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郢雁来 第22章 二十二

三人乘着灵辇，一路下山，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下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人不多，闻青郢要了三间客房，终于不用打地铺了。闻青郢与二人作别，回到房屋，耳根清净，不由心情大好，沏了一壶茶，慢慢品起来。

不料没过一盏茶的工夫，房门被猛地推开，华苍颜和厉彩凤大步进来，边走边吵，闻青郢的头立刻疼了起来。

“何事？”闻青郢口中挤出二字。

“闻老板，此时喝茶，不怕睡不着么！”华苍颜说道。

“不怕。”闻青郢惜字如金。

“我们明日去往何处？”厉彩凤问道。

“你们两个气势汹汹而来，”闻青郢大受震撼，“就为此事？”

“至少有个规划。”厉彩凤说道。

“厉彩凤说得对。”华苍颜附和。

闻青郢无言，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会，取出地图，圈出一地，说道，“东北方向，距此地约三百里，嵬州。”

“嵬州？”华苍颜皱眉，“嵬州四面环山，与世隔绝，百姓穷苦。闻老板，你确定要找的东西在那里么？”

“据我感应，最近一处，确实在那里。”闻青郢说道，“以灵辇的速度，早上出发，下午便能到了。”

“好，那我们明日卯时出发。”厉彩凤说道。

闻青郢一听，连连摆手，“今日乏了，辰时再动身吧。”

厉彩凤满脸无语，勉强点了点头。待厉彩凤与华苍颜离开房间，闻青郢也无心品茶了，闭上眼睛，静心凝神，过了片刻，睁开双眼，面露困惑。

“嵬州这块碎片……”闻青郢喃喃，“怎么忽隐忽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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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三人到了嵬州。

三人本以为走错了地方，直到翻过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看到一座城池，百姓熙熙攘攘，充满烟火气息，才知道没有走错，这里就是嵬州。

“早知嵬州四面环山，却不知此山如此之高。”华苍颜感叹，“生在嵬州，只怕一生都走不出这座城池了。”

“山路陡峭，车马难行，进出极其不便。”闻青郢也感慨万千，“若非厉寨主灵辇，单凭脚力，不知要费多大工夫。”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城外。嵬州不比流霞仙门，厉彩凤不放心寄存灵辇，便把灵辇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山谷，盖上落叶，三人徒步进城。

嵬州百姓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因此口音独特，放慢了讲，才能勉强听懂。天色不早，今晚势必在此留宿，然而嵬州极少外来人口，连客栈都没有，几人只好敲开一户人家，询问能否借宿。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姑娘，十四五岁年纪，鹅蛋脸，杏仁眼，长得甚是可爱，只是目光闪躲，似是害怕，不敢看人。

“谁啊？”屋内有人问道。

“两位公子，一位小姐，想要借宿。”年轻姑娘回道。

“借宿？”屋内男人语气不耐，“不借不借！找别家吧！”

年轻姑娘还是低着头，说道，“抱歉，我家夫君不同意，各位请找别家吧。”

厉彩凤忽然皱眉问道，“听你口音，不是本地。小小年纪，怎地嫁到如此穷乡僻壤？”

年轻姑娘急急抬头看了厉彩凤一眼，面露恐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姐姐莫要乱讲，我家夫君脾气不好，若是让他听了……”

“谁脾气不好？”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姑娘背后，伸手绕过姑娘的脖颈，用力捏住她的脸，语气不善，“胆子肥了，嗯？”

“你这是做甚！”厉彩凤大怒，猛地伸手，一把拧住男人的手腕，往外一拉，只听得喀啦一声，男人手肘脱臼，大声呼痛起来。

“厉寨主，冷静，冷静。”闻青郢急忙拉住厉彩凤，低声道，“别人家事，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你惹了他，待我们走了，你觉得受苦的会是谁？”

厉彩凤满脸愠怒，上前一步，在男人惊恐的目光中，抓住他的胳膊，一推一拉，脱臼的关节便复位了。

“失礼了，抱歉。”闻青郢拱手说道，“我们从外地赶来，风尘仆仆，甚是疲惫，可否借住一宿，银钱的事好说。”

“给钱？”男人眼睛一亮，“多少？”

闻青郢微微一笑，“便按客栈的价码。敢问先生，有几间房？”

男人伸出二指，随即摊开手掌，说道，“先付后住。”

“好。”闻青郢颔首，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抽了一张，递给男人。男人仔细检查一番，满意地颔首，说道，“我跟环儿一间，剩下两间，一大一小，你们自行分配吧。”

闻青郢点头谢过，走进房屋，只见屋内甚是昏暗，隐隐有股发霉的气味，墙上有壁虎和蛛网，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什么在爬。

闻青郢头皮发麻，很想转头就走，却见厉彩凤和华苍颜神色如常，又想起钱已经交了，只好忍着，默不作声。

“环儿，烧水，给客人沏茶。”男人往椅子上一坐，命令道。

“是。”环儿应了一声，转身去炉膛生火。

厉彩凤满脸不虞，在厉家，就算不是男人干活，也是男女各半，厉彩凤只是听说世间大都男尊女卑，却还未亲眼见过。

忽然炉膛堵了，喷出一口浓烟，呛得环儿连连咳嗽。华苍颜急忙起身，走过去说道，“我来吧，我自幼侍奉师父，生火做饭这些，还是很熟悉的。”

“让她弄！花了我十两银子，买来不是吃闲饭的！”男人怒道。

“买？”闻青郢眉头一皱。

男人自知说错了话，目光闪烁，“彩礼，十两银子是彩礼。”

“是买来的童养媳吧。”闻青郢冷声道。

男人眼见事情败露，也不隐藏了，大声说道，“在嵬州，男多女少，哪家不买小媳妇？你们管什么闲事！”

“想必是重男轻女，男婴存活率远高于女婴吧。”闻青郢说道，“我一路走来，遇见多名女性，均为外地口音，可男性无一例外是本地方言。嵬州穷苦闭塞，无人愿意嫁过来，怕是从外地买媳妇这件事，早已在嵬州盛行了吧。”

“是又如何？”男人冷笑，“我花了银子，环儿就是我的了，等过两年，生了儿子，自然有她好日子过。”

厉彩凤再也听不下去，忽地起身，抓住环儿的手腕，“不要怕，你跟我走，以后不必再受屈辱！”

环儿却用力挣开了，大哭道，“姐姐，公子，求求你们，别再说了！等你们走了，夫君……夫君会打死我的！”

闻青郢叹了口气，面露悲悯，不再言语。厉彩凤愤愤转身，坐回椅子上，攥紧了拳头。环儿擦干眼泪，蹲下身子继续烧水，华苍颜默默不语，在旁边帮她生火添柴。

天色已经全黑，男人双手抱胸，忽然大声说道，“环儿，过来，把柜顶那盒最好的茶叶拿出来，给他们沏上。”

环儿面露惊恐，小幅度摇头，叫道，“夫，夫君！”

“你去是不去？”男人恐吓道。

“是。”环儿低头，搬了张小凳，踩在上面，取出了一盒落灰的茶叶。

男人看着三人，笑道，“这是我珍藏的好茶，你们一定要尝尝。”

几人奔波一天，确实口干舌燥。华苍颜和厉彩凤都喝了不少，闻青郢见那茶盒肮脏，茶具焦黄，没什么胃口，只饮了一杯。

男人满意地点头，过了片刻，华苍颜和厉彩凤忽然头脑发昏，眼皮打架，没过一会，双双趴在了桌上。

闻青郢皱起眉头，看向男人，“你下了蒙汗药？”

“还有抑制灵力的毒草。”男人哈哈大笑，“你们这些仙修，骄傲自负，不晓得财不外露？”

闻青郢摇头轻叹，“当真无可救药。”

男人怒道，“还敢嘴硬！环儿，去，把他怀里的银钱全都掏出来！”

环儿看着闻青郢，不敢行动，闻青郢冲她微微一笑，“不怕，我不伤你，你过来便是。”

环儿一听，更不敢了，躲在男人背后，瑟瑟发抖。

“他中了毒草，就算意识清醒，也动不了！”男人猛地把环儿往闻青郢一推，“没用的东西，让你快去！”

环儿战战兢兢地走近闻青郢，伸手往闻青郢胸口摸去，没想到还未触及，闻青郢双指如电，啪啪点了环儿的几处穴位，环儿登时定住，无法再动。

“你当真以为，区区毒草，能治得住我？”闻青郢轻轻一笑，缓步走向男人，“还要多谢你让他们二人睡着，免得耽误我行动。”

男人大骇，抄起椅子向闻青郢砸来，闻青郢脚步轻轻一滑，袖子轻拂，一招乾坤挪移，那张椅子忽地一拐，砰的一声，砸在了男人自己的头上。

男人嗷嗷大叫，闻青郢听得心烦，懒得多费工夫，抬脚一踹，正中男人胸口膻中穴，男人立刻气血翻涌，神志不清，昏了过去。

闻青郢摇头，随手捆了这心肠歹毒的乡野村夫，又搬起华苍颜和厉彩凤，丢到了榻上。做完这些，回头只见小环儿瞪着一双杏眼，口不能言，满脸恐惧。

“姑娘，你不要怕，我出去办点事，回来便帮你解了穴位。”闻青郢温声道。

环儿见闻青郢长相俊美，温和亲切，不知不觉不再害怕，眨眨眼睛，表示她知道了。

“好姑娘。”闻青郢笑笑，指着躺在榻上的厉彩凤，说道，“那位姐姐没有说谎，她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你若想走，跟她开口便是。”

环儿又眨眨眼睛，闻青郢颔首，转身离开，带上了门。嵬州的夜晚，街上全无行人，家家关门闭户，仿佛一座死城。

闻青郢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满脸困惑，“这碎片，难不成会跑？而且忽隐忽现，好像被什么封印了，我竟无法感应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