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惹 第2章 入局

沈青栀向祝长史府中的下人仔细问询后，竟意外得知萧晏就住在自己隔壁的客房。

来到隔壁房门口，她抬手，轻叩房门，待听到屋内传来回应，才缓缓推开门。

一踏入房间，氤氲的茶香裹挟着丝丝缕缕的清幽，轻纱般肆意飘散开来。

其间，还不时夹杂着棋子落入盘中的清脆声响，珠玉轻击，声声悦耳。

“殿下，找微臣何事？”

萧晏敛在纤睫下的墨瞳折着温和的光芒，平静地看了眼沈青栀。

沈青栀被他声音拉回现实，信步来到软榻边坐上去，目光底垂看着泾渭分明的黑白棋子。

黑棋已到濒临险境，稍有不慎全盘皆输。

“萧将军你这棋局能赢，又何必把自己逼入险境。”

“要不，殿下与微臣下一盘？”萧晏低声轻笑，指尖拈着黑棋缓缓落入棋盘中，抬眸看着沈青栀。

棋局顺着黑子的落下，局势就逆转过来。

“好。”沈青栀坐在软榻上，细白如玉的指尖捻起一子落入棋盘中，眼睫微垂，半遮着清浅的双眸。

直接说道：“萧将军，渝州有一处地方，正在私造银钱、兵器，甚至还在炼蛊尸。将军可要与我一同前去探查一番？”

“若殿下相邀，微臣自是要去的。”萧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狭长的眼睛微微眯，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笑意。

随之落下一枚黑子。

沈青栀指尖捻起一子落入棋盘中，眼睫微垂，半遮着清浅的双眸，目光落于棋盘之上，白子缓缓落下。

“萧将军是有意为之？仅差一子便可胜我。”

萧晏抬眸望向她，眼中笑意盈盈，蕴含着一丝温和，轻声说道：“输给你，并非故意。”

输赢对他而言至关重要，关键在于输给何人。

输给她，萧晏心甘情愿。

“萧将军，你与我一位故人很像。”沈青栀看了眼萧晏，突兀开口。

“那殿下把我当成他了？”萧晏问道。

“并未，只是像罢了。”

沈青栀在心中自嘲，若当年自己不贪玩，让害她之人有机可乘，他也不会为了救自己死在那场大火中。

沈青栀用手指按了按眉心，很快整理好情绪。

萧晏看着沈青栀轻揉额头的动作，睫毛轻轻颤动，心中一阵冲动，想去给她揉的手停留在半空，而后又慢慢收回了。

他垂眸掩去眼中缱绻隐忍的神色，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手背上青筋微起。

努力克制着自己，他不能暴露自己，最起码现在不行。

沈青栀将捻在指尖的棋子放一旁，对萧晏道：“既然将军已经同意，便就不打扰了。”

夜晚时分，沈青栀约好了萧晏一同前往。

来到汇合的地方，沈青栀拿出符纸将魂灵引出，看着灵魂体：“带路。”

萧晏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灵魂体，有些震惊，不过很快便回过神。

随着魂灵一路指引，二人很快来到山洞不远处的田圃，沈青栀肉眼可见一大片娇艳如血的红色曼陀罗花，异香特别浓郁，她也记起来了。

不，这不叫红色曼陀罗，只是跟曼陀罗长得相似罢了。

这花叫血株！

沈青栀不语，蹲下身子拔出一株血株，黑色暗浓的血水从根茎顺滴而下，瞬间连周遭空气都有一个浓臭的血腥味。

沈青栀似是有所准备，用衣袖捂着鼻子。

萧晏就没那么好运，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沈青栀从袖中拿出两颗药丸让萧晏服用，然后才慢慢解释道：“这并非红色曼陀罗花，而是叫血株，以吸食少女鲜血为养料。”

她看了一眼萧晏继续道：“这田中的血株有一株花王，功效能迷心制幻，达到控制人心的效果。”

沈青栀觉得很奇怪，方才出现浓臭的同时，隐约能感受到有花王的出现。

血株花王不是百年才能养活一株吗。

那么大一片花圃根本不够支撑一株花王的出现。

不对，沈青栀忽然想到一种古老的禁术，活人蛊祭……

沈青栀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迅速隐于暗角。

只见两个男子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说长史难道不知道这是禁花吗？非要……”

“闭嘴！要是被旁人听到，咱俩都得给这花当养料。”

“不是说只有女……”那男子话还未说完，便被同伴狠狠瞪了一眼，只能委屈地撇嘴，小声嘟囔着：“连抱怨一下都不行了。”

两人浇完两桶血水后，匆匆离去。

待他们走远，沈青栀和萧晏从暗处缓缓走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沈青栀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的神色，看向不远处娇艳欲滴的红色花朵。

这里不仅私造银钱、兵器，还养蛊尸、毒花。

突然，沈青栀腰间一紧，萧晏将她拉回暗处，低声道：“殿下，又有人来了。”

沈青栀闻声，顺着萧晏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缓缓走进山洞。

沈青栀目光微凝，神色平静，她一路并未察觉有人跟踪，这少女出现在这里实在蹊跷。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在少女鼻尖萦绕不散，丝丝缕缕间，她顿感不妙，正准备快步走出山洞，洞外突然传来两道阴恻恻的声音。

“大哥，你说让这女娘试试大师炼制的蛊尸如何？”

一个尖细的声音划破寂静，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刀疤男子，眼神中满是阴冷与狡黠。

刀疤男子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男子又接着说道：“反正就她一个女的，死了就死了，神不知鬼不觉。”

少女顾不得重生的惊喜与恍惚，心中一惊，紧紧地贴在洞壁上，心跳陡然加快，手心里也全是冷汗。

刀疤男子沉思片刻，“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竹笛，轻轻吹奏起来。

少女瞬间能感觉到，从她眼前不远处缓缓走出三只未成形的腐尸，下一瞬腐尸猛地朝她袭去。

就在腐尸离少女一米距离时，沈青栀跟萧晏互相对视一下，沈青栀指尖轻捻三张黄符，疾步朝着少女奔去。

眨眼间，她将黄符分别贴在三只腐尸的眉心。

与此同时，萧晏也利落地控制住两名男子，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竹笛。

沈青栀淡淡看了眼少女，便向萧晏走去，接过男人递过来的竹笛。

垂眸看向两名被吓愣住的男子，勾唇浅笑甩出三个字：“想活命？”

闻言，两名男子疯狂点头。

沈青栀故作叹息，从广袖中空间玉镯中拿出一颗药丸：“可惜，只有一颗活命的药丸。”

两名男子听完，眼中此时只有那一颗救命的药丸。

他们本就是亲兄弟，可惜死亡被恐惧所啃噬理智，刀疤大汉猛地扑向沈青栀手中的药丸，手指因用力而关节泛白。

瘦弱男子也不甘示弱，满脸狰狞地拉扯着刀疤男子，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大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在这你争我夺中，兄弟情谊被抛之脑后，只有生存的**在空气中弥漫。

沈青栀看着这一幕好戏，人性本就恶，更何况是亲兄弟呢。

最终还是刀疤男子吃下了药丸，沈青栀略微挑眉，将一颗解药就给他。

“替我向你们口中的大师问好，至于这解药，一个时辰后服下。”沈青栀扫了眼想反驳的刀疤男子。

萧晏松开刀疤男子，刀疤男子起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山洞。

沈青栀随即又看了眼瘦弱男子，平静的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拿出一把匕首递给男人。

沈青栀见男子迟迟不肯接过匕首，眸子意味深长地一弯，莞尔道：“放心，你兄长一会就会来陪你了。”

她并非真要刀疤男子去给那个大师问好，而是推算出刀疤男子到那大师住的地方所需的时间。

这是她送那位大师的见面礼。

沈青栀知道此事并不简单，反正都得死，他们死于他人之手，倒不如死于她手。

瘦弱男子一愣，缓缓抬起手，将匕首对准自己的胸膛，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刺下。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男子身体微微颤抖，最后缓缓倒下。

沈青栀见男子断了气，缓缓站起身来，收起竹笛，看向萧晏，声音平和地说道：“萧将军，此事咱们明日再议，如何？”

她之所以提出明日再议，是因为她打算回去后与少女好好聊聊，毕竟这少女出现在山洞这件事太过偶然。

萧晏闻言，微微颔首。

＊

房间内，沈青栀坐在椅子上，目光掠过惊魂未定的少女。

坐在沈青栀对面的少女被这目光一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沈青栀神色平静，淡然开口问道：“说吧，你为何会来到山洞？”

她目光微凝，若不是因为那魂灵，自己恐怕很难察觉。

少女微微垂眸，长睫投下一片阴影，手中茶杯不自觉握紧，道：“我是苏国公府的三小姐苏婼。”

苏婼思索了一会儿，一咬牙，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殿下，您相信人能重生吗？”

她可不敢撒谎。

毕竟上辈子，无权无势的沈长公主沈青栀，可是在这乱世之中，一步步踩着无数白骨，最终登上了帝位，天下一统。

苏婼前世落难，深陷绝境之时，曾得到过沈青栀的帮助。

这份恩情，她一直铭记在心，发誓一定要报答。

现在，苏婼决定赌一把。

她满心都是复仇的念头，而沈青栀，在她看来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刚重生那会儿，苏婼压根没想到还能碰上沈青栀，她逃到这个山洞，也是为了躲开一心想要杀她的兄长。

沈青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微抬，落在苏婼身上，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婼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诚恳：“殿下，我不知您是否会相信，接下来我要说的，全是亲身经历。”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继续道：“殿下在上一世，曾救下深陷囹圄的我，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

说到这儿，苏婼轻轻放下手中茶杯，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沈青栀行了一礼，语气真挚且充满感恩。

“若没有殿下，就没有如今的苏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