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喧哗 第9章 第二天白天（三）

季真是不参与这些讨论的，齐泽发表完自己的猜想，见众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

有方向有目标才好办事，本来他们猝不及防被扔进这么个没点提示的副本里，也只能身体力行践行什么叫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好在目前看来这个副本虽然难以脱出，但危险性不高。昨天晚上那么分散也没人出事，放在恐怖小说里，怎么也得出点见血的意外……嗯？

他克制住自己去看季真的冲动。

真的没有意外吗？

海洋馆规则也是残篇，根本没出现关于客房分配的规则，就算是先进入副本更有经验的前辈，自己本来也不会完全信任……就算他自己身先士卒一个人进了客房睡觉。和季真值不值得信任无关，是自己天性多疑。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更多怀疑的念头就源源不断涌出，止不住。

比如花儿房间里无端出现的镜子，比如早上干脆消失了了半个小时的花儿，虽然孟彦说她是发烧发糊涂都出现幻觉了，可幻觉也不能解释这半小时内凭空蒸发的一个大活人去了哪。况且花儿思维清晰口齿清楚，甚至记得要先吃饭再吃药，不像是陷入幻觉的样子。

那花儿还是昨天遇到的那个花儿吗？

还有季真，季真对副本里的一切似乎都了若指掌，他为什么还没出去？他在副本里又待了多久？如果是掌握的信息还不足以脱出，那就说明自己这一行人很可能也会一直留在副本里出不去；如果信息够多了但是又不走，那季真就更想不明白了，谁会吃饱了闲的一直留在这，副本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而且除了季真与灰衣人，进入副本后自己就没见过别的活人了……难道季真一直是一个人？他没有同伴？

齐泽不信。

这个忽然出现、自称是老玩家的人身上谜团够多了，不论如何，能在副本里长久存活，必然不是善类。他又凭什么取信自己、取信所有人？

他无意识攥紧了那张已经陈旧发黄的员工守则，平静道：“既然大家都对这个假设没有意见，那我们现在的方向就很明确了，找齐规则，还原真相。大家现在说说昨天晚上的情况吧，有没有遇到什么，说完了好确定分组。”

季真点了点桌面，咳嗽一声：“我要事先说明，规则所限，我不能将我收集到的规则说出来，但我可以提示你们一点，副本会给予通关玩家‘馈赠’，副本完成率越高，得到的‘馈赠’就越多越好。‘降临’后强制进入的副本难度都不高，馈赠微乎其微，所以你们大概是注意不到的。至于动物园……”

他笑得很有诱惑力：“根据推测，即使完成度低，只是单纯脱出，也至少能帮各位摘掉陪了十几年的眼镜吧。”

除了英歌子，另外三人都不由自主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沉甸甸、又摘不掉的体外器官，将目光投向季真。

……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出来是很诱人的，只有齐泽在动摇时心头一跳：他怎么知道我在怀疑他？

“各位请继续，我还有事要做，就暂不奉陪了。”

还是说，这只是例行公事的解释，季真没想这么多？

季真的笑意完美无瑕，连唇角弯起的弧度都不多不少，有这样一副完美的面具在，齐泽一点也看不出异常。

他只能收回自己或许带着审视的目光，不带感情地说道：“我昨晚睡得很死，没来得及搜查客房，但是这一晚上我没遇到什么异常……”

有付出才有回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除了花儿没人出意外的情况下四人最终还是决定兵分四路，各自寻找线索。

毕竟季真虽然说有延长玩家停留时间的方法，但七天的时限还是悬在众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季真不参与讨论，也不参与行动，齐泽自动将他归类为避嫌，对这个立场不明的定时炸弹，不在自己身边或许更安全。

游客守则背面同样画了海洋馆的地图，分成七个区域：极地区、水母区、表演区、休息区、商店、医务室、工作人员办公室。齐泽主动请缨要再去一次医务室，孟彦似乎有话想说，最后还是默默接受了分配给自己的任务，独自前往极地区探索。

休息区包括客房与自助餐厅，属于公共活动空间，被默认集合时再共同探索。

齐泽的想法很简单，孟彦在饭桌上才拿出员工守则，非亲非故，他信不过孟彦。谁知道他有没有藏私对规则动了手脚？自己没什么害人之心，防人之心还是有的。

嗒嗒，嗒嗒。

旅游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习惯了和队友一起行动，一个人时竟然有些不习惯的毛骨悚然。加上海洋馆内完全没有自然光线，人造光源虽然明亮却只让人感到寒冷。

没有季真引路，齐泽怕走错路，特意拿着游客守则对照路线时，耳后忽然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足音。足音很沉却很快，不属于包括季真在内四个人中任何一个，齐泽猛然回头，却发现足音的主人是花儿。

他没放下戒备，与花儿保持了距离问道：“花小姐，你的任务是表演区吧，为什么跟着我？”

花儿喘了两口气才回答：“你信不过阿彦，所以你主动来医务室了。”

“我不信孟先生，不代表就会相信花小姐你，况且花小姐与孟先生是情侣吧？”

“是情侣没错，我也不是只找齐先生你，我只是想脱离季真的视线范围找你们求证一件事，之后我就走，你不用担心我背刺你。”

一听到“季真”，齐泽眼睛一亮：“你对他也……你找我什么事？停，你别离我太近，保持安全距离，这鬼地方什么都可能是假的，你的脚步声就很不对劲，太重了。有什么事就快说，再不说我走了。”

“好，我不过来。”花儿捏着那张在医务室获得的“愚者”，问齐泽：“那两个厨师被拖走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什么看到什么，”齐泽皱眉，“那不就是两个员工按照规则被内部处理了……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对劲，这个副本的npc也太奇怪了，没听说副本npc内部也分阵营的，倒可能是什么情景复现，是降临前海洋馆发生的事故。”

“那你碰一下这个试试。”花儿将“愚者”飞出去，正好落在齐泽足尖，“一直按着它看周围，看看。这张牌和英歌子那张不一样，我不敢信季真的话，只能找人一个个试。”

齐泽更是感到迷惑，但花儿的言行不似作伪，于是半信半疑按她的话，拿着卡片观察四周情况，片刻后目光却凝固在花儿身上，犹豫道：“别的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但你……”

迟疑片刻后他还是决定说出来：“你身上好像有一块阴影一样的东西，你的影子……形状好像也不太对，像是多了什么。还有你刚刚走过来那一路，有水渍一样的脚印。”

他不敢再看，将“愚者”扔回去：“我能看见的都说了，这些都在你身上，估计你自己看不见，言尽于此，我得走了。”

花儿俯身捡起卡片，慢慢叹了一口气。

她没再去找别人，直接按照地图去了表演区，表演区空荡无人，只有豪华的布景似乎在诉说当年游人如织的繁华景象。

表演准备区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挂在高墙上的装饰用道具，花儿即使搬了椅子踮起脚也够不着。想要摘下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只能用梯子，但找遍了整个表演区也没找到。储物间也几乎是空的，只有一些老旧的维修用具，根本没有什么大件。

她一直一只手拿着“愚者”开了视角在进行搜寻，除了在储物间的一些边边角角上找到了些陈年血迹外一无所获。或许是因为尚未完全褪去的热度，她觉得累得很快，搜遍储物室后就觉得累得不行，只能从自动售卖机买了瓶脉动，坐在表演区的排椅上休息——离奇之处正在于此，花儿发现虽然连不上网，可支付工具竟然还能正常使用，只是余额不对。

剧场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巨大水族箱上一排一排的舞台灯光将水面照出刺目的光，那也是花儿没找过的地方，毕竟没有游泳设备，身体状况也不允许这个时候下水。

灯光眩目，花儿忍不住眯了眯眼，等适应了光线再睁眼时，水族箱里已经扑棱扑棱下去了好几个人，都是换了潜水服的黑衣员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刚刚准备室分明什么也没有，他们像是凭空出现。

接下来真正凭空出现的事物也在水里浮现了，那是一条……人鱼？

不是被俗称美人鱼的儒艮，而是真正的人鱼，虽然她的尾巴质感非常塑料，像是制作拙劣的演出服。

可人是没法长时间不借助设备的在水下停留的。

随后越来越多的生物在水中出现，又肚皮一翻，纷纷往箱底沉去，不一会就堆起了一座小山，全是已经死去的动物。花儿甚至见到一只不会水的兔子忽然沉入水中，死得无声无息，与尸山一起，在帷幕灯光下扭曲成巨大的阴影。

表演区的广播响了：尊敬的游客朋友您好，表演区一小时一场的海底演出即将开始，参演动物均为本馆员工扮演，请保持安静，有序观看！表演结束后，您可以前往商店购买表演限定周边，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