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郢雁来 第26章 二十六

三人翻过高山，去镇上点了些吃食，忽然空中一阵异象，一辆玄黑的神辇从空中飞过，旁边跟着一只神兽，同样通体玄黑，形似公牛，额上一角，腾云驾雾，与玄黑神辇一起呼啸而过。

闻青郢微微一笑，“来得挺快。”

“是谁？”华苍颜好奇道，厉彩凤也竖起了耳朵。

“审判司，那是杜乘风的神兽，独角玄牛。”闻青郢说道，“应当是去寻红白二鬼了。”

杜乘风亲自下凡，想必是收到了妙姮的书信。不过如此迅捷，只怕朝云仙子也去了一趟审判司。

闻青郢临走时，交代红白二鬼莫要透露神识的事情，此刻不紧不慢地品着茶水，看着杜乘风的神辇呼啸而过。

“红白二鬼被抓，童养媳被救，”华苍颜笑道，“这嵬州，总算干净了。”

“是啊，”闻青郢也笑，“至少换得几百年安宁。”

“闻老板，我们接下来去哪？”

闻青郢放下茶水，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拿出地图，圈出一地，笑道，“瀛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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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瀛县，需要二日，三人不多耽搁，即刻启程。途中，连无渡来过一次，见闻青郢已寻到两块神识，恢复三成神力，满意地离开了。

与嵬州不同，瀛县靠海，大多捕鱼为生，倒也算是富饶。不料三人未到，哭声先至，灵辇尚未落地，只见纸钱漫天飞舞，哀乐响彻云霄，这乐声并非来自一处，而是瀛县之内，多处都在奏响哀乐。三人从灵辇上低头一看，只见大街小巷，数支送葬队伍正在出殡，到处摆着茶桌路祭，厉彩凤将灵辇藏于隐蔽处，三人走进瀛县，入目所及，竟然半数之人披麻戴孝，正在服丧。

华苍颜拉住一个过路的青年，问道，“我等路过此地，敢问发生何事？”

那青年见华苍颜一身劲装，厉彩凤腰佩大刀，脸上露出一些喜色，说道，“阁下可是仙修？小县出了一个邪祟，经常在海上作乱，小县多是渔民，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海捕鱼，结果大多一去不回，生还者十之一二，日子一久，便这样了。”

“邪祟？”华苍颜眉头一皱，“是何模样？”

“据说是一条大蛇。”那人叹了口气，说道，“之前也有仙修想要除祟，结果伤亡惨重，阁下若不是有备而来，还是罢了吧。”

闻青郢摸着下巴，隐隐感觉神识碎片就在海边，忽然心头一喜——不会是小蛇吧？

“闻老板，去看看？”那人走后，华苍颜说道。

“看瀛县这副模样，若是不除邪祟，渔民难以生计，怕是没几年就搬空了。”厉彩凤说道。

“那便去看看吧。”闻青郢说道，“正好我的东西也在海边，不过有一事奇怪，昨日我还感觉在县中，今日便跑去了海边，甚是蹊跷。”

“想必是昨日距离遥远，感应有误吧。”华苍颜说道。

闻青郢皱眉不语。他确定感应无误，这碎片昨日确实在县中，目前却在海边，而且时不时移动，说明携带者定是活物。但与红鬼不同，这块碎片并非若隐若现，而是十分清晰，想必那活物带着碎片，却并未吞食入腹。

难道真是小蛇？不过小蛇怎么会作恶？闻青郢心中困惑，与华厉二人向海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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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有一个悬崖，怪石林立，陡峭至极。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浪花四溅，翻腾出雪白的泡沫。

“此处暗礁众多，想必不是渔民出海的地方。”华苍颜说道，“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不，就在此处。”闻青郢走上悬崖，探头瞧了瞧。只见这悬崖高约百丈，直让人眼晕，加上怪石嶙峋，常人摔下去，只怕立刻粉身碎骨。

华苍颜和厉彩凤过来一看，没瞧什么名堂，正欲询问，闻青郢忽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闻老板！”

“闻先生！”

华厉二人大惊，尤其是厉彩凤，骇得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闻青郢使了一点神力，稳住身形，匀速下落，快要到底时，见到崖壁上有一个洞穴，里面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

“有人？”闻青郢一愣。

洞穴幽深，光线昏暗。闻青郢俯低身子，走了进去，不过数十尺，豁然开朗，竟然别有洞天。不过闻青郢无暇感叹鬼斧神工，只见洞中盘绕着一条大蛇，长约数丈，宽约两人合围，浑身漆黑，目如铜铃，头上生角，分叉的蛇信不断伸缩，嘶嘶作响。

只一眼，闻青郢便确认这不是小蛇。吞天玉蟒浑身莹白如玉，头上无角，眼眸碧绿，甚是赏心悦目，而眼前这蛇，目露凶光，杀孽极重，身上缭绕着魔气，是一只异化的魔兽，只怕已经吸收了千人血气，才修炼成这副模样。

大蛇前面竟然站着一个人，与其对峙。此人灵力极盛，虽不是半仙，却也是仙修中的佼佼者，不容小觑。然而，让闻青郢精神巨震的不是这名剑修，而是他的兵器，那应该是一柄剑，但只有剑柄，不见剑身，地上却隐隐倒映着一道长剑的影子。

闻青郢进来时，大蛇正欲进攻，蛇头后缩蓄力，那剑修不急不躁，气定神闲，举剑相迎。而在闻青郢进来后的瞬间，剑修脸色突然变了，只见其手中的剑柄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蜂鸣，剑修不禁后退一步，大蛇猛地进攻，如雷似电，差点咬断他的手臂。

“承影……！”闻青郢盯着那剑，面露欣喜，上前一步。

闻青郢出声之后，那剑忽然变了，剑柄之上，剑身渐渐有了形，极薄极利，寒光闪闪，一股极其威严锋锐的气息悄然展开，大蛇也往后退了尺余。

只听一声清越的剑吟，那剑忽然从剑修的手中挣脱，疾如雷电，向闻青郢飞来。闻青郢先是面露喜悦，而后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手，喊道，“稍等！”

然而那剑完全不顾及闻青郢的阻拦，风掣雷行，在半空中自己挽了个剑花，不顾闻青郢后退，剑柄直直撞上闻青郢的掌心，非让他握住不可。

闻青郢满脸无语，然而来不及表达不满，潮水般的神力自掌心涌入，熟悉的剧痛直刺头颅，不过片刻，就失去了行动能力，一个倒栽葱，摔在了地上。

昏过去前，最后的影像是目露凶光的大蛇，和又惊又急的剑修。远处隐隐传来华苍颜和厉彩凤的叫声，闻青郢撑不下去，很快陷入了黑暗的混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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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剑修失了兵器，也顾不得大蛇，急急飞向闻青郢。谁知朝夕相处的承影剑忽然倒戈相向，一旦剑修靠近闻青郢三尺距离，那剑便猛地抬起，寒光闪闪的剑尖直指剑修咽喉。

“承影？承影！你怎么了？我是萧客啊！”剑修大急，喊道。

那剑却像听不到一样，静静悬在半空，守护着昏过去的闻青郢。

大蛇沉寂良久，静待时机，见萧客露了破绽，猛地进攻，獠牙毕露。萧客失了先机，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咬断脖颈，承影剑忽然发出一声剑鸣，明明未动，一道剑影却唰地掠过，萧客只觉得眼前一暗，回过神来时，那只大蛇已经被斩去了头颅。

魔气与鲜血同时迸射，萧客急忙后退，闻青郢昏倒在地，无法动弹，眼看就要被魔气与蛇血淹没，承影剑忽然急遽旋转，甩出道道寒光，魔气遇之即散，蛇血也被挡开，泼在了山壁上。

萧客怔怔站着，看向承影剑，由于惊骇过度，竟然面无表情。背后传来嘈杂的声响，华苍颜和厉彩凤双双闯入，看着断头的大蛇，满脸震撼，又见到闻青郢晕倒在地，急忙跑过去，却被承影剑拦住了去路。

“你的剑？”华苍颜猛地回头，瞪着萧客，“是你打晕的他？！”

厉彩凤大刀出鞘，劈向承影剑，然而未出一招，便手中一轻，玄铁打造的大刀，竟然无声无息间断作两截，承影剑斩断大刀，而无人见到它的残影。

华苍颜和厉彩凤大惊，急忙后退，承影剑也不追赶，仍是静静地悬在闻青郢身旁。

“这是我的剑。”萧客喃喃，“但是我从未见他显形……不，应该说，神剑仙门成立数百年，无人见过承影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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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青郢醒来后，觉得头脑昏聩，按了按额角，扶着山壁站起身来。这次的记忆让他哭笑不得，他觉得承影剑一定是故意为之，承载的神识碎片，竟然全是剑术和打架——闻雁来独自舞剑，和连无渡打架，与温鸣涧、杜乘风切磋，陪朝云仙子练剑，甚至还有教训小凤小蛇的场面。

不过倒是让他实力大增，剑术重新登峰造极，还想起了幻影术等无数玄妙神法。承影剑里的神识碎片不小，让他恢复二成神力，如今已经有从前五成修为。

承影剑通灵，刚刚闻青郢一碰便倒，承影剑倒不敢靠近了，停在闻青郢身前半尺，静静地悬在半空。

闻青郢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剑柄，指尖拂过柄上“承影”二字，心中百感交集。承影剑在人间流浪千年，兜兜转转，沧海桑田，竟然还认他做主，让他颇为感动，感慨万千。

剑柄入手，承影剑的剑身很快消失，只余下一个古朴的剑柄，静静地躺在闻青郢手中。承影剑没有剑鞘，平时只是一个剑柄，从前闻雁来经常把它紧贴小臂，收在袖中。以闻雁来的能耐，极少有人能使承影显形，与人切磋打斗，基本也只到有影无形的程度，就像萧客手中那样，只不过萧客并非不愿承影显形，只是修为不够，无法令其显形罢了。刚刚承影剑与闻青郢久别重逢，神剑通灵，激动之下，显了剑身，此刻被闻青郢收在掌中，才变回了一个剑柄。

地上蛇尸，一看便是承影的手笔。闻青郢拍了拍衣上尘土，见四下无人，想起之前那个剑修，心中疑惑，走出洞穴，只听得破空声连连作响，低头一看，只见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三人轻功踏水，缠斗正酣。

这三人正是萧客和华苍颜、厉彩凤。

萧客灵力高强，奈何剑修失了长剑，就像失去了一只臂膀，处处掣肘。而华苍颜被封印了灵力，厉彩凤修为不高，因此三人缠斗许久，仍未分出胜负。

闻青郢无奈，这剑修想必也是前来除祟的正义之士，本应交个朋友，如今却因承影剑，与华厉二人打斗起来。

“喂！”闻青郢喊了一声。

三人齐齐回头，脚踏浪花，向闻青郢奔来。

“哎，稍等稍等，”闻青郢摆手，连连后退数步，“这洞口着实狭窄，怎能容下四人？你们不要过来，我们上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