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 第12章 知道我爸是谁吗

“现在回头展望，小的时候我其实过得很苦，但那时候并不认为自己很苦，我养父母身体都有遗传病干不了活，住的也都是爷爷辈传下来的老房子，连小区花坛里的花草都拔了用来种姜栽葱，有一次居委会的因街道整治把菜铲了，养母带着我去街道办门口大哭大嚎，那时候我才五六岁，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丢脸。“

“我从很小就开始帮着家里干家务，穿得也都是亲戚家不要丢旧衣服，喝空的塑料瓶子不能扔，得丢到阳台的大箱子里攒起来换钱。“

“一大箱子的硬纸壳子和塑料瓶子能换四五块钱，要是妈妈再给我一两块钱，就够我开心半个月了。”

“那种开心感和安宁感，是现在再多钱都换不回来。”

玛姬梦呓不清的“嗯”了一声：“然后呢？”

……

小的时候以为长大就好了，就可以挣脱漫无天日的摔盆打碗，父亲劳病复发去世后，她以为只要多挣一些钱就好了，那样可以减少母亲的劳作和医药钱，她可以少挨一些痛骂和指责。

直至母亲也同样因为遗传病去世。

她忽然就成了没有根的孤萍。

有人可以从过往的亲情中汲取力量，有人可以从遗产中赖以存活长大。

她一样没有。

就连母亲卧躺医院的最后一面，也将她的过去未来也堵死了：

“你不是我孩子……我不想再见你一眼，你毁我了一辈子，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监控仪器尖锐的长啸声中，温稚被簇拥而来的亲戚影子淹没，冲刷到走廊上。

白炽灯刺目耀眼，舅母手里捏着章一张嵌印了鲜红印章的遗产分配证明，黑纸白字分分明明：

“……这么些年你家全靠亲戚借钱接济过日子，就留下这套房子，还不是你家的，是爷爷留下来的遗产，于情于理都该平分。”

“也不是做长辈心狠，人死债清，盘下该你那份我们一分不贪。你也知道，你并非温家孩子，你亲生父母，我们已经联系上了，听说还是一线城市有钱人家。”

“妮啊，人终究靠得住的，还是只有自己。”

……

“我养母去世后不到两天，就不断有搬家工人从我家里进进出出。要是说，我是如果说，我能有你条件的话，我就可以留下我养父母的一切，留下那个带着记忆的老房子，也不用来B城被亲生父母接回来，融不进入，也退不出来。”

“可能有钱人看穷人就是目光短浅，但是你毕竟还很年轻，你才刚成年，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机会，抓到一个是一个，这样不可以吗？”

温稚并没有得到玛姬肯定还是否定的答复。

平缓而有节奏的呼吸声，表明枕边人已进入黑甜梦乡。

就当做是读了个睡前故事吧。

温稚温柔地替玛姬捋了捋被角。

无法同情苦难，也许就是生来的最大福分。

“睡吧，My Princess。”

*

翌日清晨醒来枕边空荡，微信上玛姬告知她继续当好学生上学去了，聊天框里还有一条昨晚深夜经理发来的留言：

【会计明早发工资。你还有些个人物品遗留在筱吧，明晚来取一趟？】

短信提示页面有一条银行卡工资入账信息。

温稚一咕噜从床上翻身而起，打开银行APP，再一次确认了一遍收支明细后，高兴地回复经理：

【行，我也找你有事】

个人物品柜里还有些要的不要的，这类个人琐碎只有温稚自行处理才得宜。

吃过早饭，温稚精神抖擞的前往继续看房。

昨晚又一次与玛姬确认了租房需求，温稚脑子里又一次有了更清晰地风向标，这就跟相亲有了精准筛选目标后符合条件的候选人百里挑一，房子被大刀阔斧的一砍要求，翻遍租房软件符合要求的就那么一两间了。

再要做的就是核对与网上图片是否条件一致，及最重要的价格问题，温稚一趟趟跑玛姬学校附近，本想就着午饭约她出来一起吃饭商量，出乎意料地竟然被婉拒。

玛姬：【来不了了，下午选修课不太重要我翘了，我正在去往md娱乐公司签合同的路上QAQ】

温稚惊讶：【你决定好了？】

玛姬：【我想弥补起家庭财产的亏空~】

玛姬：【这样温稚姐租房也不用顾虑，大别野都可以哦~只要你喜欢的就可以XDD】

玛姬：【选择权就全权交由温稚姐啦~比心】

温稚：……

这姐妹儿看来还没正确领悟到合租的意思。

悬在租房钱月合同上的笔尖，在出租时长上凝固了一下，最后勾选了季租。

一旁中介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大呼小叫：“正常人都选择的是年租，季租也得付同样的中介费用，这样你划不来啊！”

温稚：“你别把中介费、换了个服务费的名字收我两次，我就谢谢您了。“

中介讪笑。

温稚追问：“季付到期后也可以直接续租吧？”

中介：“正常情况下，提前半个月是可以的。”

温稚签下了承租人名字和身份证号码。

哪个中介公司不手握几百套房子，最怕的就是空窗期，末了犹是不甘心的继续忽悠问：“你要不要再考虑下？我看你刚毕业也都打算是长期租的，这季付一个月贵好几百呢——我们平台是可以贷款的。”

温稚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多付三五千块不要紧，怕的是中途骄纵大小姐突然反悔跑路。

一头热血离家出走的性子，也极有可能一头热血转战他场，玛姬又开始了新的工作和生活，难保以后不会有其它的动向。

从头到尾玛姬就没来看过房子，与其说她放权不如说是不在意。她的背景和能力只够她任性。

但温稚却不可以。

这没签合同的便宜助理说白了能做一天是一天。

以后毕业了找工作都是三五千工资起。

而这套符合玛姬基础要求的房子一个月租金是两万二。

在不得罪人也不伤害人的前提下。

温稚必须得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倘若是金主中途撤资，她也能保证自己不会倾家荡产过不下去。

*

温稚闲得无事去筱吧时间较早，一楼庭院外马路边上停着二三辆豪车，一排男人斜斜支棱着长腿吞云吐雾，很是气场煞人，渊渟岳峙。

像这种情况大多是大牌会员的跟班走狗或者是等候朋友，温稚刚下出租，刹时几道沉沉目光凝视而来，匆一搭眼，竟囊括几张不大相熟的男侍应生面孔。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有人在谈及新雇的厕所保洁阿姨卫生没做太到位，就有人把话题拐到自家小区物业有多坑，物业费多贵，房型面积多大……句句不离明地暗地里的显摆。

偏偏没有人主动挪步让温稚进入筱吧正门。

是想让她贴身挤过？

还是开口乞求？

温稚想了想，还是动嘴占便宜，于是说：“麻烦让一让？”

其中一个男人说：“这不是筱吧侍应生里长得最好看的妹妹吗？给个联系方式，我就让你走啊。”

话音一落，众男人嘻嘻哈哈，都在等温稚反应。

温稚皱眉，人群里的两个男侍应生互相递眼神，有阻拦的意图但是没有阻拦的动作，温稚微叹口气，还是得她来。

“我已经离职不是筱吧侍应生了，你没资格要求我。再则，想要女生方式不如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你要控控耳朵，把脑子里的几十斤肥水倒出来，可能还会有机会。”

温稚骂得委婉，但当着一干朋友的面，从温稚拒绝他的第一个字起，男人已经勃然大变脸色：“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温稚：“你妈没告诉你吗？”

男人肥硕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丢掉烟，撸着袖子就朝温稚冲来，温稚目测了他一拳头能把她抡昏过去。好在经理及时赶到，拦在中间：“哥，算了，她已经离职了打她是违法的！”

负责对接的男侍应生也跟着不住劝：“她上周就因为打人才进的警察局！”

一旁的狐朋狗友反应过来：“马堃就是被她打进医院的？”

上层圈子人少，互相都认识，八卦绯闻流传得飞快，胖子甩不脱侍应生的圈箍，好奇压过生气，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温稚没回答他，一溜身飞快地跑回进了筱吧楼里。

一楼左边尽头是女更衣室，温稚进区第一件事就是反锁上门。

物品储存柜是指纹验证，温稚也没太细挑，搬起物品箱就打算从后门遁走，这时门忽然传来有节奏的叩击声，温稚以为其它女同事连声道歉，手都抚上门把手了，突然觉得不对。

正常公共房间被锁门第一反应应该是掰门口手和喊叫吧？

她多了个心眼，问：“谁？”

“是我，”经理的声音。

温稚偷偷松了口气，支腿顶住箱子，拉开了门，身高一米八八的经理顶天立地的挡在光，目光疲倦地压下来。

“你还真是……一来就惹事。”

“可能是，这种地方的风水不适合我？”温稚打哈哈。

一封牛皮文件袋递到温稚面前：“这个……是启明特意让我转交给你的。”

温稚疑惑地扫了一眼文件袋，又扫了一眼经理，久违的疲倦涌上心头。

还以为是多管闲事的关心离退员工，现在想来没有利益往来的成熟成年人哪儿会在陌生人身上多花费一分精力。

与人精打交道真的折寿，一不容易就着道。

经理办公室里，温稚放下物品箱，打开了文件袋里的内容。

是一封由律师事务所拟定的，公证处盖章的《房屋永久居住使用协议书》。

温稚看字很快，一目十行，无非是法律层面和详细描述的文书内容，上面写的是现在温稚居住的那套价值上千万的老房子，只要她愿意，可以永久地不用搬离。

经理：“你前男友托老板转交的时候，说实话我真的很是惊讶了一番呢，男女交往分手的也算见得多了，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负责管理前女友下半余生的前男友。”

经理：“说实话，启明人不错，虽然其实也没见过几次，但从来没听说过他胡来乱搞。”

经理：“不是我帮他说话，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们年龄相差将近十岁走不到一起，他除了无法长久的陪伴在你身边，说实话其他该做的在我同为男人看来，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温稚冷笑一声，打断了经理的喋喋不休。

温稚：“所以我才说找男人不能找像你这种爱健身的大高个儿，营养都半路被肌肉拦截了没供应到大脑。”

经理满脸问号。

温稚原封原样把文件放回牛皮文件袋，轻轻地递放回桌面上。

温稚语气轻忽：“你说他这算什么意思？”

经理：“对你分手的弥补，和对你的照顾，你想想，连警察局都是他出面帮你解决问题。”

温稚叹口气：“我知道，所以我从头到尾没说过他半句不好，分手迄今现在为止，我也并未和他撕破过脸。”

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从心底里涌出来，过往那些受过伤的情绪又一次复苏，黑烟一样纠缠在她心脏上。

今天我生日……我都不知道是我爸提醒的。

现代年轻人的时差与老一辈对不上，我爸他们那一辈过农历，我只记得阳历，所以微信上收到我爸红包其实还挺惊讶。

离家千万里，一直觉得父辈不爱自己所以赌气，没想到他还能记得我。

心态有些复杂……

打算出去餐厅吃晚饭，自己给自己订了一个生日蛋糕。

对外我是一个成年人，可能也就对家里来说我还是个小孩了吧。

为了卡入V和榜单，新的更新会在下一章开始，其实都有存稿，放心入坑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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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知道我爸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