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向我靠近 第6章 第 6 章

刚吹干的头发蓬松凌乱，从楼下冲到这里，身上已有薄汗，掉在外面的拖鞋被好心人丢到里面。她转头，围在外面看热闹的同学下意识站直，光着上半身的男同学被室友推到后面。

本打算上来帮忙的宿管挡住楼下的女同学；收到消息的班主任感觉天都塌了，回到学校把受伤的同学带去医院；呼呼大睡的唐志文更是被电话吵醒，在众多家长中鹤立鸡群。

穿着睡衣就过来的唐志安让唐闻垸先别说话，点着许夏说：“先说重点。”

许夏凑近低语：“不能有处分，唐闻垸要保送。”

“了解，”唐志安整理袖子，“让孩子在病房里，我们大人出去说。”

病房内霎时少去许多声响，不管是惹事的还是被动惹事的，他们都在冲动之后害怕起家长与老师。一时间病房陷入寂静，空气像是被胶水凝固。

许夏旁若无人地让唐闻垸低头，将冰袋按在肿胀处，认真地样子令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心跳加快。等她对上**的视线，对方迅速调整表情，接过手里的冰袋，看着人发消息。

因为苏熹隔三岔五出点事，所以她的家长特意让班主任留下她的手机。唐叔叔来的时候顺便把两人的手机带来，许夏也有机会和她联系，但对面三个人争抢着稀缺物资，发过来的消息都是乱的。

【战况】

【没】

【拍】

【如张照事何呗吧】

虽然看得懂，但回复会很累的感觉。她直接打去视频电话，在非常近的距离看见被照亮的床板。

金秋语的脸占据半个屏幕，低声问：“你们没事吧？”

许夏将摄像头对准自己人，“轻伤。”

商晚冬在看不见的角落发声：“我们打听清楚了，是他偷买酒，下面的宿舍很早就听见摔东西的声音。宿管已经向班主任反映，你们应该不会被处分。许夏，你是个狠人，是我们低估你了。”

自己的反应很夸张吗，幻想一等奖彩票掉进河里，是个人都会想方圆百里的水抽干，但她们还不懂唐闻垸对许夏的重要性。

在声声膜拜中，家长与老师们再次回来，许夏立马挂断视频。班主任们看见一屋八个同学，却没有她的淡定。

四班班主任单独把许夏叫到外面，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个圆滑的学生，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得非常冲动。我能理解家人对你的重要性，但他和你毕竟不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关系，要注意这在学校里对你的影响。高考是人生的转折点，老师希望你能将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

班主任的话和医院走廊的温度一样有降温作用，但作为参加过一次高考的人，许夏比老师更能体会高考失利对自己到底有什么影响。

她的心里全是对人生的控制欲，在十八年在答卷上写下的不是答案，而是野心。她要成绩成为新人生第二块垫脚石，让上辈子积累的经验成为快速爬向高处的梯子。不要求攀升的速度比过飞机，起码要与电梯同速。

十八岁，她能彻底表现出不同。

许夏自信地说：“在毕业前，今天这样的谈话不会有第二次。”

“嗯，”许同学的保证，大家都是相信的。班主任点头，语气变得柔和，“虽然这次你们占理，可终归影响不好，学校这边是打算让你们回家休整。高三压力大，你回去调整心态，别像那几个。”

许夏站在走廊里，夜越来越深，外面亮着灯所剩无几，她也被包裹在暗处。这时的她只需要伸手就能触碰到光，但在黑暗中，灵魂显得是如此自由。

光下的584却如带走逝者的天使，将她们引向天堂，或是判入地狱。不知不觉，她抓住脆弱的生命，看得忘我。

她冷不丁道：“唐闻垸比你更像被攥住的娃娃，看到他当时的表情吗？”

584任由宿主握住，“你要回应这份感情吗？”

“不要，”她松开手，整理好情绪，“在他给我自由前，什么都不会发生。”

“酒后闹事，”车内，唐志安看向后视镜里的两位身穿睡衣，带着书包的乖学生们，语气带着不解，“这四个字能和高中生联系在一起。如果那里的环境是这样的话，再有下去，你们要做好转学的准备。”

石子砸入水中，出现的是涟漪，而许夏心里掀起的是骇浪。很多时候她都怕唐志安把她丢下，因为商人没有诚信。

她清楚解决问题不如改变环境高效，唐志安也不是奸商，但她不想再被丢在垃圾堆里。

窗外的霓虹灯依旧璀璨，可这座城市有太多不属于这里的人，包括自己。多数时候，人们只会低头挤入地铁，等着这座城市真正拥有财富自由的人在轨道下享受夜生活。

欣赏着外面的风景，忽然一个急刹，安全带拽住人往后倒。唐志安潇洒下车，不看睡衣的话。

“下车，带即将成年的高中生和未成年看看成人世界的夜晚，反正明天不用上学。”

然而唐志安说的夜生活却是在24小时便利店大购物。

瞧他每样零食拿一点，还想拿气泡酒，搬空冰柜，两小只慌了。他们把多余的东西放回去，按着唐志安去结账。

可就算出门也不安宁。

唐志安一如既往的力气大，硬是把挣扎的许夏塞进摇摇车里，快门声没完没了。

许夏红着脸，接受路人好奇的目光，“叔，我现在18。”

“知道还爱胡思乱想，又担心我不养你？谁啊，高三开学前就说搬走，连行李都收拾好，就等我把你赶出去。”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某人投下的硬币让摇摇车唱起歌，让她随车摇摆。看过来的路人越来越多，许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以为，你打电话说要送走的是我。”

“不会赶你走！”唐闻垸抢先道，害怕又期待他们能永远生活在一起。

临睡时，他还是这样想着，久久不敢入睡。一墙之隔的地方，他再次抱起被子，敲响许夏的卧室门。

在初中之前，这扇门没锁过，因为他时常会因为某些原因，在半夜躺到旁边。可是越大，他和许夏之间，那堵隐形的墙就越高。

手机里宋知理和赵文武的消息陆续更新，特别提示音却没响。

是睡着了吗，他心想，干脆在门口打地铺。

突然，夜灯照亮夜晚，许夏出现在眼前，疑惑地看着他。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飘来，他才明白她只是在忙。

唐闻垸拘谨地站在门外，低头等待她的允许，“我想和你睡。”

头发乖乖垂下，许夏太知道他的情绪，侧身邀请对方入内。她与第一次同寝时一样，裹住自己，面对面躺下。

她轻声问：“这次害怕什么？”

唐闻垸紧张地藏住半张脸，声音发闷地说：“我不会让爸爸赶你走，要走也，一起走。”

“你不要唐叔叔了？”许夏轻笑。

唐闻垸更紧张地缩了缩，“我走了，他也会走，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

许夏沉默地注视这双眼睛中的坚定，忽然特别想知道，肚子转学的唐闻垸会不会想过，带她走，是不是也带不走许夏。

“你没带我走，唐闻垸，你把许夏留下了。”

唐闻垸看到她眼中的悲伤，慌忙解释：“没丢下，爸爸找了警察，许夏应该在福利院，应该很开心。”

最后她还是被带走。

在唐闻垸转学后没多久，警察的确找过他们家，她也在福利院短暂生活过。无人敢选择她，最后还是被假装改过自新的两人带回去。自己不再被殴打，但欺负从未减少。

有些事情，连唐志安也无法改变，他们清楚地知道。

得知真相的两人陷入沉默，可唐闻垸更懊悔没有参与进许夏的生活。他紧抿嘴唇，不敢听到更多，又无限渴求，“后来，我道歉了吗？”

“来不及，每次你想靠近，我就拒绝。你的胆子好像变过，被拒绝就后退，没有回应就在门口打地铺。”

“可能我怕你讨厌我，说错话，让你不高兴。”

“那你现在害怕对我说什么？”

“要等，不能说。”

“等你高中毕业，对我说吧。”

许夏闭上眼，平稳地呼吸。逐渐接受后，她已能靠自己睡着，后来发现，身边多出个人，她能睡得更快。也许是和她共频的人此刻就躺在身边，拼出完整的世界。

而世界的另一半仍然未睡，小心翼翼地隔空描摹她的样子，想象着上个世界的他带走许夏后，许夏的模样。应该会很漂亮，干净的脸蛋、漂亮的衣服，他可以把喜欢的东西都给她。有一样不能给，他舍不得放手。

“你快快走，我能赶上的。”

被子悄悄朝里面挪动，等到两床被子相撞，才舍得弄出褶皱。夜只剩下蝉鸣，泥土下还有等待明年夏天的幼蝉，用长年的蛰伏，换取短暂的夏季盛宴。那时候的许夏会走得更远，真正抛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