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郢雁来 第62章 六十二

翌日。

镜界闻雁来如期而至，面对与自己截然相反的闻青郢，镜界闻雁来兴致极高，变着花样折腾闻青郢。

“你的傲骨，当真绝世。”过了许久，镜界闻雁来终于停手，双手抱胸，俯视闻青郢，赞叹道，“连我都没有把握，折断你的傲骨。面对你这种人，不能急于求成，闻战神，我可以等，我有千万年的时间，直到你愿意对我俯首帖耳，我便把你接到神界，你我二人称霸镜界，你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闻青郢不语，仍是冷冷地看着他，镜界闻雁来哈哈一笑，说道，“不过，虽然我可以等，但你就不一定了。再过几日，毒虫咬破耳膜，深入脑髓，不过数月，你就会变得痴傻疯癫，成为我的傀儡，无情无绪，百依百顺，同活死人并无二致。闻战神，我的提议，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闻青郢闭目不答，毒虫尖锐嘶鸣，镜界闻雁来再说什么，他一句也听不到了。镜界闻雁来也不恼，伸手一推苏小五，让他在此处守着，施展幻影术，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镜界闻雁来手段狠辣，闻青郢本就虚弱，此刻更是性命垂危，奄奄一息。苏小五不敢再动，只能干巴巴地守在一旁，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闻青郢一口气没上来，一命呜呼。

接下来的几日，皆是如此。忽一日傍晚，闻青郢睁开眼睛，看向一处，眉头微皱，若有所思。苏小五警惕地看着他，闻青郢无奈一笑，看向苏小五，说道，“天色已晚，今日便罢，可好？邪神罚我之时，尸水溅到了你，想必剧痛难忍，还是早些回去，用灵草烫一烫为好。”

苏小五上下打量闻青郢，半日已过，触到尸水的皮肤已经溃烂，苏小五早有去意，被闻青郢一说，犹豫片刻，便转身离去了。

闻青郢暗暗松了一口气，待苏小五远去了，才看向刚刚的方向，上身前倾，出声唤道，“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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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丛沙沙作响，一只巴掌大小的金赤小鸟忽然蹦出来，圆溜溜的眼睛中满是困惑，歪头看向闻青郢。

与现实相同，九天凤凰活泼好动，耐不住寂寞，不似吞天玉蟒，时刻缠绕在主人腕间。镜界小凤头一次见闻青郢，好奇极了，不解这个与主人一模一样的人，为何会被囚禁于此，而且命悬一线，如此凄凉。

“小凤，不认识我么？”闻青郢说道，“我是你的主人啊。”

镜界小凤盯着闻青郢，看了半晌，忽然振翅飞来，落于闻青郢肩头，额头翎羽擦过闻青郢脸颊，似是在确认身份。

“我身受重伤，神识不全，联结亦被斩断。小凤，不会连主人都认不出来吧？”闻青郢轻咳一声，故作责怪道。

镜界小凤当即长鸣一声，蹭了蹭闻青郢的面颊。闻青郢心中一喜，知晓骗过了这只神兽，立即循循善诱，说道，“小凤，我被困于此，你快快帮我烧断锁链，救我出去。”

小凤听完，毫不犹豫，一头扎进潭水之中，喉间含一口神火，所过之处，尸水蒸发，浓雾弥漫，不可视物。神火可焚万物，不过片刻，小凤便熔断了闻青郢手脚锁链，闻青郢重获自由，立即去摸头顶百会穴的寒钉，捏住露在外面的半寸，拼尽全力往外拉扯。

排山倒海的剧痛袭来，闻青郢眼前发黑，几欲昏厥，却仍咬紧牙关，随着寒钉渐渐拔出，封印松动，体内神力隐隐作动，闻青郢心中闪过希望，哪知还未完全拔出，忽然风起云涌，一道身影浮现半空，无与伦比的神力瞬时压下，闻青郢登时支撑不住，跌在地上。下一刹那，头顶传来剧痛，寒钉被重新钉入，此次压得极深，整根没入，连半点钉尾都不留。寒钉扎得极深，不仅封住了修为，更是封印了闻青郢的身体，闻青郢全然动弹不得，鲜血如汩汩溪流，自唇角流出。

白赤头发的邪神立于半空，长发无风自动，赤红的发尾几乎要滴下血来。邪神面容含怒，一言不发，忽然伸手，金赤小鸟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就被邪神攥在手中，一掌掐断了喉咙。

“小凤……！！”闻青郢大骇，又悲又怒，面容扭曲，颤声道，“那是你的神兽！”

“那又如何？”镜界闻雁来满脸漠然，随手丢掉垂死挣扎的小凤，浑身浴血的金赤小鸟扑通一声落入尸水潭中，本就濒死，又没有神火保护，不过片刻，便被潭水溶化，尸骨荡然无存。

闻青郢目眦欲裂，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镜界闻雁来俯视闻青郢，甩掉指尖鲜血，淡淡地道，“认错主人的神兽，要它何用？闻战神，你倒也不必如此伤怀，按你们的说法，镜界虚妄，若是你的凤凰还活着，那这只愚蠢的小鸟，说不定仍在尸水潭中，与你相伴，真是感人肺腑。”

“你，你，”闻青郢心如刀绞，骂道，“疯子，当真是疯子！我宁死……绝对要杀了你！”

“浑身上下只有嘴能动，还敢嘴硬。”镜界闻雁来嗤笑一声，说道，“劝你老实一点，别忘了，苏小五的命，还在我的手上。”

闻青郢面如死灰，紧闭双目，眼角淌下两行血泪。镜界闻雁来见状，忽然极其愉悦，飞身而下，捏住闻青郢的下巴，指腹摩擦闻青郢的脸颊，将那两行血泪，细细抹开，擦在闻青郢的唇上。

“闻战神，”镜界闻雁来凑近闻青郢耳边，低笑道，“我忽然改变主意了，一刻也不愿再等。若你百依百顺，我便不伤苏小五，也不伤无辜之人。那些贱民，蝼蚁草芥，哪比得上你，如此倔强，令人着迷。不过，若你仍是反抗，那我便在你面前，一丝一丝，剥去苏小五的皮肉，凡间凌迟，至多千刀，而我可以千刀万刀，百日不停，那般光景，你可愿见到？”

闻青郢万念俱灰，看着镜界中的自己，心如槁木，低下了头。镜界闻雁来登时长笑，神力激荡，吸出闻青郢耳中毒虫，手指一捻，毒虫化为齑粉，扬扬洒洒，飘落半空。

虫鸣瞬间消失，闻青郢只觉万籁俱寂，胸中仿佛盛着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波澜。镜界闻雁来一把拎起闻青郢，神力爆发，直直往神界飞去，狂风似刀，风干血泪，割开一道道极细微的伤痕。

过不多时，便到了神界，镜界闻雁来拎着闻青郢，一掌将他推入一处温泉中，冰冷的身躯接触烫水，闻青郢狠狠一个激灵，镜界闻雁来捏了个诀，神力激荡，温泉登时汹涌，掀起狂涛巨浪，数丈水墙，直往闻青郢身上砸去。

闻青郢手足无力，在烫水中浮沉，过得片刻，肺部入水，头脑昏聩，几欲昏迷时，镜界闻雁来忽然停止施法，轻轻一勾指尖，闻青郢登时腾云驾雾，狼狈不堪地摔在了地上。

“我虽没有洁癖，”镜界闻雁来俯身，笑道，“但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闻青郢只觉天旋地转，捂着胸口呛咳，吐出了混着鲜血的水。镜界闻雁来眉头微皱，双指如风，连点闻青郢胸口穴位，神力强硬地涌入，封住了闻青郢的心脉。

“刚刚洗净了，可不能弄脏。”镜界闻雁来一把拎起闻青郢的后领，施展轻身功夫，不过片刻，便到仙府，进入一栋华美的阁楼。

镜界闻雁来一把将闻青郢丢在榻上，飞身而起，立于半空，口中念念有词，指尖金光闪动，不过多时，一座极其威严的阵法，便笼罩在阁楼之上。

“此阵不难，”镜界闻雁来笑道，“不过以你的神力，连寒钉都无法拔出，必不可能破开。日后不再束你手脚，记得你我约定，我便收手，不再滥杀无辜。若你心有他意，整个镜界，还有苏小五，都会葬送在你的面前。”

闻青郢坐在榻上，木然点头，镜界闻雁来邪笑一声，说道，“莫要摆张臭脸。今日便放你一马，明日辰时，煮好茶水，敢扫我的兴，你尽管等着。”

闻青郢抬起眼帘，勉强勾起一个惨淡的笑容，点了点头。镜界闻雁来大笑而去，闻青郢独自坐于房中，头脑空荡，唯有一种荒谬至极的感觉，在胸中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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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青郢枯坐整夜，身上衣物被体温烘干，辰时将至，闻青郢起身，双腿僵硬，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犹记那夜，我打碎茶壶，生死契约，引来连无渡……”闻青郢垂眸苦笑，自语道，“不曾想今日，困于此处，身不由己，走投无路。只盼旧友们，忘记闻雁来，只当他死了，莫要挂怀，好生活着，顺遂无虞。”

闻青郢慢慢挪步，烧了一壶水，又翻出茶叶，茶叶翠绿柔软，倒入滚水，登时散出极清甜的茶香，香飘十里，沁人心脾。闻青郢却闻之无味，心中毫无波澜，如同一棵朽树，半点生机也无。

门口忽然传来响动，白赤长发的邪神缓步而入，闻到芬芳的茶香，眉毛一挑，露出了邪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