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种 第33章 不就是继续等吗

林嘉明本能从对方这句话中觉察到一丝异样的感觉。

无论从是语气内容还是说话的时机来看，他都觉得这句话很微妙，微妙地他不敢细想。他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说。一向果断的自己忽然就变得优柔寡断，不知缘何。

“嘉明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讲话，”谢子荣靠在他的耳畔，气息可闻，“你不要难过了好吗，我看到你这样，比自己失恋了还要难受。”

林嘉明声音低低地：“谢谢你小荣。其实现在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难受了。”他实在是没有心情说些别的，如若在平时他一定会调侃着问对方怎么失恋的。这样略显暧昧的对话在此刻蓝地诡秘的夜色里竟然不算那么突兀，谢子荣叹道：“嘉明哥，你对我，对别人一直都很好，可是有时候你得看看自己，你得顾及自己。我不相信这段感情是你做错了事，你只是习惯于照顾别人。”

林嘉明道：“先放一段时间吧。等她气消了，我再上门和她说。”

谢子荣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又开了口：“你想和她复合吗？”

林嘉明道：“不一定要复合，只是想互相把话说清楚些。”顿了顿，“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是啊，他要怎么把话说清楚些？方才在医院可以说明白的时候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这一切本就难以解释，也难以让人相信。

谢子荣叹道：“…不和她谈了行不行。不要再说了，让它们都过去行不行…”

林嘉明侧过头望着他。他很感动谢子荣能这么安慰自己，却因此心湖荡起小小的涟漪。这是因为谢子荣之前的行为就隐约让他有了异样的想法，此刻也是。他望着谢子荣的脸，黑暗里远处灯光熹微少年神情不太真切却依稀可见眉头沉地似海，似乎同样与自己一样压着某种异样的情绪。

“小荣…”林嘉明不由自主地呼唤他。谢子荣鲜活的少年气息仍旧揽抱着自己，包围着自己，这一刻两人真正意识到了他们行为的暧昧，却都在这静谧唯美到诡异的氛围里没有互相拆穿。

海浪一遍一遍打在岸边的岩石上，就如同林嘉明挨着谢子荣胸口的心跳，冲动与克制纠缠交错，也一下一下击打在自己的心上。

林嘉明后来是快天亮了才回去，他是悄悄地进门的，可林子希被这种小动静惊醒，偷偷凑在房门口看。不过等到哥哥走近的时候他又迅速跳回床上躺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约莫两三个小时他才起床，一下子就看到哥哥坐在沙发上，端着一盏茶在喝。

他毫不怀疑哥哥昨天晚上一整宿都没睡，看着对方此刻望着自己眼下乌青，他心里忽然飙起了强烈的好奇：“哥，你昨晚去哪了？”

“Arun，这么早就醒了？”林子希发现哥哥这个时候表情很严肃，对自己招招手，“过来一下。”

林子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是他没任何顾虑就走了过去，一下子坐在哥哥身边。

“哥，你一晚上没睡吗？”他问。

“我没事。你困么？”林嘉明道。林子希摇摇头，揉揉眼睛：“还好。”林嘉明于是就看着弟弟看了一会，那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林子希有些困惑，他下意识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学校里出了什么事情：“哥，是不是老师对你告我状了？”

“没有。”林嘉明道，“上次家长会老师对你评价挺好，没有向我告状。”

“那你为什么这么看我？”林子希更加困惑。

林嘉明本来想铺垫几句，后来觉得太累索性直接开门见山：“昨天你有没有拿过哥哥手机？”

林子希呼吸一下子就停滞一秒。林嘉明捕捉到了他脸上微弱的表情变化，询问更加紧逼：“晚上拿的？”

林子希道：“…没有啊。”

“我不喜欢撒谎的孩子。你和哥哥说实话。”林嘉明始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弟弟。然而脸上没什么情绪才可怕，这和林子希平时见过的爱说爱笑的哥哥判若两人，他开始有点害怕：“哥，你在说什么呀？”

林嘉明见诱导无果，索性直接框定范围：“昨天晚上哥哥带着你回来之后哥哥去浴室一直到出来那段时间，你有没有拿过哥哥手机接过别人的电话？”

林子希更加惶恐：“我不知道啊，哥你在说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拿你的手机？”

林嘉明疲惫道：“你确定不知道吗？Arun，哥哥不喜欢骗人的孩子。”

林子希语气急促起来，几乎是用尽毕生的演技，期望可以在面前洞察能力非凡的高材生社会精英面前瞒天过海，他语气变得激动好像要哭了一般：“我为什么要撒谎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哥你一夜不睡一大早坐在这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的吗？”

林嘉明此刻已经有点不太耐烦，却还是耐着性子最后又问了一遍：“真的吗？你真的没有拿过哥哥手机？没有挂过别人电话，删过别人消息？”他语气已然不妙却远远没有达到严厉质问的程度，这使得林子希知道自己还拥有更多转圜的空间和余地，他立马戏精上身差点，只差没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拿你手机干嘛啊哥！我知道是我之前有些行为让你不高兴了你才会这样怀疑我，可以我没干过的事情就是没干过，你逼着我说我也说不出来，你让我从这里跳下去把我逼死了，我也说不出口啊！哥，你怎么能这样，是不是别人对你说了什么让你怀疑到我头上了，我是你弟弟啊！”

林嘉明绷着的神经在下一刻立马松下弦来，他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觉得周遭一切都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不是究竟太累了的缘故，他忽然就无心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就让他它们都过去吧，全都消失吧。那些真的假的对的错的，争论到底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

“哥哥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公司里和别的地方事情太多了，神经一直都紧绷着…抱歉，没有吓到你吧。”林嘉明说着话时精神状态都很微弱，他靠在沙发背上，形容麻木。他这副模样使得林子希也觉得怪异起来，连忙凑近了：“没事的哥。你怎么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你看上去不太舒服。”

“没什么。”林嘉明道，“就是太忙了。你再去睡一会吧，时间还早。”

林子希第一次觉得有点看不懂哥哥了。哥哥的语气，哥哥的表情还有哥哥的言语，他那天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哥哥有点陌生。虽然他做的事没有被拆穿，可是他并不认为哥哥完全放下了顾虑，也有可能只是想给自己一个阶梯走下去罢了，毕竟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弄得那样难看。他回了屋内却没有再睡着，而是凑着门缝观察了一会，哥哥靠在沙发上一直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呆。

林子希看了一会就不看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哥哥前一天一定是在感情上发生了什么，因为从之后哥哥再也没有接到那个叫倩倩的女孩打来的电话和短讯，一次也没有了。

之后的日子好像就一直过得很快，期末月过去，考试到来，然后是漫长的假期。林子希期末考试考进了班级前十，老师特地打电话给林子希爸爸祝贺这件事情，毕竟对于中途转校的外籍学生来说这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谢子荣稳定发挥考在班级中游不上不下，谢倾羽觉得孩子才高一过了暑假上高二没必要那么紧绷，考试过后就以平时疏忽照顾儿子的缘由带着谢子荣去沐海周边玩了一圈也同时给自己放放假，亲子关系一度又和睦了些许。

任琪琪自从那次自习室事件之后就似乎就看明白了谢子荣对自己的想法，况且接下来的暑假她家里要带她去美国进修一段时间，她便没有一再制造机会靠近谢子荣了。老爸在谢子荣快放暑假的时候给他买了一部诺基亚，他也存了任琪琪的联系方式，除了偶尔问问学校里的事情交流交流以外两人的关系便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这个世界好像就是这样，总有些新的东西到来，伴随着旧事的离去，彼此更迭。

林嘉明在七月份的时候去隔壁省的德市出差，公司在那边有一个大项目需要他亲自去监管。林子希便被他送回了父亲家，对此那个孩子好像还很不满意，站在林伟容家门口不想进去还是林嘉明哄了他几句说不久就会回来，一直在车子边上看着弟弟不情不愿地被父亲家里的保姆送进去，然后便回头坐上车对着司机道“我们走吧”。

谢子荣暗自怀揣的少年心思在这个夏天疯狂滋长，他在存了林嘉明电话之后便给他打过几次，理由便是还想和他在海上钓鱼，对方却都拒绝了。嘉明哥说最近到了年中事情很多，他要去德市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谢子荣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就咯噔一下，他却没有在电话里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好。挂了的瞬间他模样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

不就是继续等吗。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有的时候还是好想快点长大，变得成熟一些，能够想去哪就去哪，借着朋友的名义也要去到他身旁。可惜现在他还不能够拥有这样的机会。

时间在林叶下的光影里游走，少年时期的心事被悄悄隐藏在那些个炎热的午后。那是1996年的夏日，暖光那样明媚，就好像谢子荣本该明媚的一生。那时候的谢子荣衣食无忧，和大多数富二代孩子一样怀揣着自己青春期时不时的忧郁焦躁与大部分时候的潇洒肆意，尽情享受着那理所应当的美好。

老爸和张姨的关系似乎是在自己闹了几次之后彻底买没了进展，然而也不失冷落，那是一个谢子荣觉得别扭但是又可以接受的范围，他一般不会太管了，更多的时候是跑到外面约着同学打球，骑机车，去卡拉OK或是在海边冲浪。

那天有个同学约他去那同学爸爸新开的赛马俱乐部去玩，能进去的都是VIP，对方是看在好朋友的份上带他去的。谢子荣答应了，坐上了同学家的游艇在游艇上几个人开party，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俱乐部原来开在才沙洲。

踏上这块地方，谢子荣就就不由自主地会想到那个漆黑的雨夜。同学带着他在马场里面逛了一圈之后他便借口说要出去走走。他重新找到了那天他和林嘉明一起走过的路，那个时候大雨停歇，凌晨的街道只有他们彼此。然后他又看到了更早几个小时，他跑出酒店嘉明哥找到自己的地方。好似梦啊，他想，怎么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让他怀念。

我想你了，嘉明哥。谢子荣望着无垠的大海，在心里默默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