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郢雁来 第20章 二十

“闻先生缺钱？”林悠远一愣。

“捉襟见肘了。”闻青郢苦笑。

“小院未放许多银钱，只有几张一千两的银票，若是不够，我再去钱庄讨要一些。”林悠远说道。

“一千两！”闻青郢双眼放光，“林盟主当真一心修仙，不食人间烟火。我开酒楼，月盈利不过百两，扣除吃穿用度，只剩一半，一年都攒不下一千两！”

林悠远笑了，从柜中取出银票，交给闻青郢，“总共三千两，闻先生，我将我的印章赠予你，若有困难，流霞仙门随时全力以赴。”

“多谢林盟主。”闻青郢来者不拒，喜道。

“时辰不早，大比武快开始了。”林悠远看了看天色，说道，“闻先生，悠远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

林悠远看了华苍颜一眼，华苍颜识趣地起身收拾桌子，待到华苍颜出去洗碗，林悠远才开口道，“我看出苍颜乃是梧桐渡功，修为已到渡劫临界，但他灵力着实不稳，生死劫凶险，无法提前预料，我看上仙与苍颜结伴而行，若我无法及时赶到，还望上仙助他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闻青郢颔首，见林悠远依旧愁眉不展，笑道，“林盟主，你断我脉象，知我虽为神仙，却神力不足，怕是帮不上忙。关于此事，林盟主不必担心，对付一个半仙生死劫，闻某还是不怕的，若林盟主不信，闻某可以立誓……”

“上仙不必！”林悠远急忙说道，“是我唐突了，生死劫本应他一个人完成，只是我忽然与他相认，患得患失罢了。”

“无事，我自会在旁边看着，若他撑得过去，我便不会出手。”闻青郢笑道。

“多谢上仙。”林悠远感动道。

华苍颜洗完了碗，探进头来，用眼神询问闻青郢，是否可以进来。闻青郢忍俊不禁，走过去揽住华苍颜的脖子，把他推到林悠远身边，笑道，“苍颜兄，你怕什么羞，怎么到现在都没叫林盟主一声父亲？”

华苍颜满脸通红，看着林悠远，大声叫了一声，“父亲！”

“好孩子。”林悠远答应，满脸温和的笑容。

华苍颜只觉鼻头酸涩，眼眶潮湿，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拥抱了林悠远。林悠远也眼睛发红，环抱着华苍颜，一下下捋着他的脊背。

闻青郢靠在门框上，看着二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父亲，你何时飞升？”华苍颜不舍道。

“你母亲在神界受苦，我恨不得即刻飞升。”林悠远说道，“我也舍不得你，但梧桐不知何时转世轮回，我定要再见她一面。孩儿，我意已决，此次仙门大会结束，我便飞升。”

“父亲，等我，我已是半仙，很快便渡生死劫，等我飞升，与你们团聚！”

“好，我们等你。”林悠远温声道。

华苍颜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流下，抱着林悠远，泣不成声。林悠远也不遑多让，眼睛通红，频频拿手指擦拭眼角。

院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原来是大比武已经开始，却迟迟不见林悠远身影，流霞长老急了，特来寻人。

华苍颜急忙擦干眼泪，林悠远也微微慌乱，低声说道，“孩儿，我要走了，你与闻先生自行离开便是，不必锁门。”

“好的，父亲。”华苍颜眼睛红红地看着林悠远，林悠远冲他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门外的声音逐渐远去，闻青郢与华苍颜坐在林悠远的屋内，喝完了剩下的清酒。

“好小凤，这回倒是乖巧。”闻青郢摸了摸小凤的脑袋，“我说到做到，今晚到了客栈，一定让你畅饮一番。”

“闻老板，”华苍颜忽然开口，“我愈发看不透你了。”

“你是说审判司的事？”闻青郢一笑，“还是紫色神力的幕后主使？还是今天上午，两仪童子掌之事？或者你想继续深挖，小凤吓走小狗，燧邑打败神仙？”

“闻老板，你倒替我数了一遍。”华苍颜满脸无奈。

闻青郢哈哈一笑，随即收敛笑容，正色道，“苍颜兄，闻某认你做朋友，以后便不再客气，称你一声苍颜，有些事情，也不再瞒你。我曾是一名神仙，天生神族，并非凡人修炼而成，然而遭人陷害，不幸陨落，失去记忆与神力，身体羸弱，连人族都不如。人间的修仙之法对我无用，苍颜若是愿意，便同我四处游历，寻找散落人间的神识，待我恢复神力，再回到神界，讨回公道。”

华苍颜今日第二次受到冲击，头脑发懵，半晌，才开口问道，“闻老板，何人害你？”

“我想不起。”闻青郢摇头，“神识承载着记忆，若想恢复记忆，必须找到神识。”

“原来如此，那我便陪你寻找神识！”华苍颜一拍胸膛，“恢复之前，我保护你！”

闻青郢微微一笑，“那你可要勤加修炼了。”

“闻老板，今日半仙之战，我也是天下第三，莫要小瞧了我！”华苍颜说道。

“好好，天下第三。”闻青郢敷衍，“我们走罢，你要看大比武么？”

“大比武我没兴趣，但我想看我父亲。”华苍颜老实说道。

“好，那我们便去看林盟主。”闻青郢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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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仙修的大比武竞争激烈，闻青郢看得津津有味，华苍颜的注意力却全在林悠远身上。

林悠远负手立于流霞台上，衣袂飘扬，目光时而扫过人群，在华苍颜身上浅浅停留。

“多了一个父亲，还是如此人物，高兴么？”闻青郢明知故问，靠着华苍颜的肩膀小声说道。

“那是自然！”华苍颜满脸喜悦，“而且得知还有可能见到师父，一家团聚，我简直心花怒放了。”

闻青郢摸着下巴，忽然看向华苍颜，笑容微妙，“容我好奇一问，你师父，也就是聂小姐呢，如今可是男儿，你见了他，是叫母亲还是师父？”

华苍颜愣住，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继续猜啊，”闻青郢嘿嘿一笑，“林盟主与你师父多年不见，你说他们见了，会不会……”

“打住打住！”华苍颜面红耳赤，伸手去捂闻青郢的嘴巴，“你一个神仙，怎么没点正形！还笑，不许笑了，龌龊之徒！”

闻青郢从华苍颜掌下挣开，“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思想龌龊。好了，不逗你了，自从知晓我是神仙，你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说过很多遍了，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何必如此拘束？”

这还是没说姓名，若是让他知晓自己便是闻雁来，不知这小子作何反应。

闻青郢暗暗无奈，好在华苍颜终于恢复了正常，不再像之前那样，潜意识拿他当半个长辈看待。

大比武接近尾声，穆如风发挥不错，竟然位列前十。林悠远逐一嘉奖，一番鼓励之后，众人以为已经结束，正欲散去，林悠远忽然宣布他决定此刻飞升。

众人哗然，流霞长老们更是又惊又疑，一位长老冲林悠远一揖，急切道，“门主，不是说时日尚早，待大家仔细商讨，择一个良辰吉日，然后飞升么？”

“今日便是良辰吉日。”林悠远微微一笑，“我意已决，诸位莫要再劝。门主一事，我早与大长老交代完成，从此刻起，我便不是流霞门主。”

“门主！”那位长老急道。

“三长老，你我情同手足，有机会一定回来看你。”林悠远拍了拍长老的胳膊，转身冲众人拱手告别，最后目光落在华苍颜脸上，微微笑了笑。

只见林悠远捏了一个玄妙至极的手势，忽然天空隆隆作响，一条金龙从天而降。这条金龙长约数丈，并非本体，只是一道虚影，却压迫感极强。神威之下，无人能够站立，所有仙修，包括半仙，都跪了下去。唯有闻青郢负手而立，淡淡地看着那条金龙，金龙若有所觉，转过头来，闻青郢已经收敛气息，把小凤揣在怀中，同众人一样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颅。

金龙未发现异常，重新看向林悠远，审视半晌，金龙微微颔首，在林悠远身上盘绕一圈，刹那间，金光暴涨，没有人能睁开眼睛，金光黯淡之后，林悠远和金龙都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大片金色祥云，缭绕在流霞台上。

“赤煌还是如此好面子，喜排场。”闻青郢站起身来，自语道。

“闻老板，我父亲成功了么？”华苍颜急切问道。

闻青郢点头，“这龙是赤煌的神兽，估计此刻，林盟主已经见到赤煌了。”

华苍颜又惊又喜，欣喜地看向天空，目光迫切热烈，恨不得即刻跟随林悠远飞升而去。

“你急什么？”闻青郢无奈，“你灵力不稳，应当盼着生死劫晚些才是。”

“如何使灵力稳固？”华苍颜急道，“半仙渡生死劫，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我自知灵力不稳，希望不到半成，虽与父亲夸下海口，但我……”

“你莫要着急，听我慢慢讲。”闻青郢说道，“据我观察，世间九位半仙，数你灵力最高，但也是你最不稳固，经验最少。你可知其余半仙为何灵力不高？不是他们疏于修炼，而是他们对生死劫没有把握，刻意压制修为，延缓渡劫。这些道理，想必令师一心报仇，不曾知晓，没有控制修为，突破了临界，才使得你现在，随时随地面临着生死劫的威胁。”

“其中竟有如此门道！”华苍颜惊讶。

“在这种背景下，半仙渡劫尚且只有一成把握，看来这生死劫的确凶险。”闻青郢叹道，“事已至此，除了我助你硬抗，倒还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什么办法？”华苍颜问道。

“在你身上种下封印，封住修为，瞒天过海。待你能够掌控灵力，再解开封印，渡生死劫。”闻青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