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回忆篇一
天气炎热,凌浩此时睡在凉席上,面朝里侧卧。后背擦了药油,上半身只搭着件薄衫。他闻言转头看了看,眉头微皱。谢然见他没睡,几步走到床前,满怀歉意地说道:“凌浩哥哥,白天是我不好,都是一场误会,连累你挨打了,实在过意不去。”
凌浩没说话,头扭了回去。
谢然见他不理自己,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凑过去,直接坐在他床边,“凌浩哥哥,你还在生气啊?”
凌浩往床里缩了一下,闷闷地说道:“没有。”
谢然伸手要揭开他的衣服,“来,我看看你的伤。”
凌浩总算有了大反应,坐起身,推走谢然的手说,“不必了。”不过这一起身,搭着的衣服掉了下来。谢然偏头看见了他背上肿起的瘀痕,心里愈发愧疚起来。
凌浩搭上衣服又侧卧了回去,默默说了句,“小伤而已。”
谢然闻言又问:“这还叫伤得不重?你看大夫了没?擦药了吧?”
凌浩微微点头。谢然又闲扯了几句,见凌浩果真没有记恨她,才在哥哥的催促下离开了。
三日过后,谢然在书院上武艺课时,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凌浩,她心道人家不愧是从小练武,背后伤得那么重,这么快就能出来瞎跑了。
上完武艺课,午后炎热,夫子都去午休去了。谢然不爱睡午觉,去后院树荫乘凉,只见太子元挚来到了书院的后院。谢伦是太子太师,谢然之前跟随父亲入宫见过太子一次。太子年纪比她大一岁,端正俊朗,气度不凡,而且待人极为宽厚。谢伦曾大赞太子忠厚仁恕,贤明持重。
今日,那贤明持重的太子带着四个随从,迎面走来。谢然见了,准备跪下行礼,“拜见太子殿下。”元挚一伸手止住了,说道:“往后没有外人的地方,不必给本宫行礼。”元挚自上次一见面就欣赏谢然的性子,还跟谢伦提到多带谢然进宫来,只是谢伦一直言语搪塞。
今日一见面,他笑道:“不是说了,私底下叫我元哥就行么。”说完他上下一打量穿着素色学服的谢然,打趣道:“你扮成个小书童还挺像模像样的,上次就问你愿不愿意当本宫的伴读,现在考虑好了吗?”
谢然依旧委婉回绝了,让她陪太子殿下打拳玩耍还行,读书什么的还不把她闷死。谢然问太子为什么来书院。元挚说:“本宫早就想来这京城第一书院看看,这里大都是和你我年纪相仿的人,本宫想来这里听学,人多也热闹些。”
谢然:“那我爹爹呢?”
元挚:“太师过几日要被父皇调任监察总使,本宫不喜欢听原来那个刘学士讲课,便提议到这书院来一起听学,也好知道将来要参加春试,入朝为官的学子品性都如何。”
两人闲聊了一会,便各自道别。谢然回到学堂去抄作业,元挚则继续在书院视察。
元挚走到后院的亭子,刚巧遇见了凌浩。凌老将军的妹妹是先皇的皇后,也就是元挚的祖母。凌浩与太子同年出生,刚会走路时就在一起玩耍。只是凌浩九岁时被爷爷带去边关,两人也是一个月前才见面。
元挚朝凌浩挥手示意:“阿浩,你也来书院了?”凌浩朝元挚略点了下头,周围除了元挚的几个近身侍卫,没有外人,两个少年都减免了客套礼数。
元挚单方面地聊了聊这些年他在皇宫里的日子,然后拍拍凌浩的肩,叹道:“除了你,也没人敢认真陪本宫练武,本宫这些日子手都痒痒了。”
元挚又问道:“本宫前几日就想找你了,可听舅爷说你被他打了。舅爷黑着脸,本宫也没敢细问,怎么回事?”
凌浩:“我把人打了。”
元挚奇道:“你打人?打了谁?”
凌浩想了想,说道;“谢太师的小儿子。”
元挚眉头轻拧:“你说老师的小儿子,是叫谢然吗?”
凌浩点点头。
元挚更是不解,“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凌浩一贯不爱说话,也不回答。两人在亭子里站着,元挚想起什么,笑着:“上次那个谢然跟着老师进宫,来到本宫书房,在一旁偷偷地逗八哥,教它说话。老师临走时,那八哥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老子不想背书!把老师都吓了一大跳。”
元挚拿袖子掩着面,不失风度地笑着。凌浩望着他,不知何处可笑。元挚见自个兄弟是个石头面孔的人,也是心焦,劝道:“你就该跟人家谢然学学,活泼点。看你每天闷声闷气的,活得比舅父还严肃。”
此时谢然抄完作业,也来到凉亭附近玩耍,看见他们两人,跑过来打招呼。元挚见此,看了看旁边的凌浩。谢然其实有意结识凌浩,只因他身手不错,想从他那里学个一招两式。只是上次府内一别,她倒不好意思再去搭话。她礼貌地问道:“凌浩哥哥,好久不见,你的伤怎么样了?”
凌浩:“伤好了。”
元挚见两人未生嫌隙,便欢喜地跟两人聊起来。说到凌浩也才回京不久,这几日来学院逛逛,还没入学。不如和他一个班听学,还可以一起去演武场去打拳练武,蹴鞠玩耍。
元挚说着说着来了兴致,几乎把平日里需要勤勉学习的事忘了一边。谢然在一旁点头附和,“太子哥哥,你们不如都来我班,我们班可好了,不仅作业少,陆夫子经常有私事请假,让陆表哥来守着。”
元挚闻言说就这么定了,明日就转学。
太子来到万相书院读书倒不算太稀奇的事。当今皇上少年时就被先皇送来书院听过学。而且元挚虽贵为太子,但行事素来周全低调,来书院只随身带了两名侍卫并一名仆从,其余一切都与其他学子无异。太子来书院的事也就让女院的学生八卦了三天,三天后,一切照旧。
书院山长起初还头疼了一回,只因不知道该把太子放在哪个班。书院男院的学班也分为两类,一类在北院,学子都是十五六岁往上,主要准备日后参加春试,老师讲的都是国事理论,年岁都比太子大,且讲课内容太子怕是也跟不上。另一类学班在南院,班里都是十二三岁孩子,年岁虽和太子一样,但教的都是入门书目,太子怕是早就学过了。正当山长犹豫不决时,太子直接指明了要去南院陆夫子的班上。
南院的一间学堂上,陆夫子拿着书,认认真真地讲着课,对堂下一些学生的小动作选择性忽视。凌浩正大光明地趴着睡觉,谢然在偷看带有插画的小说,并吃着小点心。元挚倒是认认真真地听课,虽然陆夫子教的内容他已经都学过了。
陆夫子因着太子在他的班上,也不敢再请假了,每天兢兢业业地备课,慷慨激昂地讲书。这些日子他体会到了历代太师的辛苦与责任,并完成了他教师史上的第一次月度全勤。
谢然这些天与元挚和凌浩都混得熟了,上完课后,若是天气不错,三人就去演武场上玩耍。她也摸清了凌浩的脾气,经常央求凌浩教她练武。凌浩也不知是不是怕像上次一样闹出事来被爷爷罚,死活不松口。
演武场旁边的空地上,三人坐着休息,谢然把她今天带的五香花生米拿出来,三个人分着吃。谢然正吃着花生米,只见凌浩把那花生米往旁边一丢,架子后面传来哎呦一声。然后一个男学生捂着头跑了。
元挚好奇地问,“这人是哪个班的学生?你为什么打他?”
凌浩说:“不知道,但是这些天一直跟着我。”
谢然倒是觉得那逃跑的人有点像之前的混混,她也没多想,吃着花生米说道:“一直跟着你也没用,你武功这么好,他偷袭也偷袭不了。对了,刚才你打花生米是怎么练的,教教我呗。”
凌浩眼睛眨了眨,又不说话了。凌浩性子闷,谢然更有在家磨兄长磨了几年的毅力。她拽住他的袖子摇,“为什么不教我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学院武艺课老师根本就是花架子,我若是学不到像样的武功,来书院不就白来了。”
谢然在旁边闹着凌浩,元挚在一边都看不下去了,他说:“阿浩,你就教他个一招半式呗,又不是让你传他少林伏魔功,有什么不行的。”
凌浩也是受不了被谢然这么纠缠。他站起身,手里拿着一颗花生米,把花生米弹了出去,远处演武场的大鼓发出一声轻响。凌浩对谢然说:“三日内,丢花生米打我,若是打到我身上,就教你功夫。”
“好,一言为定。”谢然点头,她掏出剩下的花生米,试着弹出去,丢出去,但是凌浩都能接住或者躲过去。
谢然回家后立刻让小厮去买了一大袋花生米。在家里吃过饭后就练习弹花生米,家里后院撒满花生米,还好没浪费,都被一群麻雀捡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