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恒星 第2章 她就是女主角

回到酒店后姜明月给经理Dlie打电话，直到第三遍，电话才被接通。

Dlie的语气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如往常地和她寒暄：“亲爱的，出差不辛苦？”

姜明月不和他绕圈子，直接说明了她打电话的目的，Dlie这种心细如发的人根本不可能会让对话“不小心”流出，不过是借旁人的口敲打她。

“明月，你是聪明人，回来把续约合同签了，你还是舞团唯一的女主角。”

Dlie声音轻柔，内容却尽是威胁之意。

“明月，你对我们舞团很重要，当初也是你的一支敦煌舞让舞团起死回生。”

“这些舞团都记得，也很感激你。”

“感激我？”

姜明月冷笑一声，“感激我的方式就是故意把我支到外地然后找人顶替我的角色？”

前几天有个剧组来舞团借舞蹈替身，身高体形合适的不少，工作周期也不长就几天，本来随便叫一个过去就行了，可Dlie以排练得差不多了而且姜明月家就在S市为借口点名姜明月接下这个工作。

舞剧上演前本来就有几天假期，出于对Dlie的信任，姜明月没多想应了下来。

“你知道的，舞团并不是真的想换掉你，都是挽留你的手段。”

Dlie还似个老大哥一样“苦口婆心”劝她。

“我给你订了今晚十点半点飞C市的航班，如果愿意续约，女主角还是你。”

“明月回来吧，剧组那边我会让其他人去。”

又是这一套，姜明月没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显示时间下午五点半，过去机场需要一个半小时，姜明月依靠着落地窗看楼下的车水马龙，细碎的雪落慢悠悠到地上很快化成水，有车子碾过，泥土混着雪水，最只剩一道车轮痕迹。

姜明月到剧组的时候刚好晚上七点整，还没跨进休息棚，隔着几米外她就听见导演扯着嗓子大发雷霆。

“什么？又来不了？言大小姐知不知道我们整个剧组都在等她！”

“别跟我说临时有安排！就一句话！还能不能拍？”

穿军绿色大衣的导演李龙已经气得面色涨红，为了搭建今天这个场景，全剧组上上下下忙活了两天，找了一百多个群众演员在场待命，怕电器带不动整条街的设备，连暖气都不敢开，零下好几度的天，所有人只靠穿着衣服在寒风中硬抗。

“导演消消气，这确实是事发突然，我们也很无奈。”

言烟的经纪人弯着腰赔笑，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这样，今天因为我们言烟造成的损失由我们工作室全额弥补。”

经纪人正欲给导演李龙递烟，结果被一手打翻：“这是态度问题！要替身我们找了，要我们配合时间我们也配合了。”

“我李龙拍过这么多戏，形形色色的演员见多了，别以为是流量我就不敢换她？我今天把话撂这儿！既然她这么瞧不上这个角色，那我立马找人代替她！”

“就你！”

李龙视线环顾四周，最后抬手指了指姜明月的位置。

这种时候谁被指到谁倒霉，等于被推倒风口浪尖，空手接白刃的程度，姜明月身边的人瞬间鸟兽散去，势要划清界限。

姜明月也努力装出一副和她无关的样子，慢慢朝人群涌去。谁知她越是降低自己存在感，在导演眼里就越是刺眼。

“就你，包上挂狗的那个。”

这直接是点名了。

姜明月在众人吃瓜的眼神中，默默地把狗狗挂件取下来放到了地上。

李龙当没看见，大声肯定道：“如果今天言烟不到场，她就是女主角。”

指尖仍然直戳姜明月。

这是个什么理儿啊！

言烟经纪人的目光像刀一样朝姜明月刺去，气氛已到极其焦灼的程度，导演显然已经被怒火占领了理性的高地。

虽然言烟是投资人钦点的女主角，可李龙拿奖无数，早坐稳了导演界一把手的交椅，在业内说话十分有分量，两方要是真冲突起来，谁站上风还真说不一定。

这个角色倒是不打紧，关键是怕得罪了李龙。

经纪人思量片刻，立马服了软：“李导，别气别气，四十分钟，言烟马上到场。”

一个小时后，大明星言烟终于姗姗来迟，身上带着酒味，但嘴巴还算甜，好声好气地跟导演陪了罪然后去化妆间上妆换衣服。

彼时姜明月早就做好了妆造，她只不过是言烟的舞替，发型服饰一致就行，倒不需要费什么时间，言烟的脸要拍特写，所以妆容格外仔细了些。

姜明月等戏的时候坐在红色塑料凳上翻手机，期间Dlie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她没接，然后看见她爸问她今天相亲的情况。

都没怎么聊，而且她本来也就是是去走个过场，于是她便敷衍地回了个还在了解。

时间就置于屏幕顶端，姜明月克制自己不要一直去看，但很难做到，就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就连大明星也会为角色低头，她又算什么呢？

时间已经跨过九点，片场到机场不过半个小时，现在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她不用在娱乐圈发展，倒是不用怕得罪导演，但如果自己偷偷溜走，导演肯定会被气得跳脚。

穿军大衣的导演拿着话筒在片场大喊：“替身！替身呢！还能不能拍了！”

姜明月脑补了下，被这个画面逗笑了，事实上，她不会冲动之下做出这样不负责的举动，Dlie也不是一定要她登上今晚的航班，他要的是一个回答。

姜明月能不能续约的回答。

这也是姜明月需要问自己的，经历过这么一遭，她再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信任Dlie，这其中的信任也包括舞团，舞团管理层不只Dlie一个，所以他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也是被其他人默许的。

舞团需要商业化，这个理念与她所追求的东西相悖，这是她和舞团之间最大的矛盾点，姜明月讨厌被拿捏的感觉。

可如果拒绝续约，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一切，都会付之一炬。

她舍不得。

姜明月漫无目的的翻动联系人列表，每当面临这种人生路口选择题的时候，她总想找个人给她提些意见，可唯一无条件支持她站在她角度帮她分析问题的人已经不在了。

无意间点进企鹅，姜明月看见那个长时间灰暗的头像居然显示在线，这是她在一张物理讲座宣传单上加来的，说是公益性质的物理科普答疑。

姜明月记得她当时加上后就问了一个问题。

“我们的未来可以实现时间旅行吗？”

当时那边没有回答，久而久之姜明月也就忘记了。工作后身边人的联系方式都换成了微信，慢慢的她也不常登□□了，以至于她现在才看到那条来自半年前的回答。

XU：“不常看消息，很抱歉现在才回复您。”

“关于您说的时间旅行的问题在物理学上是有一定可能的，如果有一天我们能用足够的正负能量解决稳定问题，那么量子效应和波动会让人类实现时间旅行。”

姜明月反反复复将这段话读了好几遍，一些专业名词她看不懂，但她能读懂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她颤抖着手打字：“谢谢您的解答，那如果人类实现时间旅行，那我们能否通过时间旅行来改变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呢？”

头顶显示正在输入。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这涉及到祖父悖论和知识悖论，曾有物理家因为这两种观点完全否认时空旅行的可能性，不过后来有人提出关于平行宇宙的观点解决了悖论，也就是说，时间旅行即使实现，也只会回到另一个宇宙的过去。”

“平行宇宙？听起来有点飘渺。”

姜明月斟酌道。

“平行宇宙这个概念在过去确实被认为过于荒谬，不过现在平行宇宙已经站到了物理学的中心讲坛上，越来越多的物理学家开始研究它，虽然还未被证实，但在物理学中，一件事只要有发生的可能，就有可能会发生。”

对面这位志愿者今天难得有空，姜明月忍不住多说了点。

“还没被证实……如果最后发现并不存在呢？花费这么大的精力时间去论证一个小概率事件吗？”

姜明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不礼貌的话，等她反应过来想撤回时，太久没用□□的她直接点了删除消息。

她看着屏幕久久不语，不禁百念俱灰。

与此同时，屏幕那边的沈序看着问题，思考许久后认真回答。

“平行宇宙的概念曾被推翻过无数次，但它最终站在物理论坛中心位置。”

“物理学的本质其实是一种证实科学，每一种意外都有存在的价值，不管什么结果，都值得被期许。”

这答案不知道是在回答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

平行时空的课题确实遇见瓶颈，他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压上职业生涯去赌一个小概率事件。

屏幕上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新消息，沈序思量着是否要将志愿者正确的账号推给对面的人。

这个企鹅号是研究院统一发放的，据说是连号，不过属于他那个并没印在物理志愿者的宣传单上。

去年他们研究院为了开展一项公益项目，向社会上的物理爱好者提供为期两年的物理咨询。

这个项目一直都是手底下的研究生在管，对面的人应该是输错尾号才不小心加到他，他平时没时间上这个号，也无法及时解疑。

沈序正欲向同事询问正确账号，一回头，竟看见同事李康延满脸复杂地看着他，而且似乎看了很久的样子。

“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在学校门口咖啡馆？”

李康延率先开了口。

“是。”沈序如实回答。

“小师妹去买咖啡看到你了。”

李康延说。

“哦。”

“相亲？”

“是。”

“进展顺利？”

“是。”

“你要辞职？？”

李康延的声音有点抖。

“这倒没有。”

他松了口气。

“严格来说是婚后再辞职。”

沈序补充。

“我知道你最近课题上是遇到一点困难，你可以先去跟一下李教授壁画修复检测那个项目呀，去散散心说不定会有新思路。”

李康延挽留道。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李康延的表情碎裂了，惊呼出声吸引来旁边研究员，大家一起眼泪汪汪地看着沈序，好像他是个什么不负责的渣男。

沈序看了他们一眼，云淡风轻开口：“通知你们一下，一周后我要把我积攒的两个月年假全休了。”

见沈序主动要休假李延康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哦哦应承着：“先休息休息再回来吧。”

只要别辞职就好。

这时旁边的研究员冷不丁开口：“哇，这么长的假期，沈教授是打算去旅游吗？”

沈序其实并无明确规划，他只想尽快摆脱现有的困境。

他拿着书走到实验室门口，随口回答。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