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魇 第24章 学园祭（10）

房门打开，秦七七的母亲站在门外，不知对房内的动静知道多少。

滴着诡异黏稠物质的汤勺吸引了秦七七的注意，同时她还嗅到了一股陌生的肉香。

“该吃饭了。”母亲并未多说一句话，以异于常人的姿势扭曲着走到餐桌前，她贴心准备了托盘，给每人都准备了几片烤肉、一个煎蛋、一碟绿菜还有盖上肉酱的米饭。

最显眼的是餐桌中间的一个大碗，刚刚的香味正是来自其中，里面的肉混着萝卜土豆，已经炖得稀烂。

母亲招呼着柳梨和秦七七坐下，每人盛了一碗中间的肉汤，柳梨礼貌接过，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真好喝。”她赞不绝口，又喝一勺。

母亲满意慈爱地点点头，视线转向秦七七，见她没有动作，脸部肌肉迅速下拉。

肉汤表面飘动的油滴让秦七七内心一阵犯怵，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头，她硬着头皮舀了一勺，喝下后嘴角莫名抽动一下，随即效仿柳梨。

“此味只应天上有。”

柳梨忍不住笑了出来。

斯阔克不明所以，“怎么这么阴阳怪气，很难喝吗？”

“倒也不是。”为了打消母亲的疑虑，秦七七又抬起汤碗喝了几口，“只是这应该是人肉。”

斯阔克噤了声，人类的伦理道德会作为重点内容编入机器的程序里，吃人肉这件事对它来说有一定冲击。

整顿饭只有那碟清水绿菜能除去肉类浮在嘴里的厚重感，在不得不咽下那堆肉后，秦七七赶紧把素食吃了个精光。

在知道柳梨要带秦七七晚上出门，秦七七母亲一直咕噜转的眼睛停止了运动，嘴巴微张，哑声半天后憋出一句话。

“小梨，晚上外面很危险的。”

秦七七敏锐地抓住这句话带着的那股忐忑和不可思议。

“没事的阿姨，我一定会带着七七安全回来的。”柳梨边说边伸手轻轻掐了一把坐在旁边没有任何表示的秦七七，秦七七回过神来附和了两句，随后她就看见母亲眼中透露的失望。

是一种大餐飞走的气馁。

外面又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因为声带过度拉扯，声音已经变形，秦七七一时分辨不清现在谁在遭殃。

母亲一声不吭回了自己的卧室，留下餐桌上一片狼藉，秦七七倒是负责地将碗筷收拾干净。

“快点，该出发了。”柳梨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肥厚的羽绒外套，手上还拿着红色的围巾和毛线帽。

还没等秦七七震惊于她的穿着，柳梨已经打开了玄关处的门。

寒风吹进房屋，外面竟然飘着鹅毛大雪。

柳梨被吹得一个激灵，关上了门，秦七七二话不说奔到卧室套了件厚毛衣，再在外面加上了羽绒服。

天气太冷漏电会很严重。

大雪掩盖了尸体，柳梨从一楼楼梯下方掏出两辆锈迹斑斑的单车，从口袋拿出湿巾递给秦七七，两人擦干净了上面的灰。

雪夜骑单车上路，秦七七只觉得此时她们比游戏中的三人团还要疯狂。

不清楚柳梨会将她带到什么地方，秦七七思考过后，还是给友鸣晨留了条短信。

雪还不是很厚，柳梨骑车的过程中如履平地，转弯也不减速，身子一斜就滑溜过去。

路边的灯光昏黄不明，折散成一个个多层次的光圈，飞扑到脸上的雪弄得秦七七睁不开眼，她手摸着刹车不敢离开，脚蹬的速度却丝毫不减，担心跟丢了柳梨。

等到了一个路边，柳梨一个急刹将车停下，秦七七差点撞到她。

两人将车丢下，顺着路旁的高坡向上走，几步过后，秦七七看见了前方有一条隧道。

电车的铁轨从隧道穿出，隧道另一边，应该就是放学时路过的那片树林。

此时地面出现了些许震感，愈来愈大，两人与铁轨拉开一段距离，电车闪着灯从隧道穿出，等电车离去，柳梨抓着秦七七就往隧道里跑。

隧道里一片漆黑，秦七七一时不能看清里面的景象，只感觉脚下踩过一些东西时发出不似树枝折断的脆响。

隧道不短，为了防止下一辆电车经过，两人都跑得飞快，本就因为刚才骑单车消耗了体力，秦七七只觉得自己的肺快因为吸入太多的冷气和灰尘而要爆炸了。

很快她就闻见了那股恶心的尸臭，失去了电车这道屏障，那股味道过于沁人心脾，秦七七被熏得想要落泪，下一秒就被柳梨用围巾围住了口鼻。

“到了。”

雪覆盖在光秃的枝干上，也略微遮掩住挂在上面的残缺的人体。

“这是什么乱葬岗？”斯阔克已经被迫关闭了自己的气味系统，它快速探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单独的空间，唯一的出口就是隧道，无法探查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尸体。”

“那电车上的那种怪物呢？”

“没发现，可能他们会冬眠？”斯阔克一本正经地说，秦七七无语一阵又觉得颇有道理，早知道白天在车上就不随意救人了。

柳梨没有说什么话，两人沿着铁轨行走了一段路，雪停了。

天上的乌云在此时突然散开，惨白的月光映亮这片寂静之地，直到那团熟悉的黄色亮光再次出现，像一道自带追踪功能的闪电，从远处飞过来直冲向秦七七。

柳梨适时松开了牵着秦七七的手，一个闪身与她拉开距离。

左眼的疼痛感再次涌上，秦七七对此已经有了一定适应能力，她撑着没有完全闭上眼，金色的液体在她的左眼流转，还没等她和斯阔克反应过来，那黄色光团又被弹开一段距离。

那光团似是有自己的意识，发现自己无法靠近秦七七又舍不得离开，只能徘徊在周围，想找到进攻的机会，反而给她们提供了照明。

只不过亮光吸引了其他东西的注意。

地面再次开始震动，只不过相比于电车经过，这次的振幅更强，规律也更明显。

亮光上在上下抖动。

“它在笑。”站在秦七七身后的柳梨终于出声，她看着秦七七，过一会眼神转移到那有缺口的耳钉上。

她嘴角轻微向上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弄得斯阔克冒冷汗，“怎么办，七七，有奇怪的东西包围了我们。”

白天的那种怪物正成群结队地赶来，他们都以腹背相反的姿势，弯叠四肢跳动。柳梨向那团还在上下跃动的亮光出手，亮光见状立马放弃秦七七往远处跑，柳梨紧随其后，一人一光逐渐消失在夜幕下的幽林中。

一道亮光忽然照进树林中，电车再次出现。

“七七，要不等电车离开我们也离开吧。”斯阔克探查了一片周围怪物的数量，初步估计已经超出能解决的范围。

秦七七闻言等待能离开的时机，却没想到这次电车竟绵延不绝，堵住了她们离去的道路。

电车车厢里的灯为秦七七寻找刚刚的光团和柳梨增添了困难，周围怪物靠得越来越近，一阵短时间的沉默过去，一只怪物从地里跳出，嘴部肉块蠕动发出黏糊的摩擦声。

像是低声的命令，又如同嘹亮的号角，无数只怪物同时从地里钻出，发出类似的声音应和着，包围了秦七七。

尸臭更加浓郁，弥漫在秦七七周围，随着她的呼吸穿过围巾的细孔进入她的鼻腔。

【玩家Kiki.Q发动技能“融己造物”】

左臂整条消失，一把长刃出现，秦七七主动发起攻击，挥向第一只怪物。

尖刃穿破怪物的脖颈，她右手一转，整个头颅被她削下。

接连斩杀几个扑过来的怪物后，她的左手总算恢复原状，剧烈的疼痛感消失，反而让她一时眼前发晕。

无论斩杀多少只怪物，下一秒都会有更多扑向她，她额头处的头发都已经被汗浸湿，就在她体力渐渐不支时，一瞬间，整个空间的物品都好像停止了运动。

电车上的灯熄灭，周围再次陷入黑暗，秦七七远远看见柳梨已经抓住先前那团亮光，用一个玻璃罐子装了起来。

周围事物在一点点消失，像被橡皮一点点擦去，回归为空白，柳梨看着手里的亮光，眼中的疯狂让秦七七心里阵阵发寒。

她后退几步，强迫自己将注意转到别处，她隐约看到身旁树上挂着一具小孩身样的尸体，一阵恍惚过后，她已经摸向那具倒挂尸体的脸，与她对视。

“七七，七七！”

秦七七回过神，电车已经停止运行，她赶忙再次进入隧道，贴着墙壁摸黑行走了一阵，走了一阵后她又停下了脚步。

柳梨没有跟过来。

树上尸体那张腐烂的脸又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没有迟疑，开始往回走。

“七七，虽然你是路痴，但是左和右还是能分清的吧。”斯阔克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行为。

才刚到隧道口，就看见了柳梨，那个玻璃罐子和亮光一同消失不见，取代的是她头上的星星发夹，比起秦七七第一次见时，更加明亮。

柳梨的神色倒是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作态，仿佛刚刚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上满是得意的不是自己。

秦七七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隧道走，两人紧贴着墙壁。

鼻尖的味道逐渐消散，她们回到隧道另一端，外面的雪还未停，仍旧纷纷扬扬，秦七七却觉得温暖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

也许是因为那枚发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