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辞 第29章 伏魔岭（2）

萧奕珩见他心神仍在游离，便说道：“此刻不适合谈论这些，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寻找血藤吧。”

“好。”

离尘实在想不起来那些事情，便不再作无谓的纠结。

两人继续往伏魔岭深处走，此时地势已然变得陡峭崎岖，并且气温也降得越来越低，饶是会法术的修仙之人也扛不住，刚进来那会儿还能看到同行的玄门弟子，此时那些人走着走着便不见了踪影，也许是通过传送符退出了，也许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翻过了一处陡坡，离尘回头看向身后那人，询问道：“阿珩，你冷吗？”

萧奕珩提着衣摆上坡，这一路走来，玄青色的衣衫上无可避免地沾染了树脂和污泥，他抬起头时嘴唇略显苍白：“有点。”

离尘向他伸出手，他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握住，两只莹白修长的手相互交叠，萧奕珩借着他手上的力道登上坡顶，掌心仍然是那股微凉的触感。

离尘托起他的右手，说道：“把手摊开。”

“干嘛？”他无厘头的一句话让萧奕珩有些茫然，但他还是照做，摊开了手掌。

接着离尘默念了一句口诀，在他掌心虚空画了一道符，赤色的符印慢慢浮现，片刻后又消失在他掌心。

符印其实并未消失，而是融入了萧奕珩的身体里，他顿时感觉体内似乎点燃了一团火焰，真气在血脉中流淌，抵消了周遭寒气的侵蚀。

“离尘，这是什么？”

“火焰符，”离尘的解释很简洁，“若在平时，此符印会灼伤血脉，但现在林中气温太低，刚好中和。”

萧奕珩顿悟般点了点头，旋即又道：“那你呢？你怎么不用这个法术给自己也暖一暖？”

离尘回应道：“我并未觉得很冷，大约是平日修炼寒冰诀的缘故，我的体温本就比常人低，也更耐寒。”

萧奕珩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如此，难怪我抱着你的时候总感觉你冷冰冰的，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离尘：“……”

“那你既修炼寒冰诀，又怎会火焰术？”

“只是我闲来无事从古书上学来的小法术而已。”

“又是《妖魔异闻录》？”萧奕珩好奇道。

离尘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不是。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在深山老林里穿梭了好一阵，不知此时是白昼还是黑夜，忽然，茂密的林间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吼声，那吼声像犀牛又像狮子，震得树叶都摇曳不止。

“小心。”离尘抬手挡住了萧奕珩，正色道。

“什么声音？狮子还是老虎？”

“都不像，”离尘警惕地凝视着丛林深处，手已经悄然握住剑柄，“有妖气——”

那吼声震天，响彻方圆十里，惊得林中的鸱枭四下逃窜。

萧奕珩移步到离尘身后，亦握紧了剑柄，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即便两人都见过不少妖魔鬼怪，甚至还与千年大妖渊烬交战过，当看到丛林深处显露出来的那团黑影时依然震惊不已。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周身满是坚不可摧的冰甲，头顶长着独角，身似麒麟，背生双翼，拖着一根粗壮的尾巴，狰狞的巨目像黑洞般盯着“猎物”。

“是冰甲角魔龙！”离尘几乎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个名字。

萧奕珩对此等凶兽不甚了解，只是听名字觉得应该不好对付。

心下正思索着如何全身而退，那魔龙便展开双翼向他们扑过来，一声声巨响过后周围古树轰然倒塌，鸱枭凄厉的叫声回荡在林间。

巨大的黑影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势要将两人吞噬。

萧奕珩将灵力汇聚于剑身，在一瞬间爆发出极强的剑气，凌空挥出一剑，直逼那魔龙的面门。

没想到他这一剑非但没有给魔龙造成伤害，反而激怒了它，一声咆哮过后张开锋利的爪牙向他袭来。

萧奕珩旋身躲闪，有惊无险。

魔龙张开血口，一道气旋爆发出来，更像是寒冷的风暴，所到之处地上的草木皆瞬间被冻住，这股霸道的气旋劈面砸下来，萧奕珩想要抵挡已是措手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眼前闪过一道赤金色的光，化解了魔龙的风雪暴，几片冰霜打着旋儿落到了萧奕珩额前的墨发上，最后消融。

离尘以灵力催动赤荒石，逼退了冰甲角魔龙，赤荒石蕴含的浑厚绵长的神力刚好压制上古凶兽。

与此同时，离尘抽出佩剑直直贯入魔龙的左眼，魔龙被毁了一只眼睛后疼得发狂，挥舞着身后的尾巴横劈竖砍，离尘来不及拔出剑，混乱中慌忙躲闪，衣袂被那锋利的冰甲割破了好几道口子。

萧奕珩盯着那翻飞的白色身影，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催动体内灵力朝冰甲角魔龙攻过去，奈何它身上那一层冰甲太坚硬，生生挡下五成。

风雪暴再次袭来，萧奕珩撑起的防护罩很快便出现了裂痕，就在他即将不敌的时候，离尘施法朝魔龙攻去，分散了它的注意力，也自然救下了萧奕珩。

“没事吧阿珩？”离尘偏过头问道。

萧奕珩缓了口气道：“还好，这只怪物貌似比渊烬还难对付。”

离尘再次祭出赤荒石，赤金色的光芒耀眼无比，携带着浑厚的神力灼烧着魔龙的冰甲，令它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趁这间隙，离尘正色道：“它是上古凶兽冰甲角魔龙，非凡人所能抵挡，你快走。”

萧奕珩闻言不假思索道：“我怎会丢下你一个人走？”

离尘本来还想劝他几句，话未说出口就看见他周身散发出了磅礴的灵力，同之前面对渊烬时一样。

萧奕珩双手在胸前结出一道咒伽，青色的光芒顷刻间将冰甲角魔龙困住。

双方僵持不下的间隙，离尘以赤荒石神力为引，念动咒语布下杀阵，魔龙本就瞎了一只眼，此时陷在杀阵之中无法脱身，只能任由暗旋将它吞噬。

魔气冲天，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立刻变得漆黑，萧奕珩终是凡人之躯，如此强大的灵力之下，他承受不了太长时间，但若不能斩杀这只凶兽，只怕它会害更多人。

冰甲角魔龙发出了不甘的怒吼，在两人以及赤荒石合力的绞杀之下，足足挣扎了半柱香时间才最终化作一滩血水。

随着魔气逐渐消散，视线也明晰了不少。

萧奕珩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站都站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所幸离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关切道：“你怎么样？”

萧奕珩觉得眼前之物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知身在何处，勉强开口道：“有点晕……”

离尘见他唇角血色尽褪，便猜想他定是灵力虚耗太多，只好先离开此处，在附近找了一处平地扶他坐下。

谁知离尘刚想给他渡灵力就被他一把拦住。

萧奕珩略显苍白的指节扣住他的手腕，唇角微动扯出两个字：“不用。”

离尘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未置一词，最终慢慢收回了手。

方才情况危急没作他想，此刻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问题。

萧奕珩身为一介凡人，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再怎么修炼，也不应该拥有那般强大的灵力，而且他每次爆发出那股灵力的时候，离尘总感觉似曾相识，仿佛浑身血脉在与之遥相呼应，他说不上来这是为何，只觉得很奇妙。

只是萧奕珩现在战后脱力，离尘不便此时问他这些。

林中依然寂静得可怕，萧奕珩的声音未免有些突兀：“离尘，方才你为何要让我先走？”

离尘没反应过来他会问这个，思量了片刻才道：“那冰甲角魔龙是上古凶兽，实力远在渊烬之上，我有赤荒石，但你不一样，若是被它所伤便凶多吉少。”

“所以你就让我走？”萧奕珩蹙了下眉头，语气也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愠怒，又像郁闷，“我若是贪生怕死，当时就不会进伏魔岭。”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怕我遭遇不测，可让我丢下你一个人逃走，我如何能心安？”

“阿珩，事出紧急我顾不了那么多。”

“那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会让我与你共同面对还是让我弃你而去？”

话音落地良久，久到林间的寒气将二人包围，离尘都未曾回应。

他的答案已显而易见，即便再来一次，依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他不想说谎。

萧奕珩心中的郁闷更盛，憋得他连呼吸都沉重起来：“你为何总是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就没想过你若出什么事我会追悔莫及？”

离尘感觉他似乎话里有话，因问道：“难道我以前也这样过？”

萧奕珩目光闪烁，低声道：“是，你以前也是这般不顾自己，所以我真的害怕……”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离尘的语气平缓而又坚定。

“当真？”

“不骗你。”

萧奕珩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阵，半晌过后才收起了心中的疑虑。

离尘的视线虽从他身上移开，但心中却百感交集，他能感觉到萧奕珩的心虔诚无比，但他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而且不想让他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