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郢雁来 第59章 五十九

见到此人，闻青郢大惊，伸手一拉，将苏小五护在自己身后，承影滑落掌心，横亘在相貌一样的两人中间。

“初次见面，何必刀剑相向？”镜界闻雁来眉毛一挑，一举一动，无不透着一股邪异，“没想到‘真正’的我竟如此无趣，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闻青郢不欲多言，猛然欺身，承影挥出，毫不留手，用了十成神力，裹挟摧枯拉朽之势，直往镜界闻雁来刺去。镜界闻雁来神情一凛，一模一样的承影显形，两剑一触即分，二人同时后撤数步，镜界闻雁来面色发白，闻青郢直接咳出一口血来。

“九成神力。”镜界闻雁来双眼微眯，说道，“你神识不全？”

闻青郢面若寒霜，不言不语。镜界闻雁来摸着下巴，眼神流转，忽然笑了，说道，“闻战神，若你一心逃走，哪怕是我，恐怕也拦不住。但是带着一个累赘，想要全身而退，绝无可能。不过我呢，觉得你甚是有趣，想把你和你的徒儿一并留下，陪我逗趣。这样，你我打一个赌，若你赢了，便让你带着徒儿离去，若你输了……可就要任我摆布了。”

“什么赌？”闻青郢握紧承影，冷声道。

“很简单，弹指之间，便见分晓。”镜界闻雁来胸有成竹，扬起下巴，一指苏小五，邪笑道，“便赌他的心意。苏小五，你想走，还是想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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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青郢面上划过一丝难以置信，转头看向苏小五。苏小五却不看他，直直望向镜界闻雁来，问道，“若他留，你待如何？”

“随你处置。”镜界闻雁来邪邪一笑，说道，“他对不住你，作为第三者，你二人的恩怨，我自是不会插手。”

“小五，莫要被他骗了！”闻青郢急忙说道，“等我们出了镜界，你待怎样，我绝无意见！”

镜界闻雁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直起腰来，看向闻青郢，嘲讽道，“闻战神，我自诩不是好人，没想到你也谎话连篇。出了镜界，你必然忙于庇佑苍生，苏小五天资愚笨，你甩他一本功法，敷衍数年，凡人寿数短暂，不过数十载，够练三本功法么？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肯让苏小五罚你，但你那些好朋友，朝云仙子温鸣涧，听说连无渡也处处维护于你，苏小五一介凡人，如何争得过他们？”

苏小五闻言，面色狠厉，死死盯着闻青郢。闻青郢一时无法反驳，看向苏小五，怔怔道，“小五，原来你这般恨我？”

“赤煌死了，他最恨的当然是你。”镜界闻雁来说道，“若不是你，他还在舴邦衣食无忧，怎会被赤煌丢入镜界，遭受万蛇噬心之苦？”

“万蛇噬心，是你亲手推他下去！”闻青郢满腔悲愤，怒道。

“对，我亲手推他下去。”镜界闻雁来一打响指，笑道，“那你说说，我为何如此恶毒？镜界与现实完全相反，你越善良，我越恶毒，镜界之人身不由己，你说，归根到底，是不是还是因为你？”

闻青郢惨然一笑，伸手去摸苏小五的头，说道，“小五，我说不过他，你当真不愿跟我走？”

“邪神说得对，出去没什么好的，我要留在这里！”苏小五猛地后退一步，躲开闻青郢的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披散的发缝间阴恻恻地看着闻青郢，咧嘴笑道，“不仅如此，我还要你在这里陪我，阿来……师父！”

闻青郢的手顿在半空，心中悚然。镜界闻雁来哈哈大笑，说道，“闻战神，看啊，我的杰作！良心这种东西，最是无用，不如拿去喂蛇！初见之时，这小子咋咋呼呼，甚至还要抱我，他的良心那么大，万蛇齐噬，足足九九八十一天，才把他的良心吞噬干净，现在这副模样，真是令人喜爱！好，闻战神，你输了，留在此处陪我吧！”

闻青郢不答，神力爆发，承影全无招数，直直往镜界闻雁来胸口刺去。此剑刺来，只攻不守，破釜沉舟，极其挥霍神力，镜界闻雁来脸色大变，使出残萼碧漪步，身影闪动，只余道道残影，然而闻青郢剑尖极抖，无论镜界闻雁来如何闪避，承影都紧随而上，势必要穿透他的胸口。

刺啦一道裂帛之声，承影割下了一片衣袖。镜界闻雁来忽然不躲了，站定身形，神力激荡，针尖对麦芒，刹那间，空气巨震，小楼轰然倒塌，苏小五面色煞白，抱头蹲在闻青郢背后。

“也是，自创的神法，倒让你夺了先机。”镜界闻雁来一抹嘴角鲜血，眸子里闪跃着兴奋，说道，“不用招数，硬碰硬，闻战神，九成神力，你可真是无所畏惧！”

闻青郢见镜界闻雁来受伤，抓住时机，陡然跃起，承影有万钧之力，逐电追风，流星赶月，刹那间便到镜界闻雁来面门。镜界闻雁来举剑相迎，同源神力激烈碰撞，闻青郢神识不全，终是略逊一筹，握剑之手，皮肤寸寸皲裂，血肉迸溅，露出了森森白骨。镜界闻雁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气血翻涌，七窍流血，胸口剧痛。

两败俱伤的打法，镜界闻雁来从未受过如此威胁，心中悚然，猛地抽身，在半空翻滚数周，卸力之后，弯腰捂着胸口，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闻青郢右手已废，便将承影丢到左手，仿佛不知疼痛，身影一闪而过，继续向镜界闻雁来攻去。镜界闻雁来急忙闪避，嚓的一声，一缕赤红色的发尾被承影削断，纷纷扬扬散落半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真是疯子！”镜界闻雁来神情狠厉，忽然目光一转，落在废墟中的苏小五身上。苏小五凡人之躯，刚从废墟中爬出来，灰头土脸，气喘吁吁。镜界闻雁来眉头一挑，计上心来，不顾闻青郢的攻击，忽然使出全力，飞身疾冲而下，承影寒光闪闪，直往苏小五咽喉割去。

闻青郢神情大变，再也顾不上别处，俯身猛冲，承影脱手而出，拦了镜界闻雁来一瞬，下一刹那，苏小五只觉眼前一花，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血腥味直冲鼻腔，直教人头昏目眩，天空忽然下了热雨，温热的液体洒了一头。苏小五懵了，恍然抬头，只见闻青郢正低头看他，二人对视，闻青郢冲他惨然一笑，苏小五还未回神，闻青郢便松开手，软软跌在了地上。

只见闻青郢头顶，墨色长发间，隐隐有一丝银光。细看之时，便能发现头顶百会穴正中，被人深深刺入了一根寒钉，只余半寸在外，寒光闪闪，惊心动魄。

镜界闻雁来收手而立，方才正是他趁机刺入寒钉。此钉乃是上古寒铁制成，足有六寸，由百会穴刺入，生生封住了闻青郢的修为。

“心有灵犀，我还挺了解你的。”镜界闻雁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只是脸色惨白，显是也受了不轻的伤。

苏小五看着闻青郢，鲜血自那人的脸颊滑落，一直淌进衣领里，将素衣染成了赤色。那人单手撑地，才勉强支着身子，另一只手只剩白骨，不见一丝血肉。

苏小五莫名觉得胸口发闷，有一丝微痛。那里本应是他的良心，却已被万蛇噬去了。

镜界闻雁来忽然蹲下身子，伸手捏起闻青郢的下巴，凑得极近，仔细瞧了又瞧，邪笑一声，说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其实最恨你的人，是我。千年前，我正在月下品酒，几位姑娘轻歌曼舞，哪知还未尽兴，忽然暴毙而亡，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千年后。若不是苏小五，我怕要一辈子蒙在鼓里，闻战神，你害我千年，当真可恶！”

闻青郢闭目不语，镜界闻雁来忽然凑近闻青郢颈间，低头嗅了嗅，面露嫌恶，说道，“一股难闻的粗茶味。怎么，堂堂战神，竟喝不起好茶么？赤煌死的那日，我察觉有人来过，便叫了只大狗来闻味寻人，大狗没闻出来，说是除了我的味道，只有一股淡茶味，我还狠狠罚了他一通，如此想来，倒是冤枉了好人。”

闻青郢眼睫微颤，想要偏头躲开，却被镜界闻雁来重重掰了回来。镜界闻雁来笑意盈盈，附耳低语道，“想必你也猜到了，世间最好用的狗，嗅觉极其灵敏，仅剩的一只魔族，连无渡。听苏小五说，他是你的至交好友？”

闻青郢呼吸一滞，牙齿紧咬，镜界闻雁来手劲极大，咔的一声，竟然捏断了闻青郢的下颌骨。闻青郢眉头紧皱，不言不语，镜界闻雁来仍是笑，极其缓慢地揉捏闻青郢的下颌骨，细密的骨擦声传来，令人齿根发酸，镜界闻雁来却极其受用，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我不杀你，你也别想死。”镜界闻雁来低笑道，“万魔岭，我亲手在那里打造了一个仙境，里面的人，大都同你一样，冥顽不灵，愚迷不悟。闻战神，走得动么？走不动的话，让苏小五拖着你。苏小五，手脚小心点，路途遥远，别伤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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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五弯腰去拎闻青郢的衣领，闻青郢睁开眼睛，扶着苏小五的胳膊，勉强站直了身体。镜界闻雁来打一个呼哨，一条通体玉色的白蛇立即游来，正是神兽吞天玉蟒。镜界闻雁来一推闻青郢，闻青郢登时站立不住，一跤跌在吞天玉蟒的身上，镜界闻雁来一脚踩在闻青郢肩头，防止他跌落，苏小五也紧紧抱住吞天玉蟒的身体，吞天玉蟒登时腾云驾雾，直奔万魔岭而去。

“好小蛇，我们去尸水潭。”镜界闻雁来拍了拍吞天玉蟒硕大的头颅，瞥一眼闻青郢，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