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暮月吟 第2章 第2章

极乐十一年 二月

“追雪，追雪！”李逐风一脸欣喜的往自己妹妹院子里跑，边跑边小心的捧着自己的手心，生怕把里面的东西给碰坏了。

二月的风还略带些凉意，李追雪刚用过午膳，正躺在院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她深深地嗅了一口气，腊梅开了。

“追雪！”远处李逐风的声音传来，她从摇椅上直起身子，看着院门口一青衣少年跑了进来，少年五官端正，神色俊朗，额头上滴了不少汗珠。

“哥哥。”她张了张嘴，朝少年盈盈一笑，“怎么了？”

“你看！”李逐风跑到她跟前蹲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手举到她面前，慢慢打开手掌，里面有一只刚破壳的小鸟儿。

那鸟儿的毛还有些秃，眼睛又大又圆，鸟嘴尖尖的，扯着个脖子左右摇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李追雪很是兴奋的样子，想伸出手来接，又不敢，生怕小鸟会啄自己。李逐风看着自己妹妹高兴的模样，心想爬那么高的树也值了。

“这是哪儿来的？”李追雪盯着他手心，拿手绢凑到小鸟嘴边，小鸟下意识啄了两口，果然是饿了。

“我刚才回来路上，看到树底下掉的。”李逐风说起假话脸不红气不喘，“我正准备进府的时候，就听到门口大槐树那儿有鸟叫，我琢磨了半天这声音不寻常，然后就走过去看了看，远远就看到一团小黑点在树底下，走进了一看，嚯，是只小鸟儿。”

李逐风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瞥了眼他灰溜溜的衣角，还有刚才额上的汗，李追雪也不想拆穿他，只道：“那应该是从树上的鸟巢不小心掉下来的吧？”

也不知她什么意思，李逐风只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李追雪接着道：“那小鸟娘亲回来了，发现小鸟不在巢里了该多伤心呀。”说着她把眼睛移到了李逐风的脸上，使劲眨了眨眼，故作伤心状，“哥哥，要不然咱们把它送回去吧，小鸟可不能没有娘亲呀。”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李逐风一下犯了难，门口那大槐树比他爬的那棵要高多了，这怎么送的上去？万一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怕是要躺上好几个月，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收起手心：“还是追雪想的周到，哥哥这就把它送回去。”

看他要走，李追雪也连忙站了起来，笑道：“我跟哥哥一起去！”

“不不，不用，你女儿家没事少出门。”说着李逐风也不等她回答，捂着手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边跑还边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跟出来，发现她没跟着，李逐风大松一口气，好险，这要是跟出去了他还不被拆穿？那槐树长了十多年，少说也有十米多高，若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小鸟，还能活着？

反正哄了妹妹开心就行，他想着无所谓的把小鸟放到了后院的假山上，

“就让它自生自灭了罢。”

晚饭，今日庄主难道早早回了家，一家人都围坐在桌前。

李善看了眼李逐风，才几日不见感觉又长了些个头，便随口问他：“今日都干些什么了？”

李逐风察觉是问的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回父亲话，今天上午和夫子学习了论语，下午练了剑，然后就去找追雪玩。”

说着他用手肘轻轻碰了下追雪，追雪会意也放下筷子附和道：“是呢。”十二岁的李追雪古灵精怪，说话声音也是甜甜的，“今天下午大哥捡到了只小鸟，然后带给我看，哇，刚出生的小鸟果真好可爱呀。”

李善学着她的语气宠溺的问道：“那然后呢？”

看着小女儿脸蛋红扑扑，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嘟嘟的嘴巴，说起话来眼睛一眨一眨的，这可人模样李善心里更是疼爱的很。

“后来我们怕小鸟娘亲找不着会伤心，大哥就把它又送了回去。”李追雪抓了下自己的小脑袋，很是可惜的模样。

听到小鸟二字，一直埋头吃饭的李念炎停下了筷子，她今天正巧在后院的假山上也看到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有大鸟来寻，她只得带回自己院里养着。

“怎么了？”看她发了半天呆，段苍穹轻抚了下她的脑袋，李念炎摇摇头。

段苍穹夹起桌上唯一的一个鸡腿放到她碗里，朝李念炎温柔的笑了笑，让她快点吃。

这头刚听完李善和追雪说完话，李逐风也转头准备继续吃饭，正巧看到段苍穹给大姐夹了唯一的一个鸡腿，心中有些不满的嘟囔道：“若母亲待妹妹也有大姐一半这么好就好了。”

声音不大，却是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段苍穹恍若未闻，继续招呼着李念炎吃饭。李追雪没有吭声，他兄妹三人都是同父同母，可母亲心里一贯只有大姐，她也习惯了，毕竟大姐确实不容易。

她看了眼对面坐着的李念炎，已到碧玉年华，却没有一家上门提过亲，下巴上一大块红色的胎记很是碍眼，察觉到她的视线，李念炎抬起头望着她，对她微微一笑，李追雪伸出食指和中指，往嘴边拨动，告诉念炎让她快些吃，念炎点点头继续扒着碗里的鸡腿。

谁能想到堂堂名剑山庄大小姐居然是个聋哑儿呢。

被段苍穹无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李逐风这会儿有些无明火。小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哪里没做好惹母亲生气才这样，越来越大才发现，母亲就是莫名不待见他兄妹二人，他这次没忍住继续开腔道：“只有大姐是您亲生的，难道我们兄妹二人就不是了吗？”

李逐风十分敬重父亲，从小到大从未在他面前失礼，今天他把这话都当面说了出来，想必是这么多年心中积怨已久，李善叹了一口气，孩子毕竟长大了，也想要个公平。

“哥哥，算了。”李追雪拽了一下逐风的衣裳，不想让他把事情闹大，反正段苍穹对自己怎么样她也不在乎。

“算什么算了？”李逐风头一次驳斥追雪，吓得她浑身一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什么东西都只给大姐，出门也只带大姐，大姐有什么事就紧张的不行，我和妹妹有什么事只能找爹爹，爹爹不在只能找管家，就连之前妹妹落水，九死一生，您看都没来看过她一眼，才九岁的孩子！天底下怎么会有您这样的娘亲？”李逐风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李追雪也很奇怪，按道理来说李府的三个孩子确实是段苍穹所生，就算是老大有缺陷所以多偏爱些也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老二老三就完全不管了。

“够了！”李善本来只想让他发泄一番，没想到他越说越过分，“怎可这样对母亲说话？”

“我难道说的不对吗？”李逐风转头望着他父亲，李善这才看到他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心头一软，扭头不忍再拦他。

“我就算了，那妹妹呢？”李逐风继续说着，似要把这么多年的怨气吐个干净，他指着追雪，这才是他心中最不平的，“大姐因为有疾在身，就理所应当要爱护她，我跟妹妹都好端端的，就不值得被好好爱护？难道我们也要把自己毒哑打聋才行吗？”

从他开始发难起，段苍穹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仿佛他在指责的不是自己一般，直到他说起李念炎的缺陷，段苍穹才回过神来，然后猛地抬头起身走到李逐风跟前，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下去。

出生在段家，就算是女子，也是有几分功夫的，段苍穹这一巴掌下去竟是带了两分内力，打的李逐风直接摔下了椅子，口吐血沫，13岁的儿子，也是下的去手啊。

李念炎忙的站了起来，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着李逐风神色激动的一会儿看着自己，一会儿看着母亲，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母亲就冲过去掌了他一嘴巴子，她慌了，难道又是因为自己？

她连忙起身，走过去想扶起李逐风，手还没能碰到他衣裳，就被甩开，李逐风瞪着她：“不要你管。”

李念炎看他一脸怨愤的模样，一时也没了主意，站在跟前手足无措。

段苍穹闻言紧紧的拧起眉头：“怎么跟你大姐说话的？”

三十多岁的美妇人，生气的模样都是好看的，难怪把李善迷了这么多年。

“呵。”李逐风不屑的望了二人一眼，又扯了扯嘴角，故意往李念炎脚边吐了一大口血沫腥子，吓的念炎退了两步。

段苍穹又要扬手打他，李逐风恶狠狠的盯着她的手，眼睛里没有半点惧色道：“你要就把我打死，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第二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来，李善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冷语道：“够了。”

成亲十几年，李善第一次有些恼，她怎么对自己他都无所谓，何苦拿孩子置气？段苍穹看着李善的手，没有说话。

看她冷静下来，李善才松开她的手，好声好气道：“毕竟是我们的骨肉，你怎么能。。。”还没听李善把话说完，段苍穹已经带着念炎转身出了饭厅

李追雪深深叹了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本以为李善娶了武林盟主的妹妹生活该是滋润的很，哪知道竟是这般，报应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