第五百窟。

候芹，是掌教陈则良在山下进行入世修习时捡到的弃儿。

那时山下战争频发，国与国之间打来打去，这本为朝堂之事，江湖之人不应过问，可是遭罪的都是百姓，千窟门也不时受到百姓的奉纳，而始代门主定下的门规里也有规定：凡是千窟门弟子须得定期下山进行入世修习。因而当时已为门主的柳惠韬率门下弟子下山帮助战火绵延地区的百姓迁移、受伤士兵的转移、治疗等。

陈则良那时还不是掌教，和十余名师兄弟带着几百名百姓迁移的过程中，途径一片芹菜地，听到有婴儿的哭声。他让师兄弟带着百姓继续走，他则独自前往地中寻找，最终在一簇大芹菜下看到了一个婴孩，彼时她被包在襁褓之中，放在一个篮子里。

陈则良抱起襁褓，发现篮子里什么都没留下，而哭泣的婴儿声音都已经嘶哑。他于心不忍，提着篮子追上了人群。

“唉，这世道，自己都不一定能活下去，更别提还带着这么小的婴孩了。”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便是不断的附和声。

“她一直哭该怎么办呀？”那时的陈则良也才二十出头，压根没有养育小孩的经验。

“想必是饿了，你抱过来给我吧。”人群中有一个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逃生的女子，正好奶水充足，也就接过了哺乳小弃婴的任务。

人群缓缓地朝着西边迁移，陈则良给柳惠韬写信说明了此事，柳惠韬让其为小婴儿寻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养大这个弃婴，但是战事频发，直到陈则良回南山之前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家，只得将其抱回了千窟门。

此事陈则良事先并未和柳惠韬商量，但是他已把弃婴带了回来，柳惠韬于心不忍，就将其留了下来。后来陈则良回想起他护着百姓迁移时经过了一个村口，看到立着牌子写着“侯家村”，又是在芹菜地捡到的弃婴，就为其起名为候芹。

候芹今年已年满十八，按照千窟门规定于去年下山进行入世修习，刚下山的她对什么都好奇，于是闲逛了几个月，后面听说有抓小孩的妖怪出没，就追踪妖怪而去。但是等她到了地方的时候，才得知那妖怪早就离开了，又出现在了别处，她只得朝着最新传闻有妖怪出现的地方赶去，谁知道又晚了一步。

就这样，她从去年一直追踪到了今年，前不久听说这个镇子有抓小孩的妖怪出现，她骑着毛驴紧赶慢赶地来到了镇上，刚打听完林府的具体位置，就听到有人说“等找到林家小公子得到酬劳，我一定要买两匹马”，她一听就知道也是冲着那个抓小孩的妖怪来的。

候芹听完打量了一下前面的两人，一个瞎子，一个看上去憨憨的，就这样的两人，居然要和自己抢功劳，她想着自己已经追踪了这么长时间了，气性一下子就上来了，于是也不顾根本不认识那两人，直接冒昧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你找到小公子得到酬劳，而不是我。”

她原以为那人会生气，毕竟江湖中人，都是有血性的，容不得别人诋毁自己，但让她惊讶是，那人竟然没生气，还呵呵一笑，回答道：“这就各凭本事嘛。”不论他本事如何，就他的这秉性，足以让候芹对他高看一眼 。

“你还挺厉害的。”走出一段路后，候芹见叶知秋坐在马背上和常人无异。于是轻吆自己的马，慢慢地靠近了叶知秋，和后者并行着。

“客气了。自小闯荡江湖，会点毛皮，比不得侯小姐。不过侯小姐既然是千窟门弟子，想必会的多了。”叶知秋没想到候芹竟然会主动找他搭话，见她夸了自己，也顺势回夸两句。

“直接叫我候芹就好，侯小姐听着别扭。”候芹毕竟也是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讲究，自小在山上师兄姐们都是直呼其名，师弟妹们也直接叫她师姐，乍听见有人叫她“侯小姐”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叶知秋听完后点了点头。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是生病了吗？”候芹的五师叔是个用药高手，若是恶疾，倒是可以找五师叔试试，说不定能治好。

“不不，是不久前发生了意外被刺瞎的。”叶知秋的表情瞬间就凝重了，竹青瞥到到他握缰绳的手都用力了。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我……”候芹知道自己是问了不该问的，连忙道歉。

叶知秋紧握拳头的双手缓缓地松开了，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努力地用轻松地口吻说：“没事，都过去了。我都习惯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了叶知秋的话，候芹才松了口气，却听见前面的竹青已经笑出了声来。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最前面的奶娘听见笑声，转过头来问。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那天他……哈哈哈哈……”竹青笑得在马背上只拍自己的肚子，他想到了前两天才把摔倒的叶知秋从斜坡上捡起来，今天他就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样子了，明显是在说谎嘛。

候芹不明就里地看着竹青，但是她害怕自己又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所以强忍住内心的好奇，什么也没问。

叶知秋也觉得竹青笑得莫名其妙，于是只好转移了话题，扭头看着候芹问：“千窟门作为江湖中有名的正道门派，弟子有任务才下山，此次下山时有什么任务么？如果有我们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吩咐。”

“那倒不是，只是定期的入世修习而已。”候芹摇了摇头，接着说：“算起来，我下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此处事了，我就要回山上去。”想到山上的人和物，候芹甚是想念，包括厨娘阿香做的菜包子都让她怀念无比。

“真好呀。”听见候芹的话，叶知秋仰起头忍不住轻声感叹道。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抹忙碌着的白色背影，哪怕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手里的活计也不曾停下，过一会儿见自己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就会举起手边的草药问：“记住这是什么了吗？它的样貌、功效、用量、相生相克之物……”叶知秋呆呆地听着，完全没往心里去，因为此时的他因为打瞌睡已经有些意识模糊，整个身子也自然地摇摇晃晃起来。

要是他还在，还在山上等着自己，那该有多好。叶知秋低下头，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握着缰绳的马背上，他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抹脸颊，原来他已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