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我们
张瑾当着王簌的面告知安卉,她的父母尸骨已经敛收立碑。
临瑞前线货物之事,张瑾也觉蹊跷,因为这类似的事,也发生过在北地。
安卉很感激张瑾能够告诉自己这件事。虽然案件没有大的进展,但知道张瑾尽力了。
张瑾在观察王簌的反应。可是王簌前两日已经告诉安卉此事,安卉很感激王簌,不过还是对他的隐瞒有所顾虑,所以神情平淡。
晚上,王簌拦住安卉,想要告诉安卉所有的事情,他不想失去安卉,所以他思考了好久,决定有些事还是由自己说出来,哪怕事后安卉和自己远离,自己也要承受。
安叶听张诡说,姐姐近几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安叶打算回去看望姐姐。还没到家,就听到姐姐和王簌的说话声音。
“安母之事有我的责任,当时我为报仇心切,中了套,等我得知押送人员是安府时,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兄弟们也都死了十之五六,我也杀了其余的贼人。陆释等人的尸骨等我也都安葬了,也让王家给他们抚恤及身后证明。”
安卉无力地点了点头,王簌和自己还真是有渊源,原来那黑衣人也是他。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也是受害者,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去,自己给他找了千百次理由,可是她最后还是陷入了情绪里,他们一行人杀害了母亲和陆师兄等人。
这是事实,是自己无法辩解的,自己跨不过去。
安卉眼神里都是难过和悲伤,王簌害怕看见安卉陷进情绪里的眼神。
情绪感知力太强是她唯一的弱点,太为情所困,陷进情绪里很容易伤害自己。
自己还记得:
永定元年,悬崖边上,她准备殉情的时候,那眼神里装的就全都是伤心难过,那会压得她透不过气。自己救下她,以别人的名义欺骗了她,她才从情绪里出来,不再被情绪控制。
永定三年,在远定,她被欺负抱着自己坐在墙角时,那眼神里陷入了无限的痛苦,她自己无法抽离。王簌在教训完那帮人回来后,就看到安卉坐得像个雪人,王簌快步上前打开她的手掌写着:安卉,醒过来,看清楚我是谁。安卉被强迫地看着眼前看不清面容的人,心才被从痛苦里抽离出来。
永定五年,安卉在偷偷去临瑞的路上遇到了马匪,胳膊上受了一刀,她尽力包扎向医馆走去,却摔进了坑里。等王簌骑马找到她的时候,她虚弱的说不出话,王簌抱着她走进医馆的时候,她费力睁开眼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那般,如此清亮的眼睛里装的却是深深的痛苦和无助。王簌的心好像被那眼神剖析了遍,他不知怎么的,好像觉得自己要永远失去她了,所以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一直在手心里写着:还有我,还有我。一直到安卉从病痛中醒来。
永定九年,逃亡路上,安卉带着安叶躲在破庙里,自己去引开追兵。等自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安卉向自己走来,她是那般急促,想要看到我。她的眼神里是无尽的欢喜和慌张。那溢满的欢喜和慌张让自己好想上前抱住她,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在她的手上写着: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王簌忆起以前的事情,赶紧抱住安卉,握着安卉的手,“你打我骂我都好,但别陷进情绪里,别再让我们想起以前的痛苦,别困在痛苦里。看着我,看看我是谁。”
安卉听到了王簌声音里的担忧,情绪慢慢回过来,勉强告诉自己,要从长计议,要报仇,要找到身后的凶手,凶手会被伏法的。
可安卉还是觉得心里有点难过,她伸出手掌,王簌以为安卉打自己解气,所以闭上了眼睛。安卉没有打他,只是用手遮盖了王簌的下半张脸,露出了他的额头和眼睛。
她还记得唯一一次,泪眼中看到他的面容,他蒙着面纱,整张脸只露出额头和眼睛,那时他的眼睛里都是安卉,安卉的眼睛里也全是他。
“就是这双眼,护了我那么多次,我以为他是最纯粹的神灵,我期待着他能亲手摘下他的面纱,让我看清他的面容,让我知道,我不曾失去什么。”安卉接着放下手掌,“可是等他亲自摘下了面纱,看清真容之后,我才发现我的神灵就那么消失了。”
王簌睁开眼睛听着安卉破碎地说着这话,他不想让安卉的责任心过重害了自己,所以拉过安卉的手朝自己脸上打去。“我没有消失,我还在,你看着我,不要再被情绪吞噬,从那种情绪里出来!”
安叶听到有巴掌声,赶紧走进来。
安卉看到安叶回来,想上前关心,终是支撑不住晕倒了。
王簌紧张慌乱的扶着安卉躺在床上,一直照顾她直到无大碍,才落寞不舍地离开了。
待安卉醒了之后,安叶对姐姐说,“我听到王大哥的话了,姐,我知道你因为一些原因刻意封存着自己。你事事以父母为重,以我为重,以你身边的人最重,可是偏偏把自己的心隐藏了起来,才会容易陷进情绪里。姐,我想你为自己活着,不是邱大哥,不是王大哥,不是我,不是任何人。”
安卉也曾经学习着从情绪里挣扎出来,可有些时候还是会被困住。
安卉看着安叶。“叶子,我,我是不是被困在了记忆里。”
安叶摇了摇头,“姐,你是被自己困住了。你习惯了照顾所有人,你不愿看看自己的心。父母的仇,我们要报,可是王大哥,你的心意他知道,你也知道。不要错怪了彼此,让这份爱意再唤起失控的情绪。”
安卉看着叶子。她和自己十八岁时还真是不一样。她聪明通透,看得比自己远。自己呢,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却每一次都在失控之外游离。
安卉看着玉块想了很多,等到醒来之后,竟觉得蒙着面的王簌面容渐渐清晰浮现,然后是鼻子,嘴巴,最后是完整的一张脸。
安卉竟也能分清张瑾和张诡了,眼盲症竟在心破碎重组后有所好转。
永定十一年十月。
在轻衣镇待了两年了,安卉都要沉迷在这样的生活里了。
安卉和安叶商量,等年底就回远定,去省司寻找父亲旧友。
张瑾得知王簌和安卉的事情后,找王簌喝酒聊天,开诚布公地交流了一番,包括安卉,包括西北临瑞战事及临江船覆一事。
“安卉的事情虽不怨你,但解开心结需要时间。”张瑾说道。
“我等了七年了,不怕继续等下去。”
“你就不怕有人乘虚而入?”
“你吗?”王簌说。
“我家世清白,和安安也相配。”
“可是她不喜欢你。”王簌戳破。
张瑾虽伤心,也不想在他伤口撒盐。“日久生情,你不是这般乘虚而入的吗?”
“是啊,她喜欢的人都给了她不同的伤害。”王簌看着张瑾,“不过,我绝对不会放弃,我的错我来弥补,她的所有我会好好珍惜。”
张瑾看着王簌摩挲着一个香包,那是安卉送给他的神灵的。
二人喝酒,既成了战友,也心有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