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第40章 第 40 章

奚乔探出头，注视着前方来人。

那人手提竹篮，竹篮里装了些许嫩绿的菜叶，看起来像是赶完集回家。奚乔眸色暗了暗，紧接着，视线上移。妇人穿得十分普通，一身洗得变形的亚麻色布衣，束带上隐约可见的线缕，头上的方巾遮挡住半张侧脸，教人难以看清容貌。

直到那名妇人进了屋，她才收回目光。

一转身，奚乔就与两人的视线对上，其中一双眼睛还藏了不少疑惑。

她不由地开口问，“你这什么表情？”

萧景起初还未回过神。

少顷，见无人回答，她又出声提醒。

彼时，萧景才知道这句话是向他而来，遂道：“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她可是前朝皇后的侍女，主子像有如此尊崇，她怎会沦落至此。”

“你都说是前朝皇后了，还怎么可能养尊处优。况且她主子为后尚不足半载，说得难听点，也只是废后。”奚乔道。

一番话说完，萧景颔首示意。

随后，他又开口，“我们何时进去？”

奚乔思索半刻，道：“我随时都可以，看你们是否方便。”

她考虑到两人如今是没有任何官职在身，贸然闯进百姓屋子担心留下诟病，对往后官途不利。而她，只不过是孑然一身，造不成影响。

她目光望向两人，似在等待他们的回答。

萧景不假思索道：“我也随时可以。”

沈策道：“那进去吧。”

***

奚乔走在最前，率先敲了紧闭的木门。

屋内的人似乎离大门并不远，在奚乔敲了还不到两次，里面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门一打开，织妹抬头看见来人，笑意盈盈的她登时止住笑容，狐疑地盯着三人。

“几位是？”她站在中间，慢吞吞地问。

起初，她以为是经常给她送余下衣料的掌柜，谁知来人竟是陌生人。

暂不谈这位敲门的娘子，单看另外两名郎君的锦袍，便知是出身极好的贵人。这些年，她虽远离尘世，但还是知晓些衣裳料子。

“先进来坐罢。”

织妹虽然对他们持以怀疑，但还是让他们进了屋。

“多谢。”沈策微微垂头，道。

一踏进大门，奚乔不用转头，就看完了整个屋子的构造。

而这时，织妹上前领着他们去了较为明亮的屋子。

递上茶水，她才问出疑惑，“几位瞧着也不是平常百姓，来此处是办什么差事么？”

奚乔接过茶水没喝，开门见山地说，“听闻您曾是宁朝皇后的侍女，我们想请您帮个小忙。”

她的语气亲切，面露笑容。

想来是不会遭到严词拒绝。

可事实远非她所料，织妹在听到“宁朝皇后、侍女”的字眼儿，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双眼快要溢出火花来。

织妹一脸怒容地端起茶泼了出去，迅速站起身，扯住几人的衣袖，严厉道：“我不认识什么宁朝皇后，也不是什么侍女。如果你们是来打听这个消息的，那就走错地方了。况且，我这里也不欢迎你们，赶快走。”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了她的逆鳞，此时的她轻而易举地把三人拉到门口处，并火急火燎地开门，将三人推出门外，又迅速地关上门，警告道：“你们走吧。”

说罢，就回了房。

直至屋内没再传出什么音响，萧景才小心翼翼问：“为何方才她的反应如此大？”

奚乔尝试再敲门，终究是没有回应。

如今日头正好，她索性又站在槐树下休息，顺便回了萧景的问题，“肯定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还有一点就是害怕我们是当今圣人派来试探她的。我们再等等看罢，都花银子寻到这个地方来了，肯定不能空手而归。”

织妹内心确实是如她所想，既不想回忆过往，也怀疑是圣上猜疑，便派人来打探。

她并不想引起惹人注目的事来，为此，不得不隐姓埋名生活多年。

“你不是心疼你的银子，你是觉得她和谢长宴有来往，对么？”

萧景靠在树干旁，慵懒道。

否则，奚乔不会如此费尽心思要见到织妹。

“的确，若我是谢长宴，我一定会找到她。织妹以往在宁朝常常接触皇亲国戚，是助他复国登位的绝佳选择。如此，那些前朝遗老也不会反对。”

奚乔望着远处紧闭的木门，正色道。

她相信，织妹一定知道谢长宴的秘密，或许，她也参与其中。

“看她眼下是不会再见我们了，还要继续等下去么？”

萧景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腕上，语气轻淡。

奚乔脱口而出，“等！说不定还会等来惊喜。”

三人就一直坐在槐树底下，视线一直望向前方的屋子。

偶尔屋内的人拧着物品出门，他们也积极地上前为屋子的主人减少负担。

日落时分，织妹强忍着怒意问，“你们到底想怎样？”

此话一出，奚乔停下来，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认真道：“我们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谢长宴。”

织妹对他们的身份还是半信半疑，“你们找他作甚？”

奚乔见此时还有回转余地，忙不迭放下手中的重物，告诉她关于谢长宴所做之事。

听完，织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你今日所说可属实？”她拉住奚乔的手攥在手里，语气有些颤抖。

“属实。若您不信，我身上也是有证物在。”

还未等她拿出，织妹双腿瘫软，跌坐在地。

沈策和萧景见此，慌张地扶起织妹进了屋。

而这一切，要怪就怪谢长宴平日在她跟前伪装得太好。

进屋喝了几口茶，织妹才慢慢回神。

静默良久。

她缓慢地说：“他前不久确实是带了一名姑娘回来，但他告诉我是买的舞伎。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他贪玩享乐，训斥几句就没再多想。”

说着，她就回想起初遇那位姑娘的场景。

当时那位姑娘依偎在谢长宴身旁，脸色苍白，也没有开口说话。

织妹问了好几句话，姑娘都没有回应她，她还一度以为那名舞伎是哑女。

她思绪转回，忧愁道：“是我识人不清！”

奚乔安慰一番，见她情绪稳定下来。

遂开口询问：“您知道谢长宴的住处么？”

此时的织妹也是气得不行，不假思索道：“你们穿过那座行宫，再往左边巷道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奚乔闻言，急遽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今日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说罢，三人帮织妹干完活就往行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