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向我靠近 第4章 第 4 章

飞机降落在陌生城市，全新行李箱入人流。忙碌的唐志安只有这段时间是清闲的，悠闲地驾驶汽车，带许夏参观这座城市。

地铁从头顶驶过，天空可以看见飞机留下的白线。到处是喜庆的灯笼，平日拥挤的城市却显得冷清。

再次真正意义上地看到大城市，临近新年时的空旷马路，活过来的感觉在此刻显得真实。她站在温馨但同样冷清的大平层，市中心的全景再也不是在公司里才能俯瞰。

唐闻垸带她来到卧室，入眼便是崭新的书桌和书柜，清新的装修风格与绿色四件套，枕边的毛绒玩偶似是让她晚上都不孤单。

一成不变的心跳骤然起落，漏风的心房被温暖填补。

真的不是在救赎自己吗。许夏不禁发问，手心处唐闻垸的温度让她感受不到他对其他事物的渴望。

她问：“你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吗？”

唐闻垸想了想，盯着她说：“我想和你，和爸爸永远在一起。我喜”

“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许夏捂住他的嘴，生怕下刻就被送走。

唐志安倚在门边，旁观孩子们的欢闹，在这个家里再次感受到活力。他轻叩房门，示意道：“整理完去商场，我还没给你们买新年衣服。”

要说新年哪里热闹，商场算一个。店铺的打折活动，地下超市应有尽有的过年必备菜品，总能吸引众多消费者光顾，尤其是还在学习带孩子的唐某。

唐志安瞧着唐闻垸坚持要买的黑白配外套，转头发现许夏已经叫店员拿下蓝色冬装，正要付钱却见儿子又把他如何建议都不要的红黑配色羽绒服抱来。

紧接着，唐闻垸把付钱的爹丢在后面，直接跑了出去，白里透红的耳朵努力藏住秘密。但没等这边付完钱，他从斜对面蛋糕店走回来，似乎在偷偷计划什么。

等到超市内，他站在货架旁，“巧克力、饼干、果冻、薯片，你喜欢吗，那草莓、蓝莓、哈密瓜、西瓜、樱桃、芒果。”

环视琳琅满目的商品，给就吃的感觉让许夏对零食没有想法，水果也是看着不错，但就只是浅尝的感觉。在这点上，她仍然与成年人一样，准确地说，她重生回来前已经三十多岁了。

回想小时候喜欢吃什么。

学生时代人手一包的辣条，在赚到钱时尝过了；巧克力这种每个阶段都有人买的东西，吃多了没有新鲜感；昂贵的水果在报复性消费的时期，她疯狂到能用它们填满冰箱。至于甜品，不想动手做也不想花钱买，现实的口感打败幻想。

对上蕴含期待的眼睛，她摇头，“都尝过，都一般。”

唐闻垸坚持道：“总有小时候很想要，长大后也不敢随便买的东西。”

长大后也不敢随便买的东西，许夏又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种东西，花了钱也可能空手而归。

她带着两人站在小小的娃娃机前，十块钱十个币，一个游戏币夹一次。虽然里面的娃娃丑，但比起电玩城里动不动三四个币下去才动的夹子，眼前这个能让任何时候的许夏随便玩玩。

584说：“胃口好小。”

许夏无所谓道：我就喜欢这个。

584：“那就，这个，这个像唐闻垸。”

圆圆的面团配上生闷气的表情，感觉多看两眼，唐闻垸就能变成它。然而娃娃好像不喜欢它的朋友，两人轮番上阵都没将其拿下。

见唐志安也没拿下它，许夏平静地述说事实，“叔叔，你好菜。”

“对叔叔客气点，这可是叔叔花的钱。”爪子再次没抓牢，唐志安骂了句“奸商”又兑换三十个币，本就快下班的机器直接被清空库存。

夜晚，还能听见人们活动的声音，许夏深陷柔软被窝，握着下午得到的娃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是不超五块的东西，他们却花费四十。

在不用考虑更多的年纪，她也花过超出价值的钱，换回没用的东西。当时还流行盲盒、联名，她能在各种地方看见这种性价比低的东西，也能看到人们对它极近狂热地追捧，包括自己的室友。

或许被无法预知的特点吸引，她同样好奇，如果它能代表运气，为什么好运只能用在这里，难道是概率问题？

房门被敲响，拉回她的思绪。便见穿着单薄的唐闻垸抱着被子，手脚发红地站在门外，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成雾。

她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和自己睡。

“你该把被子裹在身上。”

“太长了，”唐闻垸躺在床上，面对近在咫尺的脸又紧张地藏住半张脸，“你今天开心吗？”

许夏微愣，有些在意这个总观察自己的朋友，模仿他的样子躲到被子下，“不知道，但人多就感觉热闹。”

“那你会走吗？”

“不会。”她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等待唐闻垸睡着，许夏问584：他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584来到她面前，“你只是没意识到自己对旁人多重要。今天也睡不着吗，需要申请吗？”

“能帮我申请一个梦吗？”

滴水声、砸门声，酒气、香水味、雨后的泥土气，584为她申请到无法逃脱的长梦。

她再次被许长续赶出来，因为在他喝酒时踢翻酒瓶。真正原因是他比自己回家早，她回不到房间。

明显这次汪娟也不想管自己，所以她没有等在门口，但这里是三楼，她也不能像在原来的出租屋时一样，从水沟翻窗进入房间。

至于要去哪里，还是进入学校的成功略大。

然而真不巧，她看见唐闻垸被困在器材室。

出于没吃晚饭，她直接叫来老师，解决闹剧。当时她想的是，英雄救美不以身相许，换顿饭不过分吧。

情况也照着她的计划进行，不过接他们走的是唐闻垸家的保姆。唐闻垸的解释是，爸爸还没下班。

那是她吃过最丰盛的晚饭，三菜一汤，有好多好多肉。而忙于吃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细节，如今以第一视角重新经历，她终于发现缺少的大人拖鞋、紧闭的房门以及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

等到他们在书房写作业，唐闻垸依旧是那副拧巴样子，“我，们”

“你说什么？”许夏没有听清。

唐闻垸却瞬间改口，“我叫唐闻垸。”

许夏礼貌回应：“我叫许夏，许仙的许，夏天的夏。”

自我介绍结束，唐闻垸重新变回鸵鸟。每次有点苗头，许夏抬头，他就埋头。等到完成全部作业，客人准备离开，他到嗓子眼的话又变成“再见”。

但他们再没见过。

失去发泄对象的隔壁班同学开始围堵许夏，遇到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敌意就更加明显。二班的同学与她关系一般，多数时候只要许夏保持安静，她就跟透明人似的。还是许长续和汪娟为了许辉搬家，才回到被家人忽视的生活。

那之后的生活，不过是她在赚学费和家人的谩骂中结束大学生活，步入社会。

由于就业艰难，她曾想过考研，只是想到考研后还要事业学业两手抓，二话不说入职工资勉强，待遇不好的公司。艰难攒满两年工作经验，她在老板的作死行为下加入劳务纠纷大队，同时进入新公司。

要说新公司啥都好，就是老板事业运不好，在上下共同努力的情况下，小公司光荣倒闭。然而老板的财运不错，不亏反赚，员工还被大公司接受，也是她生前最后任职的公司。

按要求，所有人分别进入不同分公司重新培训，许夏要去的总部却没有认识的人陪同。

现在想来，当然不会有人陪她，因为公司本来就不会被收购。

“许夏。”

入职第二天的茶水间，气质一看就是领导的男人叫住她，看起来挺开心，也挺紧张。

“好久不见，我是，是你小学同学。”

小动作酷似唐闻垸的唐某成功踩中雷区，因为她在哪个小学都没关系好的同学。许夏板着脸，冷漠地说：“是嘛，没印象。”

“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

“手机欠费了，不好意思。”

死寂，茶水间里回荡热水流出的声响，也很快消失。许夏让出有太平洋海宽的路，躲瘟神似的躲开。于是在培训结束时，她都没有再看见唐老板。

又过了七八年，分公司有了能调到总部的员工名额。这时老员工定居，新员工犹豫，想安定的许夏抓住机会离开。

此时汪娟和许长续再没力气找她，许辉只会得到注销的电话号码。获得更多可能的许夏研究起房子，在三十二岁萌生出家的想法。

在新家度过的第一年，似乎运气爆表，她在年会上抽到辆车。掌声和欢呼，站上台的那刻，她实现成为人生赢家的妄想。

下班时，许夏甚至收到鲜花。

从来都是自己买一枝恭喜自己，没想到还有被别人恭喜的时候，她果断收下，却不理睬里面的贺卡。等发现贺卡上的邀约，离约定时间过去三个小时，她以为对方不会再等下去。

看到亲手丢入垃圾桶的贺卡，上面的字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已熟悉得像自己的字迹。

模仿幼时的笔迹，唐闻垸这个笨蛋肯定联系过无数遍。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火灾。

梦里的事物过于清晰，倒在火中的许夏还听到唐某人的声音。

地下嘈杂的环境，他的声音居然能掩盖过去。但哪怕如此，她都没想过他会冲入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