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辣汤端上来了,闻着就知道好喝,啃着干巴巴饼子的三个人那是急不可待,争着调羹往各自的碗里舀着美味。
喝汤可不能再戴帷帽了,一不小心姑娘就会化身为浣纱的西施,黏糊糊的汤汁里可没有忘记游泳的鱼儿。
当帽子摘去的那一瞬间,石桌旁的男人们却成了冒泡的鱼儿,个个张大了嘴巴,惊得是目瞪口呆。
刘庆东的确被美貌惊艳到了,目不转睛地像欣赏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那双千娇百媚的丹凤眼可不是单眼皮的呦,顾盼流芳清澈如水,只要看上一眼便令人怦然心动。还有杏脸桃腮、红唇皓齿,无处不美到了极致。
“姑娘,你是契丹人?这头发!”
“俺勒乖乖来,是契丹小妮儿,那可是,她身上有股羊膻味类。”
原来另两个人惊愕的是姑娘的头发,短短的,似现代人剪的寸头,这是刘庆东打死也想不到的,古代的契丹人还有这种发型?
“草,还有闲心研究人家的头发,你们的心啊,比裤腰还宽,比裹脚布还长,先想想咋救人吧。”
姑娘的话提醒了李用和,他早就看出不对劲了,便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刘庆东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说了,漏掉的再由宋阳补齐。他还夸赞姑娘有侠肝义胆,并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要用蒙汗药智取那两个贼人。
“妹子人长得漂亮,出的主意更漂亮。”店主也是个富有正义感的人,“算我一个,人多好办事。”
姑娘抿嘴朝他一笑,俏丽的脸蛋儿似朵怒放的桃花,“谢谢哥哥夸奖,哥哥跟着去,铺子谁来照顾啊?一年到头,纸马店就指着寒食节这几天挣钱呢。”
“用和呀,姑娘说的对呀,这几天生意好,尤其石秀孙他们还要来取货呢,不能耽误了人家扫墓祭祀啊。”刘庆东提醒他。
店主沉默了,是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应对呢。
姑娘有意无意都想多看他一眼,抑制不住对小伙子的爱慕之情,“哥哥有正事要办,自去办好了。你不是说这位大叔是神仙嘛,有他相助必会马到成功的。大叔是啥神仙下凡啊?”
“本仙天机星,可惜眼下法力尽失,帮不上什么大忙。”刘庆东还得胡编骗她。
对方好像如释重负一般,“哦,这我就放心了。呃,我的意思是说,有神仙保佑,啥恶魔小鬼都要乖乖让路,我们此去救人,一定能逢凶化吉,事事顺遂的。”她指着棚子下的纸活儿,“哥哥真有本事,这些都是你的手艺呀?”
小伙子点头称是,还谦虚地说扎得不好。
“够好的啦,扎得栩栩如生,像真事儿的。不知哥哥尊姓大名啊?”
“我姓李,李用和,叫我李哥、小李都行。”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回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北方的姑娘就是大方,毫无扭捏之态,“我嘛,你就叫我小叶吧。”
“咦,萧叶,这个名字中,恁是大辽皇亲国戚哩。”宋阳错把大小的小听成契丹后族萧氏了,“妮儿,俺姓宋,大宋的宋,恁叫俺宋哥,或是宋阳都中,俺弟儿叫宋亮。”也不管人家问不问他,抢着说明自己的名字。
“好你个傻大,我还四处找你哥俩呢,原来躲在这里又吃又喝的。”大踏步走进来个汉子,他一眼看到院子里的宋阳,便没好气地指责道,“不仗义的东西,临阵脱逃,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逃啦。宋亮呢?”
宋家老大赶紧起身,迎上去卑躬屈膝地赔着不是,把自己的悲惨经历说与来人。
来人正是石秀孙,跟在他后面的是几个拉脚车夫,是他雇来搬运扫墓祭品的。
“你们是自找的,自作自受,老天报应啊。”莽汉是不会藏着掖着,心里怎么想的便直接表达出来,听说宋亮还在劫匪手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忧虑,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讥讽,“要不怎么说你俩傻呢,不往开阔的坟地里跑,却往阴森的林子里钻,那里多的是山猫野兽,落在它们手里还不被活吃喽。只被抢去衣裳?算你们走运。不就是给人家跑个腿嘛,这是你们的强项啊。比跟着我强嘞,好好干,或许得到强盗的赏识,你们可就发达啦,要什么有什么,那该是多么露脸的事,光宗耀祖啊。”
宋阳还在一个劲地解释,希望他能出手相助,给他弟弟想些办法。
“我哪有那个本事,宋大爷,我是跑,跑不快,打,打不过人家,您看我这嘴,被人打的哗哗流血,刚刚结了疤。还有这腿,差点儿被踢折喽,不是遇到海印和尚,我得爬回家去。你需要钱?我倒是有些,可等着治病呢。我不是见死不救,我是真走不开呀,一会儿得先尽个孝,上大伯二伯坟上祭拜祭拜,没有他们的周济,我石秀孙得上街讨饭去。晌午还邀了海印去瓦子逛逛,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可是个讲究人,不像某些人说一套做一套,关键时候不讲义气。”他把一肚子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然后不再理睬曾经的跟班,吩咐着脚夫搬东西装车。
宋阳讨了个没趣,重新回到桌前低头啃着饼子。石老大搬完祭品,只跟店主说了几句,看也不看垂头丧气的宋阳,似没事人般扬长而去。
“草,什么东西?不帮就不帮呗,牛逼哄哄的像有多大本事。”姑娘可怜起宋家老大了,“有我呢,保你弟弟平安无事。”
姑娘成了宋阳唯一的希望,虽然这份希望有些悬得楞的,“俺怕一旦蒙汗药不灵,反而会惹怒了劫匪,不光俺弟弟性命不保,还要牵扯到恁二位。俺们非亲非故,为俺弟弟冒这么大的风险,俺真过意不去类。”
姑娘满不在乎地安慰他,“这世上还没有本宫办不到的事儿呢,我若是说出我老爸的名号,大宋的皇帝都得一溜小跑来巴结我。我倒是要看看是啥样的劫匪,大萨满告诉我,这蒙汗药可是珍品,乃天竺的曼陀罗花精炼而成,一包药下去,能让青牛睡上十天半个月的。我这里还有马钱子配的牵机药,和红信石制成的鹤顶红,能让他们瞬间报屁。“她诡秘地一笑,“也许这些都用不上,他们会乖乖地放人呢。”
刘庆东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这姑娘老说自己“本宫”“本宫”的,不会是契丹的贵族吧?那她不是姓耶律,就是姓萧的。
“俺着,中,中,老妙给力呀,靠恁了。”宋阳听罢兴奋不已,顿时增添了信心。
这三个人辞别了李用和,出了城沿着河岸往东走,来到出事的空地上,这里的左边是茂密的树林,右边一路之隔是大片的坟圈子,一个土包挨着一个土包,一眼望不到尽头,似大海涌起的层层波涛。杲杲的太阳升起有一竿子高啦,已经有不少人家这儿一群那儿一伙地在坟前祭奠了,像一尊尊随意摆放的石像生默默地肃立着。
由宋阳头前带路,他们蹑手蹑脚摸进幽暗寂静的林子里,借着树叶孔隙间倾泻下来的道道光柱,在斑驳的树影与耶稣之光的幻影里穿行,似步入了光怪离奇的童话世界里。他们高抬腿轻落步加着小心,生怕踩到枯枝败叶,发出声响惊动了劫匪。
本来是没有路的,宋阳全凭记忆辨别着方位,还好,没走多远便寻到了目标。他指给两个同伴看,那是在几棵老槐树下用树干、树枝子搭建的窝棚,坐西朝东留着出口,静悄悄的没有声息。
他们躲在树丛后面观察了半天,终于看见一个壮汉走出来解手,这位尿了半天一股一股的,然后还打了个冷颤,再用力抖了三抖,把手在袍子上蹭了蹭,这才整理好衣裳,心满意足地哼哼着小调。
这家伙二十多岁,头上包着缁布巾,鼻下嘴上之间蓄着一撮短须,像极了日本男子蓄留的“仁丹胡”。刘庆东估摸宋朝时日本是契丹的属国,一定是小日本子学去的。还好,不是韩国人学去了,否则又拿去申遗啦。
有人在窝棚里喊着要解手,壮汉不耐烦地答应着,不紧不慢地返身回去。
“他穿的是俺的袍子,年下新做的可美哩。恁看他穿的邋里邋遢,咋嫩枯楚哩?”宋阳恼怒地瞪着眼睛。他看到那壮汉推出个中等个子的男人,正是同样被劫来的翰林学士,是这个当官的在喊要方便的喽,“他奏是昨夜儿个黑抓来的,出城看夜景的那位。”
待他们返身回去,旋即又带出个光着身子的年轻人,腰间只穿着条红色的开裆裤,与宋阳是一个款式的。这回简单多了,充分展示了开裆的优点。
“那不是你弟弟宋亮吗?”刘庆东轻声问道。
“俺弟儿,天凉类,他还赤巴脚哩。”望着又被推进去的的弟弟,当哥哥的无比心痛,“妮儿,快下药,俺们进去抓那两个龟孙儿,莫把他跑了。”
刘庆东向四处撒摸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窝棚里应该只有一个劫匪,另一个去哪儿了呢?”
“草,叔你挺能啊,看出来啦?另一个指定遥哪儿瞎跑去了。”姑娘同样看出了端倪,“不管他,我们先把里面的搞定,一个更好对付。”她打开荷叶包,掏出怀里的蒙汗药,将白色的粉末分别撒在蒸饼上,你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