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轻欢的病被压制得很好,没有恶化的表现。
陈洲越也像他承诺过的那样,没再做多余的事,只是给宋轻欢交医疗费,顺便给够了宋青舟一家吃穿的消费。
这样下去,便很好。
那日黄昏,陈洲越便将宋青舟接进了公馆。
他办事从不拖沓,不等人开口,他便将宋青舟泡进盛着温水的浴缸中一顿折腾。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直到宋青舟再次晕去,心有不满的小少爷才肯停下,他将人抱出微凉的水,耐心为其擦着身上的水渍。
他看着怀中人湿红的眼尾,内心怆怆,苦涩万分:“哪怕你说个不呢。”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向远方,为什么不肯与他试一试呢?
他双手紧攥着放在宋青舟的后背,指节发白。泪水蓄满,在他眼睫颤动的瞬间掉落。
“只要你点头,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去做的,宋青舟,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他哽咽:“我不奢求爱,你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就好,只要让我再近你内心一步就好。”
宋青舟听不见他的那些心语,如今自己身心俱疲,不分日夜的,每次醒来必会是一场颠鸾倒凤。
他不愿求饶,即使委身于人下,他也想抓住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自尊。
他不堪的样子,脆弱的样子,全都被人看进了眼里。
如今这般,仿佛□□地暴露在那人面前,他的一切都被其看透,再没什么保留。
而他这一副强握自尊不放的模样,或许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笑话。
宋青舟哭得厉害时,连眉上的浅痣都隐约泛着红。他不愿睁眼,不想面对这一切,却倔得一个“不”字都不说。
哪怕他说一句“不要了”呢,只要他说那么一句,陈洲越便会停下。
可宋青舟偏不屈服,他就是不肯服软。
像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驴,要强得很。
陈洲越气愤中带着无奈,他盯着宋青舟紧皱的眉头,忧愁不已:“你怎么就不懂服软呢,这么要强,得吃多少苦啊。”
他不知道的是,从前的宋青舟根本不需要为了钱低头,他教书赚的钱和父亲劳动所获足够一家人填饱肚子了。
那时的他无需服软,也不会有人逼着他低头。
只是变故来得太突然,他还来不及做出改变,家就垮了。
他不容许自己的尊严被他人践踏,所以他这般要强的性格,让生活越过越贫穷,他只能勉强撑起肩上的重担。
而轻欢的病如同一块巨石将他身上的担压了个粉碎,他只得低下头,将破碎的家一点点捡起,背在肩上。
膝盖被碎片扎的血肉模糊,太疼了,可他没别的办法,日子是要过的,母亲和妹妹是要养活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放下自尊,哪怕他已经低过头了,哪怕他的膝盖已经被重担压得鲜血淋漓。
他觉得,人活在这世上,总要给自己留点尊严。别的可以不要,但尊严不能丢。
陈洲越总说宋青舟要强得很,可偏偏这样一个要强的人,如今只能无可奈何地被人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宋青舟死死攥住那几近破损的尊严,倔强的咬着唇。这是在他能力范围内,除了家人外,唯一能保留住的东西了。
一日三餐,陈洲越总会端进卧室叫他吃。
“吃饭吧。”
“……”
好累,做了这么多次,他还是不适应,还是不愿面对这种事。
从前的二十多年,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落得这种地步,与人做这种交易。
他的自尊被人碾碎,撒了一地。
虽说是自愿交易,可他还是不想直面它。
陈洲越动身朝他走来,语气比前些日子又缓和了不少:“起来吃些吧。”
“不吃。”宋青舟态度强硬,连个正脸也不给那位少爷。
小少爷立在原地失神片刻,旋即将床上的人裹着被子一把抱起。
腾空的感觉叫宋青舟心底一惊,大声道:“放我下来!”
他四肢都被裹进被子里,不知该如何反抗。
陈洲越抱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柔声哄着:“总要吃一点的,不然饿坏了怎么办?”
他端起一碗粥,舀了一勺凑到宋青舟唇边。宋青舟没吃,用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看这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撕下“伪善”的面孔。
看宋青舟不吃,他将碗放回茶几,伸手轻扣住宋青舟的后脑,对视片刻后,他低喃一句,轻轻吻上去,一吻由浅入深,力道逐渐加重。
“唔!”宋青舟想要奋力反抗,可他被身上的被褥束缚住了,能做的也只是拼命摇头。
陈洲越黯然神伤:“先生心中有气,对吗?”
“不必对我这般温柔,倒想是在作态。”他淡淡道,抬眼对上那双微愠的眸子,“也不必同我讲感情,我说过的,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同样的话,再次狠狠刺向陈洲越的心脏。“绝无可能。”他品着这四个字,多绝情啊。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宋青舟,别说得那么绝情行吗?”他恳求道,又一次,他为了自己顶喜欢的人恳求。
虽说从前那些年他从未动过心,可他想要的一切,只需动动嘴,东西便会到手边。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栽在了一位教书先生身上。
“我说的是实话,你觉得我的言语太过无情,可这世道本就并非多情,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活在虚假中吗?”
他面无波澜,心中亦无。
小少爷沉默着,眉宇间是抹不去的愁。
哪里来的那么多愁呢?从前那么多年,他何曾为世间之事哀愁苦恼过?
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心中所爱之人。
“别动多余的情。”宋青舟适时出声提醒。
陈洲越愁眉不展,眼底的阴鸷藏得很深,被苦闷遮了个七七八八。
他强喂给宋青舟那一碗温热的粥,随后是一阵冲动。
第三日,宋青舟再次从昏睡中醒来,身旁人又一次吻了上来。
眼泪再一次顺着眼尾滑落,他再也无法承受,只觉连呼吸也跟不上节奏了。
宋青舟心力交瘁,痛苦的阖上眼:“停下吧。”
陈洲越没有不悦,反倒眼中闪过一丝喜,他将人抱起,轻楼入怀。
“叫我的名字。”
“嗯……”他身体不适,缓声道,“陈洲越。”
陈洲越轻吻怀中人的唇瓣,动作柔而缓。
这夜,陈洲越拥着宋青舟睡去。
“先生,对我好点吧。”他鼻尖泛酸,喃喃道。喉间一哽,陈洲越将头往深处埋了埋。
次日清晨,陈洲越不知怎的,睡得不安稳,早早的醒了。
他怀中人还未睡醒,他拨弄着宋青舟后颈处的碎发,指尖覆上颈间的皮肤,陈洲越这才发觉,宋青舟的体温过于烫人了。
他下了床,绕到宋青舟所朝的方向,轻手轻脚的给人盖好被子。
床上人眉心拧紧,面色潮红,有些干裂的唇正往外吐着热气,不适的模样,看得陈洲越眉头一紧。
这是发烧了。
小少爷走出卧室,将门合上,焦急的翻着药箱。酒精,纱布,消肿膏,统共就这三样东西。
他皱眉蹙眼地抓抓头发:“怎么就这三样?”
他本想着宋青舟这样也没法去医院呐,万一吹着冷风,烧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现下也没别的办法了,他小心翼翼地给人穿好衣服,又给宋青舟裹了好几层大衣,将人安置在副座。
宋青舟烧得着实厉害,都这样折腾了,还是没醒。
陈洲越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医院,一路心惊胆战的,一到医院就火急火燎地抱人去了急诊室。
一看急诊室里是熟人,陈洲越急赤白脸的说:“老刘,你快看看!”
陈洲越将人放在小床上,老刘看他抱了一个看不出形状的长条,额头渗出了些许汗。
老刘有些害怕,小陈少爷这是给他弄来个什么东西?
待陈洲越解开裹住“不明物种”的大衣后,老刘老刘松了口气:原来是个人啊。
老刘看清了小床上的人的模样,精致的五官,眉宇间透着清冷气,只是现在这美人脸蛋红扑扑的,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
“这是,发烧了。”老刘道。
“废话!你当我看不出来吗?”陈洲越炸了毛,横眉瞪目地说,“刘岩鹑你是庸医吧!”
老刘冷汗涔涔,诚惶诚恐地道:“小少爷,你冷静点,我这就检查检查。”
他拿着那些“高科技”这查查那查查,最后选择把脉。
“刘岩鹑你在这个医院是滥竽充数吗?”
“小少爷你别急,这些高科技我还用不明白,还是中医把脉那一套适合我。”
果然,老刘很快查明了病因,只是脸色大变,他坐立不安地在单子上写写画画:“营养不良,体力消耗过大……”
陈洲越越听脸越黑。
“纵欲过度……”老刘汗流而下,动不动瞟那性情不稳定的小少爷一眼。
“开药!”他脸颊晕开薄红,梗着脖子道。
“是是是。”
老刘迅速写完了药单,撕给陈洲越,门口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对陈洲越毕恭毕敬:“少爷。”
陈洲越淡淡应了一声,他临走前叫张志来了医院。
“张志,去开药,再开个病房。”
“是!少爷。”
终于,三人进到病房,老刘给宋青舟挂上点滴后便匆匆离开了,生怕再被那蛮横的小少爷说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