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程行礼斟茶,说道:“风寒愈重,怕会传人。郡王亲来看望,下官着实怕这病会传给您。”
“风寒而已,想当年我雪夜奔袭千里入营州取敌将首级,不也没事吗?”郑厚礼接过茶笑着温和说,“当年那种苦日子我都没得病,到如今这样的安居日子,我还会得病吗?还是程卿觉得我老了?”
“郡王正值知天感命之年,怎会老呢?如此,是我多虑了。”程行礼想了想,还是为郑岸说了句话,“只是人食五谷,吃酒饮茶。总会病的,不可托怪旁人。”
郑厚礼不接这话,只摇头苦笑:“五十而知天命,可在我朝,这天就是圣上。”
程行礼抿了口茶,郑厚礼接着说:“你我有缘,相逢此地,有上四年光阴作伴,也是郑某之幸。只叹小儿无状,屡屡冲撞使君,这望恕罪见谅的话,合该我说才是。”
听得此话,程行礼忙下榻躬身叉手作礼,忐忑道:“郡王此话,乃是折煞晚辈。世子无言,只是一时性情……”
“他的性情怎么样,我比你清楚。”郑厚礼也赶忙下榻扶起程行礼,说道,“他就是个你退一寸,他进十里的人。不然他也不会不听我的话,跟在大军身后披甲上阵,夤夜率百骑贸然跃过吐护真河。那一场,我军镇靺鞨之乱,却也让他走进皇帝视野。”
“世子少年成名,有大将之风。”程行礼凭心而论。
郑厚礼扶程行礼坐下,撑着木案坐回原位,平和道:“我从没这样想过,说句私心的话。我宁愿二子愚笨粗鲁,也不愿他们上官场、战场与生得九副花花肠子的人打交道。”
程行礼的心泛起渴望亲情的涟漪,郑厚礼又说:“但这世道,任何事不是逃避与不愿就能躲的。”
这个初夏宁静的午后,远去亲人的声音与郑厚礼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阿周,其实舅父并不想你读那么多书,书读多了就有了自己的天地。”病榻上的俊秀男人气若游丝,他虚抓着程行礼的手,无力地笑着,“我真愿你粗笨愚鲁,可血脉如此,我不得不认。切记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那颗心,官场沉浮,来来往往是常事,切不可迁怒真心待你好的人。”
少年的程行礼跪在床边泪如雨下,已是哭得说不出话来。程宗尚又道:“有些人只是不愿放下他的面子而已,记住勿要迁怒他人。父母爱子,舅父已托袁维之照顾你,若有登科之幸,望你爹娘于黄泉下莫要怪我私心太多。”
病音落下不多刻,至亲已乘鹤归去。
“子不教,父之过。”郑厚礼浑厚温吞的声音拉回程行礼的思绪,程行礼微微笑着,郑厚礼看他这样,心里多少升起些对晚辈地爱护,长叹一声:“郑岸这个孽子,是个听调不听宣的混球,常犯孽事。使君若有不忍,我这个做父亲的,自信承棍棒底下出孝子。”
院中,挺腰跪直的郑岸打了个喷嚏,这惹得木篱里的两只鸡咯咯咯的叫起来,像是在嘲笑他。他极忧郁地看了眼鸡,心想什么时候让二宝来吓吓这两只鸡。
“这样怕会伤父子之情。”程行礼又给郑厚礼斟了茶,笑着说,“再者谁都有个冲动性子,就连晚辈也难持一世平和。”
郑厚礼笑道:“父子父子,有时他看我如同仇人。更何况,小儿罢了,我更怕因为他伤了我与使君你的同袍之情。”
“郡王过誉了,晚辈岂能僭越与您同称?”程行礼揖礼惭愧道。
郑厚礼轻轻拨开程行礼拱起的手,笑意不止:“读书人走到那里都是吃香的。我家起先只是山北部的一支牧民,祖上十八代说不定都以放牧为生,连我夫人家中都是得温宗皇帝赏识才至刺史一职。两族中,没有几个会文墨的。天知道,我家有多赏识读书人。所以你一来,我可就打心里喜欢你,罚他也在情理之中。”
不想这里面还有这样深的缘故,程行礼不禁愕然,抬眼见郑厚礼凝望着他,那久经沧桑的双眼感觉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眼中不免泛起一丝疑惑。
郑厚礼看出程行礼的疑惑,收回视线说:“许多年前,我任南苏州参军时也认识过一位从江南来的郎君。只可惜,一场南苏之役,把什么都烧没了。”
南苏之役发生于德元元年,时戎狄、室韦、靺鞨、奚及契丹等胡人举刀侵扰,取北境十七州,直逼太原,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也是那一场时长五年的收失地开疆土的大仗,让郑厚礼稳坐军中声望,与西北大将王光林同封郡王。
对于话中信息,程行礼沉吟片刻,说道:“郡王所言可是天和三十三年的状元,周锡?”
“是他,天和三十三年啊!没想到这么都多年过去了,看样子我是真的老了。”郑厚礼释然一笑,“说起来他当年也是因朝廷纷争被贬官,携嫂夫人千里迢迢赴任塞外。所以我一见你就总是想起他,读书人都要经历一遭,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啊。”
“周前辈所智慧,非我所能比。”程行礼摇头笑道,“朝中有句话,说宦游天下,方事民苦。我想这话放在我们身上是没错的,在哪儿做官都是为了百姓。”
“这句话周贤弟也说过。”郑厚礼眼睛一亮,不仅赞道,“所以我赏识你的原因,不只是二郎书信的缘故。”
“郡王厚望过高,只怕晚辈担不起这个慧字。”程行礼不动声色地避开这个话,怕郑厚礼对自己期望过高,后面若是他做了些不符他期望的事来,怕是难料。
郑厚礼像是料到了程行礼的回答,缓缓道:“塞外羁糜州刺史、都督皆由胡人出任,御史台的风俗与察寮都不会到这里来。知文你是永州刺史,永州民政如何,皆握你一人之手,所以郑岸有什么不对的,一定不要憋着。”
程行礼想还是避不开这个最终的话题,点头道:“郡王所言,下官谨记。”可又怕郑厚礼觉得他会赏罚不分,于是又说:“我与砚卿同出袁相门下,师傅教导向来公私分明,想来砚卿与我皆秉承恩师之念,不以私情带公事。郡王之功利于王朝千秋,世子承您之慧,来日自青云扶摇上。”
这段话说完厅内安静许久,郑厚礼才慢慢地嚼透,淡然一笑:“不知我儿何能?能与卿交。”随后又是感慨,欣然道:“郑岸在这点上就真的不像他弟弟,虽然这兄弟俩样貌都算勉强能看的程度,但郑岸不知是不是这原因。”他指了下头,挑明了说:“像是被驴踢了,总是躁得很,鲁莽!”
程行礼被郑厚礼这好大一通话点拨完,终于明白了。意思是,我儿子郑岸脑子不好,脾气不好,可能除了长相和武功好一点外,其他地方都不好。程行礼你就看在我老得不行,你和他弟弟又是好朋友的份上,别跟他一般见识,如果他在惹你生气,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做主,我很喜欢富有诗书气质的你……………………
诸如此类的话,程行礼听完打心里有些羡慕郑岸。上有父亲操持担心,下有弟弟维护。对此,他在也找不出话回郑厚礼了,要是再说,他想郑厚礼怕就要给他讲自己的发家史了,虽然这些程行礼在国子监时听过许多遍,已是倒背如流。
“砚卿身貌、才华在长安可是头筹。”程行礼支开话头,说,“想来世子也定有过人之处。”
郑厚礼沉默须臾,才说:“其实吧,这兄弟俩脾气是一样的。”
程行礼怔了下,实在无法把儒雅温和的郑郁和暴怒无常的郑岸联系到一起,虽说这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郑二早年是惠文太子手把手教着读书,这脾气才收敛许多。”说及此处,郑厚礼神情有些为难,“他和郑岸的区别,就是一个读过书,另一个没读过。当然我觉得,郑岸就算读了五车书,那脾气也改不过来。”
程行礼没等想好回话,郑厚礼就仰天长叹一声:“怪我,早些年觉得草原长大的孩子,不用读书,所以没怎么教,他娘身体又不好,管不住这俩王八犊子。这兄弟俩整日就伙着冯家几个一起玩,书也不读,天天在永州闹。知文,我跟你说,郑岸七岁那年……”
“郡王,这不怪您,小孩子总是爱玩的!”程行礼赶忙打断郑厚礼的话,因为他不确定郑厚礼说的是不是郑岸跟人比谁尿的远这种事。
郑厚礼很是遗憾的哦了一声,端起茶碗,像是想起什么,最后说:“对了,三日后我要去营州一趟,来回一月。向仆固雷陈今春军务及剩下几月的兵士安置,顺便打探下销兵的消息。”
巴萨的话还压在郑厚礼心头,他想怎么也得有个了结,而且现在仆固雷还是名义上的平卢节度使,朝廷未有政策前,他还是得给这个面子。
程行礼点头:“不知下官能做什么?”
“我带平生和多汪去,到时永州城内有什么民政事,你拿主意就好,让六曹跟你参谋参谋就好。”郑厚礼随和道,“钱财账册你心里有个数,除却兵将开支及百姓所用之外,定要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羁糜州是关内外胡汉来往的必经路,期间用钱的地方比其他州县要多出许多。
程行礼道:“下官明白。”
“你此前是户部员外郎,对于这钱财,你比我熟。”郑厚礼笑着说,旋即又低声提醒:“其他人来要钱,你看着给,如果是郑岸要钱打什么箭,千万千万别给!”
程行礼说:“箭乃军中常用,若是要打,想来应是急需。”
郑厚礼冷哼一声,正色道:“谁家的箭上要绑鸡毛?按照他要求打出的箭,全是鸡毛箭,还没上弦就被人笑话死了。”
程行礼怔怔道:“能用吗?”
“勉强能用,但太丑了,我不想看到那些丑箭。”郑厚礼脸色是止不住的嫌弃,“也不知他那个眼光是怎么样的?选个东西丑死了!”
程行礼无奈笑笑,郑厚礼再次吩咐:“千万不能给他打,除非他不用那些鸡毛。”
郑岸跪在原地一脸正气地招手,盯着他的副将上前无奈道:“又怎么了?我的祖宗。”
“我不是你祖宗,你人好,能帮我送个东西来吗?”郑岸朝那副将说,“我看我爹一时半会都不会消气,我可能要在这里跪很久。”
副将愣了下觉得这不妥,但还是问:“什么东西?”
郑岸答道:“二宝,现在估计在我院里树下睡觉呢。”
“那怎么够?要不然我再把软被褥子给你抱来。”副将说。
郑岸笑道:“这就不用了吧?”
副将喝道:“郡王让你思过呢!要什么猞猁!”
“八哥。”郑岸诚心唤道。
副将三十多岁,从少年时期就跟着郑厚礼,也算看着郑岸长大的,叹道:“行!来了给你放哪儿?”
“二宝听话,从不乱喊乱叫的。”郑岸指了指院里的树,说,“就那树后藏着吧。”
副将无奈地拍拍郑岸肩,出门跨马给郑岸抱猞猁去了。
这厢郑厚礼与程行礼进行最后的工作交谈,郑厚礼回顾了一下前几年的民政工作,对以后四年的孩童教育、婚姻普及、粮食税收以及工艺发展作了个大概的总结和全面蓝图。
郑厚礼一畅想起来就没顾得上程行礼,最后还是多汪提醒程行礼脸色不太好,他才止住话头起身,谢绝程行礼相送的礼节。
程行礼忙点头应下,随后郑厚礼又将带来的什么白胶、人参等等许多药材送给他。怕在有巴萨这种此刻或逆子郑岸寻衅滋事,他给程行礼留了六位武功高强的亲兵。
离开时,郑厚礼瞥了眼跪在院中的郑岸,肃声道:“什么时候天黑,你什么时候起来。”
说完,拄杖带所有兵士离开。
郑岸往正厅方向瞥了眼,刚好与程行礼对视。程行礼朝郑岸微微一笑,岂料对方快速地移开视线。
程行礼站在厅口,默默看着郑厚礼走远。
郑厚礼走后,程行礼疲累得很喝药后,看见院里还跪着的郑岸,对董伯说:“董伯,给世子找个薄茵垫一垫吧。”
董伯应声答应,程行礼因着昨天事不想跟郑岸有所交流,郑厚礼走前也让他别去管郑岸,说反正郑岸皮糙肉厚,死不了就成。
等程行礼回到床上想睡会儿时,董伯轻声进来,在屏风外回道:“五郎,世子他不要薄茵。还说要你真心疼他,不如给他一张床睡。”
程行礼叹道:“罢了,找件我未穿过的干净衣裳给他。免得待会儿太阳落山了,风一吹冷。”
董伯颔首说好,程行礼又道:“我乏得很睡会儿,有劳董伯好好看着友思,别到前院去。”
董伯:“晚上我煮点粥,你多少吃点。”
程行礼笑道:“伯伯做的,我都喜欢。”
屏风外的董伯应声走了,程行礼揉揉重似千斤的头,合被睡下。
前院,郑岸还昂首挺胸地跪着。他看那老管家一会儿在院子里喂鸡,一会儿扫地,像是在监视他一样,心里有些怪怪的,有一种赤身**跪在别人院里遭围观的感觉。
等管家走后,郑岸一声唿哨,将树后睡觉的猞猁唤了出来,猞猁立即扑到他跟前。
郑岸笑着摸摸它的头,惊讶的发现它没带那只紫貂出来,说:“昨天那孩子,记得吗?”
猞猁用脑袋蹭蹭郑岸的手像是回应,郑岸说:“他就在这房子里,你把他带到我面前,记住别把声音闹大了。”
猞猁半站起身,爪子搭在郑岸胸前,舔了舔他的颈间,转身摇晃着不足四寸长的短小尾巴悄悄进内院去了。
程行礼是被董伯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喊醒的,睁眼掀帐见外头还是亮着,一时对着晨昏有些迷茫,还以为在长安。可下床后见满屋装饰,又想起自己早已外贬塞外,心想这会儿怕已快戌时了。
睡了一觉程行礼觉得昏沉的头好多了,听见院里啊啊啊的像是鸭子叫又是鸡叫,中途还有董伯的骂声,瞬间感觉其实也不是那么好。
穿衣过廊,走过圆拱门。
程行礼见郑岸跪在原地,身后是扑着友思玩的猞猁,以及本应该在木篱里的鸡。友思揉着猞猁耳朵让它别去追鸡,猞猁不听非要去,友思就跟在它身后去拦,董伯则劝他不要跟那只大猞猁玩了。
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
程行礼顿时有些累,未开口却不慎与郑岸四目相对。彼时空中飞着猞猁毛,董伯欲哭无泪:“友思啊!快放开那小畜生!”
猞猁:“啊、啊、啊!”
被追的鸡:“咯、咯、咯。”
以及郑岸好整以暇的表情。
友思被猞猁扑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友思。”程行礼开口唤道。
被点到名的友思一骨碌爬起来,双手互相扣摸,愣着站在原地,猞猁在他身边蹭来拱去,他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郑岸于尘微的天光中看见程行礼站在黄昏下,一身月色宝相花锦袍,初夏风吹起他束在脑后的长发,青丝飘扬。亮如星的眼睛不知是否错觉,他觉得那里面像是含着万千柔情般在看他。
黄昏的风里,此人眉目如画,风神秀慧,好像等他许久了。
“哎呀!我说程使君,你做什么对你儿子这么凶?”郑岸收回心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模样,召回乱跑的猞猁,笑着说:“他不是你亲生的吗?”
程行礼没答他的话,对友思说:“自己领罚去。”
友思颔首,董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郎君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那倒没有,只是刚好睡醒。这儿乱董伯你先带友思下去吧。”程行礼朝董伯笑道。
董伯也怕程行礼气出什么,看这两人有话说,带着友思下去了。
“子自是亲生,但也需教导才可为善。”程行礼边说边将鸡赶回木篱,想着友思为什么非要把鸡养在前院?以致加上郑岸真是鸡飞狗跳。
郑岸摸着猞猁的头,说:“你真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让我跪着吗?”
“郡王的意思,是望世子你勿再行莽事。凡何事情皆要三思而后行,因则为你担当的不是老父便是亲弟。”程行礼说,“程家院门一关,除却你我和郡王,再无外人知晓你被罚这件事。”
郑岸哂道:“那你也觉得我个性鲁莽?”
“鲁莽愚笨不是我说了算,是世子觉得自己是不是。”程行礼从容不迫道,“我也劝过郡王,但因父爱子,所以他才不愿世子走上歧路,故下此罚。”
面对类似天书的说教,郑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没走什么歧路,你儿子丢了这件事是我不对欠考虑少思量。我也没想到他会跟着二宝掉到坑里,还睡着了。”
程行礼关上木篱,说:“我不怪你。”
“我知道你这人不会怪谁的。”郑岸思忖片刻后,迟疑道:“你得风寒是因为我吗?”
程行礼转身朝郑岸一笑,说:“不是。”
郑岸眼神扫过程行礼修长分明的手,脑海里只不争气的又浮现那手抓在手臂上的刺痒感,底气不足道:“那洞内的水凉得跟西北风一样,你我又那般。过后我又把你扔河里,那么折腾,这风寒还不是因为我?”
程行礼想只能怪我自己时运不济,旁人已受了累,何苦再去给别人添伤疤?他弯腰拿起备好的锦袍,想着郑岸不能冻着,便披到郑岸身上,像是个长辈开导孩子的语气:“人总会生病的,哪能都怪旁人。”
“你对谁都是这幅样子?”郑岸手一伸蓦地将程行礼扯进怀里圈住,皱眉道:“你为什么不生气?我看你那时候都疼的瞎叫唤了。”
程行礼手里抓着衣服,想挣开却因病了无力而作罢,凝视着怒气满眉心的郑岸,缓缓道:“君子不喜怒于色,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论当时洞内的情况,你后来若是生气也属正常。”
这话的意思还是反过来怪他了?
郑岸将程行礼从头扫到尾,希望能看出一点生气的模样,只可惜在山林里向他哭诉的那个人好像消失了。
郑岸烦闷得紧,一声不吭地甩开程行礼。登时程行礼摔在地上,沉默半晌后,淡淡道:“抱歉,又惹你生气了。”
话毕,他艰难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灰尘,朝郑岸作个礼离开。
风过庭院吹起程行礼夹缬着宝相花纹的衣摆,郑岸目送着那道身影走来而后又随风离开。清瘦坚韧的身影像是他永远抓不住的时机,飘渺不似真切地游荡在世间,他只觉有句话哽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默念着程行礼你怎么不在多问问,多问问或许就有不一样的答案。
猞猁察觉到郑岸的寂寞,嗷呜着梳洗了两下脸,趴在郑岸脚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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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