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之兰泽 第4章 火焰、鲜血与新生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快到了范落兰那位弟弟或是妹妹出生的时候了，叶轻眉当初猛然发现自己又怀孕的时候很震惊，因为除了在过年之前有点不爱吃饭之外没有任何妊娠反应，和当初怀范落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若不是太医拿他的项上人头保证叶轻眉是绝对不敢信的。

如今西蛮战事不断，当初的那位太子，也是现在的庆帝已经御驾亲征，几乎南庆的一半兵力都去参战了，叶轻眉知道眼下危机四伏，但她不在乎。

她会尽全力保护自己的两个孩子，因为他们是她的孩子，爹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范落兰很高兴自己会有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这样她的家里会更热闹了，虽然自己的灵魂是个成年人，但这几年似乎被幼儿的身体所影响，有时候也会不自觉的冒出一些孩童的想法。

叶轻眉快临盆了，太医和产婆都来到了太平别院，准备为叶轻眉接生。

而这段时间五竹似乎很忙，范落兰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却总见不到他的身影。

范落兰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但却也学过这方面，可眼下没有什么现代医学的设备和药物，更何况如今三岁的她根本没办法帮忙，也只好用些中药了。

她命人将叶轻眉生产的房间用黄芪、川芎、当归这几味药用大锅水煎，令药气充满产室进行空气消毒，防止生产时感染。

产婆们虽然很费解她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但毕竟是叶轻眉的女儿，也不敢怠慢，就照做了。之后范落兰又写了一副方子给太医，太医本来觉得这三岁小孩是在捣乱，也就没理她，但范落兰一再坚持，太医拗不过也就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便被震惊。

因为这孩子写的方子居然和他即将要写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添了几味止血镇痛的药物，还备了一些人参水，以便产后补气。由于叶轻眉是足日生产的，所以并未写下催产的药。

太医刚想问她是从哪学来这些的，那边叶轻眉就要生产了，太医赶忙让人去煎药，又急匆匆地赶往产房。

范落兰也想进，却被门口的人拦了下来，说什么产房污秽，小小姐不能进。她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虽然叶轻眉生产过一次，可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于是范落兰找了个机会溜了进去。

她听到了叶轻眉因为生产的痛苦而发出的声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忍心进去了，但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了进去。

屋内的产婆看见范落兰偷偷进来，顿时要将她赶出去，还没等开口就被叶轻眉阻止，可叶轻眉明明没有注意到门口，可能是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吧。

“不必赶她，让兰儿留在这吧，没事的。”

产婆听见叶轻眉这么说，也就不再管范落兰，继续帮忙去了。

此刻距离破羊水已有两个时辰了，范落兰过去看了一下，也只是开了三指，这胎应是有些大，从孕肚就能看出来，可能没有那么好生，范落兰去端了一碗鸡汤给叶轻眉服下，为她补充体力。

五竹还没有回来，范落兰不免有些担心，但她现在也不敢问叶轻眉，怕她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又过了两个时辰，外面落了雪，今日是正月十八，气温依旧很冷，范落兰努力搬了些核桃炭添进炭盆里，屋内不一会儿就暖和了些许。

也就在这时，孩子的头终于从产道里出来了，没过十分钟，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范落兰的弟弟出生了。

范落兰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弟弟，则是去关心叶轻眉，叶轻眉此时看起来很虚弱，但好在生产顺利，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也非常幸运的没有撕裂伤，也不需要缝合。

范落兰又去端了碗人参水给叶轻眉补气，待她服下后，产婆才将刚擦干净的孩子抱来给叶轻眉看。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很难看，叶轻眉也觉得很难看，但她却很喜欢这个孩子。

母亲都会天生就爱自己的孩子吗？不，不会的。

但这两个孩子都是叶轻眉的意愿，这是她想要的，也是她用爱意灌溉出来的。

母亲是伟大的，但叶轻眉不只是一个母亲，她的一生都是伟大的，叶轻眉从不虚言，一心做实事。她开设工厂、建立商行、改革制度、劝谏皇帝，为天下人谋福祉。一手建立起监察院和皇宫内库，把叶氏商行打造成天下第一商行，为庆国的发展打下根基。

她致力于天下人人平等，虽然还并未实现，但这份信念传递给了很多人，因为鉴查院前的那块石碑。东夷城发生水灾时，她广开粥铺，尽力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是范落兰心里的母亲，更是会以她为榜样的叶轻眉。

叶轻眉，看轻天下须眉。

“他长得丑萌丑萌的，娘，给弟弟取什么名字呀？”范落兰在一旁看着，眼睛都笑成月牙弯了。

“唔…还没想好。”叶轻眉抱着孩子，瞧了半天。

“啊？”范落兰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娘早就想好了，原来至今还没开始想？”

“是啊，又不知道是男是女，早早想好又得改，何必废脑细胞。生完再想多好，反正也是开盲盒。”叶轻眉对范落兰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些俏皮。“你的名字还是出生三天后才想好的。”

“那没取好名字之前，都叫我什么呀？”范落兰问，她本在出生之后就懂事的，可居然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记忆居然通通模糊了起来，灵魂果然还是无法抵抗□□。

“你不记得了吗？囡囡呀，多可爱。”

范落兰心头忽然一暖，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弟弟的鼻尖，“那就先叫他囝囝好了，里面是子的那个囝。”

“好呀。”叶轻眉也看向怀里的孩子，“小囝囝。”

这孩子此刻已经不哭了，刚出生就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看了看叶轻眉，又看了看范落兰，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

嗯，还是挺可爱的。

范落兰心想。

“小竹竹回来了吗？”叶轻眉逗着小囝囝，忽然开口问道。

范落兰咬了咬下唇，“我出去看看，五竹叔应该回来了吧。”丢下这句话就往出走，却被叶轻眉叫住了。

“不用了，愿安，你过来。”

这是叶轻眉给她取的字，愿她一生安稳，也希望她一辈子做自己乐意的事。

此刻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氛围。范落兰心里一沉，她瞬间了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过来，抱着他。”叶轻眉起身坐在床榻边上，将范落兰的弟弟递给她。“抱得动吗？”

范落兰小心接过弟弟，说实话，一个三岁的孩子要想抱动一个七斤重的婴儿还是相当吃力的，好在她从小被五竹拉练，此刻力气还算可以。

“可以。”她点点头，声音里还是带着些勉强。

“好。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记住。”叶轻眉用双手捧住范落兰的脸，范落兰能感受到娘的手很冷，叶轻眉看着她的眼睛说：“一会儿无论发生任何事，抱着你弟弟，在这里躲好。”

她有些费力地起身，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叶轻眉在床帘后摸索到了一个机关，她按了一下，床榻下的木板忽然打开，这里居然是一个密道。

“进去吧。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任何事，都要躲在这里，别发出任何声音，等你们的五竹叔来，他知道这个位置，所以不要自己打开机关门，懂了吗？”

范落兰忽然有些害怕了，这种从心底里往上爬出来的恐惧，上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受这份恐惧，还是姑姑在医院抢救的时候。

她的眼里不禁泛出泪花，身体也有些颤抖。

“娘。”她挤出声音，“到底怎么了？”

叶轻眉蹲下，再次摸了摸她的脸。

“没事。我知道你其实懂这些事，但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等你长大了，我指的是身体上，长大了，有能力，可以保护你自己和你想保护的人之后，我会告诉你的。我向你保证，好不好？”

她摩挲着范落兰的脸蛋，充满慈爱的笑了笑。

“快去吧。”

范落兰不想去，她脚下像生了根一样，直愣愣地站着，凝视着叶轻眉的脸。她有预感，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一定会让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叶轻眉，三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可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的范岚，已经完全将叶轻眉视作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姑姑确实也将她从小养大，可姑姑也有自己的孩子，姑姑是自己最亲的亲人，但终究不是母亲。

所以范落兰想将叶轻眉的脸牢牢地刻在脑海里，她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她不想再将这来之不易的母亲的容貌忘掉。

“娘，我爱你。”

她曾经觉得爱这个字太肉麻，可如今却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对叶轻眉说出这个字。

叶轻眉的眼角也有些泛红，她将范落兰和小囝囝推入密道，最后看了一眼他们两个。

“我也爱你，爱你们。囡囡/囝囝。可惜还没给你弟弟取名字呢，不过相信你们的爹会取的，兰儿，你们都姓范，明白了吗？”

“明白了，娘。”范落兰已然有些声泪俱下，但她极力忍住声音，而怀里的弟弟似乎明白怎么回事，明明没有睡着，竟也一声不吭。

“五竹来之前，千万别出来。”

叶轻眉留下最后一句话，将机关门牢牢关上，

此时密道里一片漆黑，这条密道应该是连通外面的，所以空气很足，范落兰抱着弟弟蹲坐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脑子里很乱，她以为这辈子会幸福，会有娘亲，有弟弟，有五竹叔，会安然无恙的度过。

可终究没有如愿。

难道她的命数就这样了吗？她的命究竟有多硬，才能两辈子都克死自己的母亲。

她突然嗤笑了一声。

果然，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会笑。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能听到一些外面的声音，那些刺耳的尖叫声，男的女的都有，如同地狱里的鬼魅般，不断地透过缝隙，钻进范落兰的耳朵里。

她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可要抱着弟弟，腾不出手。

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外面不知为何透来了些许光亮，照得他的眼睛发着亮，是生命的希望。

那份颤抖停止了，是啊，只有活下去的勇气，才会带来希望。

外面的光似乎越来越亮了，而密道里的温度也逐渐升高，范落兰明白是起火了。她祈祷着五竹可以快点回来，可以救下叶轻眉，可以将自己和弟弟都带离这里。

毕竟他们两个要是再不离开，就要变成熏肉了，当然，在变成熏肉之前也可以从密道里逃出去，只是不知道逃出去之后会不会变成串串香。

在范落兰感觉自己即将要中暑的时候，面前的机关门忽然被打开，眼前的亮度霎时要将范落兰晃瞎，她赶紧捂住弟弟的双眼，刚出生的孩子，被这样刺激到会瞎的。

“走。”依然黑衣且用一块黑布蒙住双眼的五竹将范落兰和范囝囝抱了出来，他看不出什么表情，五竹带着两个孩子快速地逃出太平别院，此时的那个对于范落兰来说最爱的家园，如今已化为一片火海。

地上、墙上，都是鲜血，是谁将她的家变成了炼狱？

“五竹叔，我娘呢？”范落兰眼看着五竹就要带着他们离开太平别院，急着问道。

五竹的脚步放缓了一瞬，但又迅速恢复之前的速度，他开口：“小姐，不在了。”

这个结果是范落兰可以预料到的，可她还是很难接受事实，但她没哭，只是觉得喉咙里发咸。心里的恨意已经冲上了顶峰。

她一定会找到那个罪魁祸首的，她一定会的。

她会将那个夺走自己幸福的人千刀万剐，范落兰，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她最后看了一眼燃烧中的太平别院，然后毅然决然的转头看向远方。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范府。去找你爹，范建。”

“好。”

一路上几乎没有追杀，很奇怪。他们在寒冷的冬夜抵达了京都的范府。

此时的范建似乎也刚刚赶回来，范夫人也从屋内急匆匆出来，连外衣都忘了披，似乎是刚哭过一场。

“五大人。”范建看向脸已经被冷风吹红的两个孩子，“小叶子她…”他没敢把话问完，可心里似乎又知道结果。

五竹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范建咬了咬牙，青筋微起，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这两个孩子…”

“是小姐的。”五竹说，将范落兰放在地上，范落兰看着范建和范夫人，左手紧紧抓着五竹的衣袍。

“范落兰。”五竹又说，“这个，小儿子，刚生的，没取名字。”

范建知道小叶子曾经给他下过药借了个种，他也没怪她，按照年纪推算，这个女孩儿，应该就是自己的女儿。

而另一个孩子，呵，他刚刚接到过那位的密信，也不知是如何得知的消息，总之，信上给这个孩子取名，闲，字安之。

范闲，范安之。

此刻看下来，倒是讽刺。他从出生开始，便不得安。

“儿子啊…”范建忽然叹了一句，“儿子在这京都，总是要危险上许多。麻烦五大人，将这孩子送去儋州范府，送到我母亲那儿去。”

“那，落兰呢？”五竹问。

这倒是五竹叔第一次叫她落兰。不禁让范落兰感到惊讶。

范建将视线移到那个长得有五六分像叶轻眉的女孩儿身上，她身上落了些薄雪，像只兔子，但眼神里却满是坚毅。

不愧是叶轻眉的孩子，在经历这么一场灾难之后，居然没有丝毫恐惧，也不哭不闹。

范建心中说着，也更加心疼起这个已然懂事的女儿。

“兰儿，过来。”他招招手。

范落兰看着范建，又看了一眼五竹。

五竹点点头。

她这才走过去，牵住范建的手，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爹。”

范建瞬间心一软，将小小的范落兰抱了起来，应了一声“诶”。

范落兰又转头看向范夫人，叫了一声：“夫人好。”

范夫人自然知道她虽然名义上是范落兰和范闲的继母，但范落兰一定不会喊她娘的，所以也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是心中还有悲痛，堪堪扯出一个笑容道：“诶，兰儿乖，不必这么客气。”

“那，我带他去儋州了。”五竹开口。

“等等，让我，看看他。”范夫人忽然道，她略有些急切地上前看了一眼五竹怀里的范闲，又摸了摸他的脸，范闲此刻已经睡了，毕竟还是个新生儿，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范夫人眼里似乎又含了泪，吩咐侍女将上好的裘衣拿来，将范闲裹住。

“天冷，别冻着孩子。辛苦五大人了。”

五竹点点头，之后抱着范闲，手里拿着铁钎，向儋州出发了。

范落兰在范建怀里看着五竹和弟弟远去，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这样也好，弟弟留在京都必然会遭受伤害，封建社会，男孩儿总是会被视为理应继承一些东西的。五竹叔也好保护弟弟。而自己留在京都，也更方便查清楚害死母亲的凶手是谁。

“爹，弟弟的名字，有取吗？”范落兰问，她的胳膊搭在范建的肩膀上。

“有，有。”范建回过神来，看向范落兰，轻轻笑着，“你弟弟叫范闲，字安之。”

哈。安之。

范落兰感觉这字实在太过于嘲讽，但她确实希望，范闲可以一辈子安之。

“走，我们回屋里取，外面太冷了，瞧，给我们兰儿的脸都吹红了。”范建说着，抱着范落兰走回室内。

范夫人擦了擦眼泪，也跟了上去。

“兰儿，我已吩咐下人将你的屋子收拾好了，你安心住着，要是晚上害怕，就叫人来喊我们。”范夫人温柔的说着。

“好，多谢爹爹，多谢夫人。”范落兰颇有礼貌的道谢。

“这孩子，不是说不用这么客气吗？”范夫人又笑道，这次似乎是带了些真心。

范落兰也笑了笑，范建道：“这说明咱们家兰儿有礼貌，是个懂事的孩子。”

“是是，不过，以后你在范府，可以不用这么懂事。这就是你家。”范夫人说。

范落兰一愣，看着范夫人，她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想到这样。范府，她的新家，竟也如此温暖。

她重重点了点头，道：“好。”

范建和范夫人带她来到了她的住处，屋子里很大，看得出来范建和范夫人对她都是极上心的，室内的家具和床品也都是上好的实木和绸缎，屋里用的也是核桃炭。

范落兰从叶轻眉那听说过范家，但却不知道范府这么有钱。

她被范建放到床上，范夫人又叫来侍女为范落兰更衣。

“她叫铃兰，从今以后就是你的贴身侍女了。要是你不喜欢或是她有伺候的不好的地方，就来找我，我帮你换。”

范落兰坐在床边，看向那个被叫进来的侍女，铃兰看起来也大不了自己太多，约莫就十岁左右，这么大就要开始伺候人，范落兰倒是不忍心。

可制度如此，要是不来伺候她，也会去伺候别人，说不定别人对她会不好。

“不必了夫人，铃兰姐姐的名字和我挺搭的，我很喜欢。”范落兰笑着说。

“大小姐，您叫我铃兰就好，铃兰担不起这一句姐姐。”铃兰有些惊讶范落兰会叫自己姐姐，主子怎么能叫奴婢姐姐呢？

“你比我大，自然要叫你一声姐姐。没关系的，我不在乎这些，你也不用对我这么恭敬，叫我落兰就好。”

铃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范建和范夫人，范夫人笑了几声，道：“既然兰儿喜欢，那你便听她的。”

“是。”铃兰微微欠身道。

果然，这个时代的人，尊卑的观念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就算范落兰想改变，也不会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的。娘说的对，想争取，想改变，首先都要有了能力，但范落兰还觉得，更需要的是时间。

“那你好好休息，怕了就差人喊我们。爹会来的。”范建摸了摸范落兰的头顶，慈爱地笑了笑。

“嗯，谢谢爹和夫人。”

范建和范夫人离开了范落兰的住处，铃兰将门关上。

“今夜，定会血染京都。”

范落兰隐隐约约能听到范建和范夫人说话的声音，以及范夫人低声的啜泣。

“咱们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

“小姐，铃兰为您更衣。”铃兰拿来崭新的寝衣，布料十分细腻丝滑。

“不是说可以叫我落兰嘛？”范落兰用轻松的语气说着。

“是，落…兰。”她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小姐，我还是不习惯。还是让我叫您小姐吧。”

范落兰见她如此模样，也就不强迫她了。

“好吧，铃兰姐姐。你不用为我更衣了，我自己可以的，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好…啊？”铃兰刚想下意识答应，却愣了一下。

一个三岁的孩子能给自己换衣服？这冬日里的衣服还是很复杂的，里三层外三层，光是脱下就要好几分钟。

“我自己可以的，要是我不会，一会儿再喊你帮忙。”

铃兰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好的，小姐。铃兰就在偏房，您喊一声，铃兰就会来。”

“嗯嗯，你快去睡吧。”

待铃兰走后，屋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

范落兰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换上寝衣，今夜太晚了，来不及沐浴，明日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她躺在床榻上，将床帘放下来，闭上眼想睡觉。

可耳边总是回荡着，那些尖叫声，眼睛也总是浮现着那些血迹也熊熊烈火。

范落兰似乎患上了PTSD。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近一个月也没法睡上一个好觉了。

但愿能在梦里，和母亲相见。

晚安。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