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序莫名挠头,黑影竟然也是恒无山血脉?恒无山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每个人都是啊?
看着崩溃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影,温序稍微放松警惕,靠近牧凌尘疑惑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刚才不知发生了什么,所有干尸突然消失不见了。”牧凌尘边说边斜瞥了黑影一眼,微微皱眉。
温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发现黑影轮廓起伏,似乎是想要挣扎着站起身,却不知被什么束缚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想到刚才发生的唯一变故,她心中了然,想来便是自己那一剑刺伤了黑影,竟然连锁效应着所有干尸都灰飞烟灭了。
“也就是说,这群干尸真是黑影派来的?”
也对,黑影一直想抓到自己,却因受伤不方便露面,定然有什么方法驱使干尸替它行动。
牧凌尘正要点头说些什么,黑影怨毒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比起来怀疑我!你不是更应该怀疑他吗?”黑影看向温序,手指却突然指向牧凌尘。
牧凌尘长眉一挑,目露疑惑。
温序将眼神从牧凌尘身上转回到黑影,不可置信道:“你傻了吧?”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啊?然后呢?”温序纳闷,牧凌尘确实不该出现在这个幻境,是被她拖累进来的。
“我虽然不能完全掌控这个幻境,但我记得非常清楚,明明我只把你一个人拖入幻境,根本没有他!”
“他是主动进来的!”
黑影情绪激昂,难得讲了这么多话,它的身躯控制不住地起伏,或许是身上的伤口再次被牵扯着撕裂开,血液源源不断地汇聚于它身下。
巨石则如同吸附在血肉上的蚂蟥一般,不停地将黑影流出的血液吞食进去,眨眼间,空荡的血石已经灌进了一半血液。
温序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这下她更能确定快递箱……又或者说那个白发男人的尸体不在幻境中,心口始终绷着的弦总算放松了。
然后她才品了品黑影的话,突然脊背发凉起来。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牧凌尘的来历。
仔细想来,她总共才与牧凌尘见了三次。
二十年前的初次见面,记忆实在模糊,她甚至回忆不起来当时牧凌尘的长相,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半月前的那次见面,牧凌尘只与她模棱两可地说了不到几句话。
直到几天前,他们才算是真正相识,他不明不白的暧昧虽然让她退避三舍,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不知是牧凌尘说话带着魔力,还是他高深莫测的实力带来了权威感,温序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说的话是否属实。
她回头看向牧凌尘,发现牧凌尘也在用探究的眼光看向自己,如春泉般的眼眸暗下来,眸光微转,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你很可笑。”温序转头,将剑指向黑影:“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吗?”
在这个幻境之中,至少牧凌尘从未做过害她的事,她为何要相信一个几次三番想让自己死的黑影的挑拨?
黑影怒极反笑,声音疯癫了起来:“你考虑问题的方式竟如此浅显!真是想不到!你这样的傻子竟然也能赢我?!我在地狱里也会盼着你自食恶果来见我的那一天!”
温序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身侧传来了刺骨的寒意,温序茫然抬头,发现牧凌尘眉头紧皱,看向黑影的眼里装满了不耐烦。
他在生气?
相处这么久,倒是第一次见牧凌尘如此情绪化的一面,她不禁感到稀奇。
搞不懂黑影疯癫的思路,温序倒也不恼,想了想,她问出了最后一个疑惑的问题。
“黄铜铃铛做什么用的?”
“什么黄铜铃……”黑影正要大声反驳,却突然噤了声,好像突然愣在了原地。
“你在哪儿见到的黄铜铃铛?”黑影的声音颤抖起来。
温序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一直以为黑影设置了黄铜铃铛,是为了将她骗入幻境。现在看来铃铛竟与黑影毫无关系,甚至黑影当时都不知道铃铛的存在?
不过看黑影的反应,倒像是带着一丝惧怕,温序也不介意将真相告诉黑影。
“进入幻境之前,房屋的门框上。”想了想当时的场景,温序还贴心地补了一句:“你的头上。”
过了许久,黑影都毫无动静。
温序等待良久,甚至怀疑黑影是不是已经流血过多死了,提剑警惕地靠近了几步,才听到它竟在低声苦笑。
刚才因离得太远没发现它的动静,如今靠近了些,温序才听清楚黑影苦笑着呢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言罢突然挺身而起,竟突破了巨石的限制!瞬间整座巨石光芒大作!
光芒太过刺眼,温序刚想闭眼,余光却突然瞥到黑影向她冲了过来,于是下意识提剑格挡!
待光芒散去,她发现黑影正挂在剑上,头低垂着失去了所有生气,血液顺着剑尖流淌在地上,黑影模糊的轮廓好似化作万千细小碎片,随着空气缓慢消散。
温序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黑影的身躯从剑身滑落,瘫软倒在地面上。
黑影是……自己撞上来的?!
牧凌尘淡淡开口:“它死了。”
“什么原来如此?”温序无奈叹气,“死之前至少把真相说一下啊!”
黑影的血液很快便全部蔓延进最后一块巨石,整个幻境动荡起来,天空逐渐碎裂,蔚蓝天际尽头隐隐透出一丝橙红光芒。
那是独属于沙漠的血色残阳,暖倦余晖化作锋利针丝扎入眼底。
温序眉头皱起,微微眯起双眼,扬手侧竖遮挡住刺眼的余晖,金黄瞬间盈满了指尖。
待眼睛的酸涩不适减轻,温序打量起四周,发现牧凌尘站在了黑影尸体旁边,沉默着不知要做些什么。
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天,不过幸好要逃脱幻境了。
想了想,她走到埋葬沈曦竹的那个血石边,仔细打量着整块石头,观察有没有碎石的方法。
毕竟同门一场,至少要将她的尸体带出幻境。
出去以后,或许她还要问问楼危关于沈曦竹和四重天的事情。
巨石表面与普通石头般平平无奇,材质却坚硬异常,温序用黑剑划了许久,竟然都没有留下一道痕迹。
正当她凝起灵气,试探着能不能举剑劈开巨石时,一道熟悉的呼唤打断了她的动作。
“阿序。”
温序转头,只见牧凌尘站在黑影身侧,长剑抵住手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想看看真正的真相吗?”
“什么?”
刚把疑惑问出口,她就想起牧凌尘手腕上的那道深刻的疤痕,还没来得及说个不字,就看见牧凌尘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
血液瞬息便滴流下来,落到黑影即将消散的灵魂碎片上,逐渐被碎片包容收纳。
四周景象熟悉地扭曲变化着,最后定格在了仓皇沙漠里。
狂风呼啸,吹起黄沙漫天,随着滚滚红云快速移动,沙漠之中却有一个人不畏狂风屹立不动。
那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斜坐在沙漠之中,翻阅着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的册子,眉头微皱,眼睛却仔细打量着每一个字句。
虽有抵御风沙的棉布覆面,但女孩的面容很是熟悉,站在女孩身侧打量了一会儿,温序很快就辨认出来,这是阿影。
奇怪的是,她总觉得册子上的字迹竟也有些莫名熟悉?
“你在干什么?”阿影身后突然闪出来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
阿影迅速将册子合上,塞到衣领之中,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
“哦,蚀雨快要来了,我们快些回小世界吧。”女孩狐疑地盯着她:“你如果捡到什么好东西,记得一起分享分享,我们可是朋友!”
“哦。”阿影撑地站起身,或许因为许久没有动过,身体竟没站稳般摇晃了一下。
女孩快速伸手,却不是为了扶住阿影,而是径直掏向藏匿册子的衣领处,阿影手疾眼快,紧紧攥住女孩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给我看看又怎么了?”女孩使劲一扯,收回被控制的手腕,揉了揉上面的红痕。
“我说了。”阿影正色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女孩,声音十分冰冷,“什么都没有。”
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阿影正经起来如此可怕,女孩的气势弱了下来,嘟囔道:“不给看就不给看,谁稀罕啊。”
女孩不耐烦地踢起沙子,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听到话语中的咒骂与不屑,阿影脸色微变,最终沉默地跟着女孩的背影,回到了宗门的小世界内。
看着陌生的环境,温序十分确定这不是飞云宗,也不是驱逐阿影的那个宗派,看来阿影竟换过不止两个宗门?
凡人在小世界中并非什么都不做,为了反哺宗门的保护,凡人需要在小世界内完成各种宗门任务。阿影便负责种植维护一小片区域的灵植。
将分内事做完,阿影其余的所有时间,基本上都用来翻来覆去地研究那个小册子。
暂时没什么好观察的,温序总算有时间抬头看向一直跟在身边的牧凌尘。
“你还能回溯黑影的记忆?”
“我只是借它回溯那段时空的记忆。”牧凌尘淡淡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缺血,牧凌尘脸色微白,声音也虚弱了许多。
“……”你们修仙人士说话真是高深。
“你下次能不能听我说完再下手?”温序声音闷闷道。
这么长时间的患难与共,他们至少也能算是朋友了。
出幻境在即,与其知道真相,她更不希望朋友受伤……特别是回溯还要以血维持,沉浸其中越久流血越多。
或许是没想到温序会不开心,牧凌尘也怔愣了片刻,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柔和地答应:“好。”
在牧凌尘的控制下,时空飞速变换,只留下万物的残影。
阿影刻意的深居简出,甚至以巾覆面,躲避着人群生活。然而再谨慎,也躲不过故意上门找茬的人。
那个嘲讽阿影的女孩早已长大成人,眼角嘴角处已经出现皱纹,她疯狂地扯下阿影的头巾,却见阿影一如往昔,还是十二岁的模样。
“你是不是在修炼什么功法?”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分享……”
阿影打断了她,声音带着冷意:“没有。”
或许是恨阿影的不敬,或许是厌恶阿影的隐瞒,又或许是嫉妒作祟,那个女人最终向宗门检举了阿影。
宗门很快派人来检查阿影的修为,却发现她灵海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修炼的痕迹,纷纷怀疑她是邪祟化身。
使用鉴别典籍上的方法后,他们意外发现,阿影竟也不是妖魔邪祟。
比起自己动手去处理一个不知是人是妖的怪物,宗门有他们更省事的应对方法——将犯事之人扔到小世界外。
阿影在外面流浪了不到两天,便又饥又渴,蹒跚着摔倒在了地上。雪上加霜的是,倒下前一刻,她的视野间出现了啸尸的身影。
阿影连滚带爬地逃离,最后还是被三只啸尸逼得退无可退,啸尸扑过来的那一刻,不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磕磕巴巴念出来了一串咒语!
几乎是瞬间,啸尸们停住了动作,警惕地观察她。
阿影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又将那串咒语重复了几遍,最后一次流畅了许多。
咒语并不复杂,温序跟着阿影念了几遍,竟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啸尸很快退散,阿影无力地跪坐在沙土上,颤抖着双手将小册子从怀中捧出来,翻到其中一页,虔诚地烙下一吻。
再次看到小册子的文字,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温序这次没忽略那种来自潜意识的怪异感,盯着册子仔细研究了许久,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她好像知道册子上的字在哪里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