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舟醒时已是第二天凌晨,他看着漆黑的四周,缓缓坐起身,手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他摸了摸,是个人头。
那个人头动了动,竟开始说话:“醒了?”
“人头”打开床头灯,宋青舟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陈洲越。
平日里人模人样的陈少爷现在发丝正乱,眼睛迷迷糊糊的睁不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就这样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陈洲越抻了抻腰,显然,那种睡姿让这位少爷睡得并不舒服。
“饿不饿?我吩咐人去做点吃的。”
没等宋青舟回答,陈洲越就自顾自的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便端着几个盘子进来了。
他将盘子摆在床头,抓了抓头发:“吃吧,刚让人简单做了点。”
“不必。”宋青舟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我得去医院了。”
陈洲越呆呆看了一会儿全身光裸的宋青舟,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一拍脑袋,瞬移到衣柜前,忙从里面拿出几件衣物,“这是我母亲之前买给我的,都是新的。”
是长衫,宋青舟常爱穿的衣服。
宋青舟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的洗了。”陈洲越目光躲闪,吞吞吐吐道,“先穿我的吧。”
宋青舟坦然接受,从中选了件看起来最朴素的衣裳,起身穿上了。
陈小少爷呆愣愣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宋青舟穿衣,脸颊泛着薄红。
若不是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好事”,宋青舟就要被他那一脸纯情的模样骗了。
穿什么纯情。
宋青舟见那人没有回避的意思,怒视着呆若木鸡的小少爷。
陈洲越似是看不明他的意思,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宋青舟收回视线,加快了穿衣速度,他恼红了的脸像是有人拿涂料在白瓷上点缀了几抹红,为本就惊艳的面容增添了一丝魅意。
换好衣服后他站起身飞速走出公馆,陈洲越一路拽着他的手,他甩了好几下都没甩开这狗皮膏药。
“做什么?”
“我送先生。”他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青舟没客气,他不认识去医院的路,他不傻,没等陈洲越催促便上了车。
陈少爷紧随其后,他拍拍前车座:“辛苦了老刘,这么晚还叫你来。”
“嗐,没事少爷。”
到了医院后,宋青舟悄声进了病房,看到母亲和轻欢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后,他眼中染上笑意,无声无息地退出了病房。
待他关好病房门之后,陈洲越倚靠在墙上,压低声音问:“宋轻欢你打算怎么办?”
宋青舟知道,眼前这位大少爷肯定早就把他一家调查过了,这少爷了解他们一家,知道他的软处,也知道该怎么拿捏他。
母亲和妹妹是他的一切,抓住了母女俩,就算是把控住了宋青舟。
宋青舟垂下眼睫,怅然道:“我自己的妹妹,哪怕是我只剩一口气,我也要救她。”
“为了她,你什么都能做吗?”陈洲越面色冷了下来,伸手轻碰宋青舟的面颊,却被人狠狠拍开。
“别碰。”宋青舟抹了一把脸颊,“对,为了她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杀人放火呢?”
“我想应当是到不了这一步的。”宋青舟向后退了几步,可陈洲越步步紧逼。
“如果呢?”
“没有如果。”宋青舟简直想发火,但碍于医院病人在休息,他没再理陈洲越,转身朝医院大门走去。
陈洲越闭了口,安静地跟在宋青舟身后。
出了医院后,陈洲越快步走到宋青舟面前,他轻撩眼皮,如深渊般黑沉沉的双眸紧盯着宋青舟,他轻抿唇瓣,良久,他沉声道:“跟了我吧。”
宋青舟似笑非笑地开口:“你把我当什么了,陈少爷。”
陈洲越听见这一声“陈少爷”后皱起了眉,气恼道:“你不是缺钱吗?不是给钱你就做吗?”
他简直被冲昏了头,一出口便是这种毁人尊严的话。
“放开!”宋青舟恼红了眼,他用力扒着攥着他小臂的手,“放开!”
两人僵持着,陈洲越不肯松手,狠声说:“我有的是钱,我长得帅,身材也好,最不缺的就是钱了,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总好过去给别人……”
“住口!”宋青舟脸颊气得通红,他呼吸几次过后心中仍是不顺,抬眼怒视眼前的人,“无耻。”
陈洲越气笑了,他一边长眉挑起:“无耻?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无耻,从小就脸皮厚。”
“我看到时候宋轻欢被医院赶出来时你要怎么收场。”他甩开宋青舟的手臂,怒气上头,赌气般扬长而去。
宋青舟站在夜里,冷风吹过,他身子颤了颤,叹出一口气,似是想要将一切痛苦与无能的感觉赶出他的世界。
他见车子开出去十几米后便转身想要回病房,可不过须臾,一道光扫过他,那辆车又开了回来。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下了车,来人气势汹汹地走到宋青舟面前,随后灭了气焰。
陈洲越撇撇嘴,“对不起。”
“我刚说话太冲了,我不该那么说的。”
宋青舟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这位阴晴不定的少爷。
“对不起先生,刚才是我言辞不当。”他像犯了错的孩子,恳求大人原谅。
“你与我很熟吗?”宋青舟面色无波道,“你无需恳求我的原谅。”
让一个身份尊贵的富家少爷给他低头道歉示好,宋青舟想想就觉得脊背发凉。
他们本就不属于一路人,一个富家公子,一个普通百姓,任谁都不会将这两类人联想到一起的。
陈洲越拧眉:“宋青舟,你别这么说话。”
“我说什么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他神色漠然,最终两人还是不欢而散。
舞厅内
陈洲越坐在包厢内,这个时间,舞厅里的人早散了,唯有包间里五位少爷面面相觑,他们都纳闷这陈大少爷怎么了。
其中一人率先开口:“洲越,遇到什么事了?这天都快亮了,你把我们叫出来做什么?”
陈洲越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冷声道:“林绝,你不是有爱人了吗?”
林绝点头:“对啊,我这不偷跑出来的。”
“怎么追的?”陈洲越看向林绝地目光十分怪异。
“就,就,就我当时追了我爱人三年,过程十分坎坷,我得防着她身边的其他男人,还得跟伯父伯母搞好关系,我用了整整三年呐!天知道我有多苦啊。”
林绝还想再补充点什么,就见陈洲越站起身,面色阴冷。
“大家随意,我先失陪了。”他看向林绝,厉声道,“林绝,滚出来。”
林少爷打了个寒颤,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进了另一个无人的包厢。
包厢门一关,林绝就做了个求饶的手势:“大哥别打我!”
陈洲越讽笑着:“可别这么叫我,林绝,你比我大三岁呢。”
林绝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打你?”陈洲越倚着墙,双臂环绕在胸前,脸上带着散漫笑,那笑意却不及眼底。
“……”
“要我替你说?”陈洲越笑道,“好,我来帮你说。”
“前些日子你同我说,追人,要先占其身,再攻其心,对吗?”
他脸上的笑愈发骇人,林绝低头不敢言语。
“你从前也是这样追你妻子的吗?”
“……”
林绝的沉默让陈洲越感到不耐烦:“说话。”
“不是……”林绝着急忙慌想要解释,“我以为……”
陈洲越挑眉:“以为什么?以为我只是想要玩玩?”
沉默代表了默认,陈洲越被气到发笑:“林绝,他是我藏在心里五年的人。”
他自嘲地扯着嘴角。
“洲越……”林绝自是知道自己这兄弟的性情,看中了什么便要得到手,不择手段。
他从不敢想,这样一个人,竟能把爱恋藏那么久。
陈洲越不想计较太多,“林绝,你总要帮我一个忙吧?”
“尽管说!”
“以后再说吧。”
他出了包厢,离开了舞厅,上了车。
想起林绝的话。
“接近亲人,日久生情……”他嘀咕道。
他在车上眯了会眼,想着,三年,应该能让宋青舟对他有些感情吧。
想当年,他便是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当年的宋先生不过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一头扎进爱河陷得极深,这一陷,便是五年。
爱得这般久,他想,没有回头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