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陈洲越黄昏过后,来到医院,打算接宋青舟出去,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次他派张志跟在他身边。
他在门外等了半天宋青舟才出来。
宋青舟冲他点点头,接着又离开了。
“先生去哪?”
“接水。”
腕表咔哒咔哒地响着,指针转动了一圈又一圈,接水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等了二十分钟,陈洲越站不住了,抬脚去了接水的地方。
那里空荡荡的,宋青舟不在。
他心中疑惑,转而想到什么。他眉头紧锁,唇瓣开合:“张志,找人。”
“是,少爷。”
许久,宋青舟睁开眼,他环顾四周,双眼被黑布蒙住,周遭的环境让他感到心理不适。
陌生,寂静,黑暗笼罩了一切。
双手被锢住,宋青舟满头疑惑:这又是哪?
“宋先生,醒了?”
陌生的声音响起,宋青舟又警惕几分。
“断了跟陈洲越的关系。”男人的语气不咸不淡。
宋青舟转转脑子,心中不清楚面前人的身份,是陈洲越的仇人?又或是……亲人?
“为什么?我需要一个理由。”
“你无需知道原因,只要你跟陈洲越断了关系,你妹妹的所有医用费用全都由我承担,让你一家不愁吃穿,我给的,会比陈洲越给的多的多。”
宋青舟默了一会,“我怎么相信你?”
他手中被塞了一沓纸,应当是纸钞。
那人再度开口:“这是一点保证金,今后,我的手下会定期给你送钱。”
“这笔交易,你只赚不亏。”
男人顿顿,脸上扬起一抹恶狠狠的笑,“如果你不愿的话,那么我想,你也没有那么在乎你的妹妹和母亲吧。”
“到时候,不管她们经历什么,都与我无关。是你,让她们陷入如此境地的。”
拿家人威胁,怙恶不悛,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糟心事太多,宋青舟一时失语,他眼前蒙着黑布,看不清男人的身形。
他沉默许久,就在男人快要不耐烦时,他嘴唇微张:“好,我答应你。”
再次回到医院已是晚上九点了,宋青舟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痕,轻叹一声。
虽说他极厌星离雨散,但他跟陈洲越也没多少情感,现下分离,倒也算不得什么。
他刚迈进医院大门,身后就有人撞了上来。
熟悉的冷香,是陈洲越。
“去哪了?叫我好一顿找。”他心有余悸地问。
“见了个朋友。”
陈洲越点头,定了一会儿,拉着宋青舟去到一个新的病房,这几天生病住院的人不算多,空余的病房有很多。
他按着宋青舟在白花花的床单上坐下,床面微陷。
陈洲越嘴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些愉悦,想必要说的事是件不错的好事。
“先生,我近些天跟人谈妥了一个合作。”看着宋青舟无波无澜的脸,他兴冲冲问道,“要听听吗?”
房间顿时陷入沉默,良久,宋青舟点点头。
“我投资了一个医学研究项目,正好跟轻欢的病有联系,是有关血液疾病的。倘若这次的研究能顺利进行下去并取得一定成果的话,轻欢也许就有救了,同样患血癌的人也都有救了。”
他眼中的兴奋难以掩盖,激动的简直能原地起跳了,他笑着,期待着宋青舟的表扬。
与其相反的,宋青舟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
许久,陈洲越的笑脸渐渐消失,一旁的宋青舟出声道:“陈洲越。”
“在。”
“我们以后不要往来了吧,轻欢的医药费也不用你付了。”
陈洲越浓眉紧蹙,既不解又生气:“为什么?”
“不为什么。”宋青舟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感谢你。”
陈洲越抓着宋青舟两臂的手逐渐缩紧,宋青舟有些疼,但他没出声,也没反抗。
毕竟这些天是陈洲越一直在帮他,可他反倒不识好歹地提出切断联系往来。
错在他。
陈洲越单方面较了会劲,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晃了晃宋青舟的身子开口:“是不是齐砚去找你了?”
宋青舟沉默片刻,不清楚陈洲越口中的齐砚是谁,只得缓缓道:“没有。”
“就是他去找你了。”他眸光暗了几分,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我没看到那人的模样。”宋青舟撇开头,抬手推开了抓着的的一双大手。
陈洲越伸出手,语气不温不冷:“他给你的钱呢?拿出来。”
“做什么?”宋青舟将一沓纸币放在陈洲越手心。
“做什么?”他冷笑一声,眸中的怒火简直能将人活吞。
“当然是去找齐砚那个垃圾好好理论一番了。”
他正欲其身,身旁人微微凝眉:“陈洲越,我要护着轻欢和母亲的,你知道吗?”
他微微一愣:“知道啊。”
“那你知道你这次去找齐砚理论的结果是什么吗?”
陈洲越看着面前那人严肃的表情,满不在乎道:“能是什么?肯定是齐砚被我骂个狗血淋头呗,骂不了我就找人砸他场子,这不简单吗?”
宋青舟无奈摇头,陈洲越还真是个孩子心性,就这件事来说,他着实莽撞了些。
“我答应他是因为他拿我的母亲和轻欢威胁,我不知道拒绝他的后果是什么,同样不清楚你去找他之后的结果是什么。”
他叹息一声。
“我不敢冒险,也不愿她们有危险的可能。”
陈洲越默了一会,将宋青舟的话仔仔细细在脑袋里过了个遍。
他斟酌着措辞,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了,但别担心,齐砚不过是一条烂鱼,掀不起什么大浪的。”
他眼中带着讥讽,不屑道:“一个靠着妻子的钱做大产业的人,能跟世代大家族比吗?”
他握了握宋青舟的手,缓声道:“别担心,伯母和轻欢那里我会派人守着的。”
“可你今年不过二十几岁,能有几分把握斗过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齐砚呢?”
陈洲越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是啊,再怎么说,他如今也不过二十二岁,即使背靠陈家,却依旧没有齐砚那根老油条在生意场上的经验多。
倘若他就这么莽撞地去找了齐砚,后果他能承担的起吗?
母亲说过,他还没有完全接手家业,做事要小心些,不能太莽撞。
攥在他手中的实权并不多,他只是有钱,但实力相对于齐砚来说,还差得多。
宋青舟抬头望着窗外,夜色黑沉,唯有几缕月光洒在地上,让人感到孤寂。
“我不懂你们商业上的斗争,但是陈洲越,莽撞不是件好事。”
他起身,指尖碰了碰陈洲越额间的发丝,这是这些日子里他对陈洲越做的为数不多的亲昵举动。
他嘴唇弯起一个淡淡的笑,声音中听不出太多情绪。
“所以啊,你要学会为人处世,小性子记得收着些。”
经过这些天与陈洲越的接触,宋青舟越发觉得陈洲越像个孩子,身上的少年稚气并未褪去。
他心眼不坏,可做事莽撞,缺乏耐心,没有大人的稳重。
也有可能是因为家人的宠爱,他心思不多,往往看不透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必定会吃不少亏。
宋青舟这样想着。
“不要一意孤行,偶尔听听他人的建议。你已经成年了,要考虑做事的后果。”
宋青舟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安静的陈洲越,接着道,“世事无常,人总要学会放弃。有时候放手,是为了成全更好的自己。”
宋青舟见陈洲越眼尾泛红,轻笑道:“希望再次见面时,你已经是一个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陈洲越了。”
“就算不能再次相遇也没关系,人总要向前走,再向前迈几步,就能抓住新的光。”
一滴温热的水打在宋青舟的手背,身前的青年啪嗒啪嗒地落着泪。
陈洲越不喜别离,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好不容易见了面,又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天,最后却因为能力不够,要他放手。
怎么能呢?他怎么放的下。
他握紧宋青舟的手,贴了贴自己的脸颊,泪水糊了宋青舟满手,他颤着声说:“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宋青舟心情复杂地目送陈洲越离开,对于陈洲越对他的感情他到现在都模糊不清。
陈洲越固执又矛盾,如果真是喜欢,为何一开始还要强迫。
如果不喜欢,为何后来又百般讨好他,还要在他面前露出可怜的模样?
是因为不懂喜欢是什么吗?
如果真如陈洲越所说,他在几年前就见过宋青舟,那情从何起?是因为多年前偶然的相遇吗?
若真是这样,那这份情感究竟是爱还是执念。
人的情感总是复杂的,他也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