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山寨主,赤羽业总不能日日都这样清闲,没过几天,他便说有些要事需要回寨子一趟。我应了声有缘再聚,还是没能说出让他带我也上去瞅几眼的话来。
不是不感兴趣,是总觉得贸贸然这么提不太好,要是里面有什么些不太适合给我这种外来人看的,那不岂是让他左右为难。
特别有些官员就想着摸清他们的地势一锅子端了,我这样唐突地提,先别提赤羽业会不会对我起疑,寨子上的其他人怕不是都会提防,质疑赤羽业的决定。
哦,还是在这样一个他说有事要回去的时候,实在是太敏感。
或许后面再熟悉几番,能让对方自己问出我是否愿意想去他寨子那边看看。
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我搓着花生喝着茶,感觉,明明是日常都做的事情,怎的他一离开,就稍许空荡起来。
说书人仍在下面抑扬顿挫地讲诉,是我喜欢的内容,可对比平时,却显得兴致缺缺。我寻思我也没怎么容易受情爱影响啊,也非那些一定要有人作陪的小姐少爷,做的都是日日做的喜欢的事,可这味,欸,就不一样了。
我叹了口气,琢磨自己怕不是真被赤羽业套牢咯。挥手喊来小二再给我端上份糕点,我继续听着底下说书人的故事。
事已至此,先吃东西好了。
左右闲来无大事,用过饭,我一拍掌一合计,干脆去了任务堂接点任务。消遣消遣时间,磨磨武艺,还能再赚点钱来。
说干就干,我一甩衣摆一起身,先回去睡了一觉。
钱,不能错过,午觉,自然也不能错过。养精蓄锐,方能事半功倍。
睡也睡够了,我摇着手上的扇子晃悠到任务堂门口。那里人声鼎沸,大的小的壮的瘦的高的矮的,进进出出,闹哄哄一团,吵着谁先接的任务,谁又不自量力接了任务完不成。
热闹是真热闹,吵也是真的吵,直接把我弄烦了。
我蹙起眉,扇子挡在嘴前,小心避开路上的人,来到粘贴任务的告示栏前。
最危险的贴在最上方,而后依次向下,报酬最丰厚的则放在中间,赏金后面缀着的报酬,直晃人眼睛。
我记下几个感兴趣的任务内容,找了个空桌坐下,喊了壶果酒,递出几枚铜板,同这里的人打探消息。关于一些这边的接任务形式,哪些任务挂了多久,赏金支付得爽快不爽快,有没有什么一些默认的灰色区域。
那人解答得爽快,能说的基本都说了,我那几个感兴趣的任务内容也都跟我提了谁发布的,危险在哪,有谁接了没有完成还落得怎样的伤。
“您要是能完成这些任务的其中一样啊,说不定任务堂还会来请您合作挂个名之类,能优先给您一些报酬高稍许轻松的任务。有不少来发任务的人啊,也都习惯直接找任务堂,他们那边处理不了,才往下派发。”
“当然,肯定会被拿掉更多的抽成,但也更方便,不至于在这边挤来挤去,您说是不是。”
我笑了笑,没应。那人也不招烦,说完便恭恭敬敬退下了,让人挑不出错。想来平常没少遇到那些锱铢必较,动不动就掀桌开骂的人。
一小杯一小杯,慢慢抿着杯中果酒,我敲着桌子,一个个分析那几个我稍许有兴趣的任务内容。于我而言,最简单快捷的自然不过是一些同武斗有关系的内容,如救人,杀人,还有找人比试的。
稍许复杂,时间又长的,如找寻宝藏宝物之类,摸清哪哪的地势,帮工啥的,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剩下还有些,看上去又危险又安全的,像是什么护卫,或者,当一些学医者的试用对象。
大半壶果酒下喉,清甜爽快,我拖着脸,在几项任务中来回斟酌。
似乎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城了,总是蜗居一方虽然舒服,但也不算个事,多少还是得起来走动走动瞧瞧好了,这才是出来游玩的真正目的。
打定主意,我惯例抛了铜币做个简单的卜卦。本以为结果与平常大差不差,简单一瞄就欲收起,拿起时才发现结果与平日有些许不同。
福祸相依,无福无祸,是福是祸,两相纠缠,因果不清。
无解之卦。
瞧着玄乎又吓人,我定定神,仔细回想之前学卦时得到内容。这种卦虽不常见,但并非凶卦,真按了白话去讲,大意便是,做了的事好坏参半,有失有得,摆脱不开。倒更像是,所谓随遇而安。
去做个护卫还能算出这种卦象,想来路上并非一帆风顺,左右会碰上些突发状况,还是得多留心,备点后手好。
揭了任务,我按照指示来到那家找寻护卫护送前往下一城的商户。他住在一处不大不小的客栈,见我带着任务来有惊讶,却没任何瞧不起我的意思,将他的担忧和希望我在路上做的事一一说明了。
“在下这边耽误得已经够久,倘若姑娘方便,不知可否明日一早便启程。如若姑娘住的地方太远,赶来不便,在下也愿承担在这客栈的费用。”
明日启程确实有些赶,我敲着扇子,摸了摸扇坠上的铜币。午后没什么多的安排,住过来跟着走也并非不可,左右我行囊不过那一包袱,挑着就能走。一些路上备着的药品吃食,前往武馆的时候能顺路收收,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商人还在期期艾艾等候我的回复,我敲着扇子抵在下巴。
“可。”
那人如释重负,连道三声好,说着便准备喊老板给我开间房,还热情地留我,问等会要不要一同用晚膳。
谢过雇主好意,我明说自己一会还要做些准备,便拒绝了他的邀请。雇主也没多的挽留,只落了句若有需要他配合的地方尽管说明便好。
我先去武馆,拜托那里的人,如若遇见赤羽业问我,便说我接了任务,不日后回来。还给他们带了些烈酒和下酒菜,毕竟我这可是有求与人。
得到他们的保证,我便也能安心启程。希望这一举动,不会真的只是我自作多情。
我笑了笑,同他们招呼一声,买了些药品吃食,又买了把称手以备不时之需的匕首。回到客栈点了桌好菜好饭,收拾好行李,同店家退了房,来到雇主处。
再次确认明天的路线时间安排,我躺在床上,安睡于静静夜色中。
护送路途有些麻烦,一天下来,打劫的就能遇到两批,有时运气不好,还能遇到多方劫匪一同来斗。
打得我都有些麻木了,要不是雇主表示他真没什么有想把他置于死地的仇敌,自己也吓得够呛以为运到了什么天下至宝反复查看货物,我真要以为这是什么人想谋杀我而设置的陷阱了。
“所以老板你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一定要找这么多人护送才肯出行。”
我擦干扇子上的血迹,嗅了嗅,总感觉还粘着一股腥味,琢磨等此事了解,定要好好护养一番手中的扇。好在平常扇风附庸风雅的那面没沾到血,不然扇面一开,那可就要吓到人了。
“这,在下只是听说路上的有条道被一些人霸占清理好像是要埋伏什么,把原来一些居住的小山匪赶了出来,担心这些无路可走的山匪将我这货物截去,才想着多请几位侠士英雄一起,做个保障。”
这倒是合理,我要是运了能赚钱的货物,又听到有劫匪增多的风声,定然是要多找些人护送有保障一些。钱少赚些还好,人和货安全送到才是重中之重。
也不知是哪来的人,居然直接占了条道,莫不是也想当方土霸王,赚上那么买路财。
我弹了一下扇子上的铜币,还有几日便可走到雇主所说的目的地,到时休整一番,第二天便启程回去好了。
若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就先玩一两天再走不迟。自身一人快马加鞭的,比跟着车队走,那可不只是快上一些的区别。
我心里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心情也好上不少。
不过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劫匪什么的少来一些吧。打一两次是畅快,打多了,真真是烦上加烦了。
“这位姑娘,我们差不多得启程了。”
“得嘞。”
我翻身上马,甩开扇子转了个花里胡哨的圈。
“定将您安全护送去咯。”
剩下的路这么有惊无险地过了,我在那座小城呆了两天,逛了当地的风景,还赏了一下本地的节日,吃了些特色吃食返程去了。
本想租匹马自个驾着回去,奈何不巧,最后一匹马被借走。好在还有顺路的马车可以载上一程,虽不算快,也好过自己徒步跋涉,更不用担心若是认错路了该如何是好。
车主是去拉货物的,马车很宽敞,还够我躺下跷腿看天,享受一把风和日丽。偶尔同车主唠嗑几句,倒也爽快。
返程走的并非来时路,又有官员管辖,倒没再碰过劫匪。
悠悠转了一日,来到路边的一家驿站,接下来便要与车主分道扬镳。再次谢过车主此番便车,我挑着行囊,按着指示沿着路向下走去。
幸运的是,不到一天便又找着了一家驿站,更叫人欣喜的是,这家正好能够租借马匹,也正好就在我要回去的城里可以归还。
商量好租借的时间金钱,我便骑着马继续走,在路上溜达,见到路边有什么好吃的,便停下去吃点好吃的。
走走停停又过了两日,我正坐在马上在山脚下的路晃荡。这边风景好,风吹着也舒服,我便起了闲心犯了懒,想在这边躺躺坐坐歇息歇息。
刚起了念头,就隐隐听到有什么打斗的声音在身后那一边,还说了什么话。声音听不清,但不妨碍听上去觉着说话人奸诈阴险的。
俗话说得好好奇害死猫,出门在外,别来那些有的没的的好奇心,也别发一些有的没的善心,否则下一个死的就可能是你自己。
我对此深表赞同,但并不妨碍在自我评估有能力的情况下去帮帮忙,去看一看。
再说,那声就在身后不远处,我要不弄清具体是在做什么,别人要是绕个弯过来一看,把火烧到我自己身上怎么办。总归都有可能扯上事,倒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导权掌握在自个手中。
当然,一有不对,我肯定立马骑着马就跑。
将马栓在树上,我压轻了脚步,慢慢爬上去准备一趟究竟。也没忘注意提防左右身后,免得我在前边专心致志探查,转头就有张大脸怼在我的面前叫我心脏骤停。
我尽可能缩小发出的声音,爬到顶端,往上扒拉一看。就见到几个像是什么官员之类的人,笑得揣奸把猾,让人拿着刀剑围堵住人。
我又将头往外伸了点,想看清被围堵的那人的模样。心跳在此刻得剧烈,有不好的预感作响。我抿了抿唇,攥紧拳,觉得应该不至于,可想到去时那老板曾说过的话,以及对方说的有事外出,却又觉得更加可能。
终于,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瞳孔猛地一缩,都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担忧。
真的是赤羽业。
这下不得不掺合进去了。
该说不幸中的万幸吗,这边人数不算特别多,还能勉强应付上。
我吐出口气,攥住扇坠上的铜币。
“祝我。”
“大胆**,还不快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哈,我可还没怯懦到会在你这种狗官下认输。”
赤羽业咳了几声,吐出口血。他带着伤,人还照样桀骜不驯。他不是被动的性格,当即就要握着匕首继续同这些官兵较量。
“还得是咱们业有骨气。”
我一跃而下,一脚踢翻挨得最近那人,落地的瞬间,一个扫腿绑倒挨来的人,又趁着人还没完全反应及时的时候,拿出扇子挑飞他们手中的兵器。
也是有了赤羽业帮忙,那些人身上带伤,又疲惫,我才能快速地放倒所有人,顺便把逃窜的几个官员也都擒了回来。
随身带的绳不多,干脆捆成一串交给赤羽业自行处置,谁准备醒了就再去给一掌让他晕过去便好。
做完这些,赤羽业是真的精疲力竭,发了枚信号弹,便靠在土堆边缓着呼吸。
我让他等我一下,翻过去把自己的包裹拿了过来,顺便绕了个弯,把马也牵过来。
拿出包裹的水,吃食,药物,我先给他冲了冲伤口,再为他上药包扎。顺便让他自个再喝喝水,啃啃糕点,攒点力气,便一会晕倒过去。
听着他偶尔因为药物发出的喘息,我脸不知为何愈发滚烫。明明是很正经的事,怎的被勾得如此心痒难耐,我竟是如此放荡的女子吗!
一边谴责自己的肮脏思想,一边紧锁眉头给赤羽业打上绷带。
好在我还是学了些医术,不说擅长顶尖,起码是高于常人水准,能让伤口止血。
而后我在原地陪他等来他寨子的兄弟,确认他平安离去,我才牵着我的马回城。
至于他为什么出现在哪,又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他愿意说的话,会在之后见面时同我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