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雨 第45章 第 45 章

“啊？”叶连从这话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量：“你下班和他去约会啦？”

“什么约会，神经。”漆数说：“我只是去他家。”

“去他家？又？！”叶连非常吃惊。“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

“你去他家频率都赶上回你自己家了吧，这也能叫什么关系也没有？”

漆数无法反驳，只好说：“不过我们真的不熟。”

叶连狐疑地问：“那你去他家，都是去干什么？”

“这不重要。”不是睡觉就是吃饭呗，还能干嘛。漆数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没意义的话题，“重点是，虽然我之前一直带着有色眼镜看他。现在忽然发现，他人好像真挺好的。”

“什么意思......你不希望他是个好人？”叶连懵了，他双手搭上漆数的肩膀摇了几下：“又在发什么神经。”

“古怪的点就在这里。”漆数被他晃了一会，拍开他的手，“我觉得我在他面前的表现都挺混蛋的，如果他是个正常的人，应该会觉得很烦吧。可是每次他的反应都淡淡的，感觉也不生气，甚至对我......似乎还挺好的？”

过去这段日子里，虽然有过许多次误会，但司恺翊大概就跟动物园的管理员一样，一边觉得这些乱糟糟的动物烦死了，一边像个保姆一样收拾烂摊子，然后管吃管睡管工作。好像......总的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虽然西装被他弄脏了，但是他主动加微信赔偿。虽然邀他跳舞摔跤了，但是他很有耐心地送自己去了医院。虽然，在他家骂他被他抓现行了，但是不计前嫌提供了工作。虽然酒后失态亲他被他揍了，但是他又让管家好好给自己上药了。总的来说，基本上都是自己先招惹他。

“说明司总人是真的不错。”叶连拍了拍手，“至于他的反应......要么你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用不着教训你，要么——”

他顿了一下，漆数问：“要么？”

“要么他就是喜欢你。”

“卧槽，怎么可能。”他吓得两只手互相摸对面的手肘，“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然他为什么要对你好？”叶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漆数看了他几秒钟，仿佛在思索些什么，最后回答：“他对你们也挺好的啊，他对谁都不错。”

“可是他不带我们回家啊。”叶连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那晚发生什么了吗？”

“我去，你诈我呢，”漆数用遗憾的眼神看着他坚定地说：“很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

“哦～”叶连坏笑着说：“那你干嘛突然问我对司恺翊怎么看？”

“咳，”漆数压着声音说：“我不是搬去我朋友家住了吗，我朋友养了一只狗，我帮她遛狗，结果那狗挣脱了绳子跑去司恺翊家，把他的狗给上了。”

“卧槽。”叶连担忧地看着他：“你摊上事了。”

他继续说下去：“所以司恺翊就让我，咳，以后每天去他家给他做晚饭。”

“？”叶连举起了手：“什么逻辑？这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因果关系吧。”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漆数眨着眼睛看他。

叶连用手撑着下巴，帮他分析：“犯事的狗是你朋友的，如果要处理问题，也应该找你朋友才是吧？而且，他的狗被上了，只需要你给他做饭这事就能解决了？根本没道理啊，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

“所以我才会觉得古怪。真的很古怪。”

“不古怪。”叶连看着他回答：“司总就是喜欢你。”

“啊！”漆数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忽然跳起来，离开座位站起，对面座位戴着耳机专心工作的实习生也被他的动静吸引，摘下耳机问：“怎么了你？”

“没什么，有点不明白这个任务点的设计，我跟叶连讨论一下。”漆数后退两步，扶着座椅边缘坐下，面不改色地回答。

“他怎么会喜欢我？”漆数不解地问。

“拜托，你能不能对自己的魅力有个清楚的认知啊。”叶连打开自己的微信，往下划了一段给他看：“我的联系人，从这到这，都是想加你联系方式的。”

如果在两年前，漆数不会对自己的吸引力有任何的怀疑，他的条件，单凭家室，就足以让想要认识他的人从这里排队到月球，更何况他还有颜值。可是，从他离开漆家的那天起，所有家里为他带来的光芒都不再属于自己，他曾以为自己是宇宙里散发无限光芒的一颗恒星，到头发却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一颗没有轨道的陨石，漂浮在太空中居无定所。没有人看得见，也没有人想靠近。

更何况是司恺翊。自己跟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他们这种人，就和漆德明一样，最讲究门当户对了，如果不能对家族有利，连认识的机会也不需要有，浪费时间。

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我觉得他不会喜欢我。”

叶连看着他：“你真这么觉得？认真的？”

“嗯。”他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回应。

“好吧。”叶连无奈地看着他，“那他就是单纯的想欺负你一下，刚好抓住机会了。你想啊，这事要就这么算了，多没意思，抓你上家里天天做饭，既整你，又能看着你被整，还有饭吃，多好玩。”

“恐怖。”漆数用眼神肯定他的分析：“司总果然不是什么正常的家伙。”

“恐怖什么恐怖，赶紧上班吧大哥，等会做不完我可不陪你加班啊。”叶连撑着座椅转了一圈，回到电脑屏幕。

漆数打开刚才的新建文档继续修改。

自上次小分队全员去了一次徐姨的救助站后，他和叶连又单独去了两回，最后选取阿旺、海盗、和另外一只叫小喜的狗狗来作为游戏的主角设计。根据这三个角色，他们又开了几次会，确定了各自的故事主线和支线，然后由段一舟和戚心白负责游戏关卡及任务设计，叶连和漆数继续进行角色的设计和优化。目前游戏还处于风格设计阶段，等前期工作定下来，进入开发阶段的时候漆数就可以着手宣传片的安排了。

几次会议后他们敲定下来的风格方案是中式水墨画风，模仿吴冠中的清新、抽象画风进行延伸，在中式水墨画的基础上让画风变得更加卡通和有趣。

修改角色本质上就是不断跟甲方沟通，反复对着一些并不算什么大问题的细节点推敲，甚至推翻的过程。有时候改来改去十几遍，最后还会用回第一版，因此这个过程十分无聊，漆数对着屏幕打了个呵欠，拿起手绘笔，在数位板上滑动。根据修改建议，在上一版的角色上进行修改，让阿旺的头身比更Q更可爱一些。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打在电脑屏幕上，他眯着眼睛看不太清屏幕，站起身去把窗帘拉上。

再次回到座位，面对着屏幕的时候，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到上次在救助站的草坪上。司恺翊屈膝蹲在地上，安抚那只受惊的小狗，好看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虔诚的光芒围绕着，像是即将有一个新的生命降临这个世界，空气都仿佛静止了。

于是他想了想，擅自在这一版的修改内容里，多加一个柔光图层垫在最下方，使得整个角色放置在场景中的时候有层温柔的光圈围绕着。改完这个内容，他对着屏幕看了一会，觉得很满意，又把图片导出传在手机上看色差，是他想要的效果。

与司恺翊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他给漆数的印象都是深沉而不好惹。西装下的身材腰窄肩沉，眉宇间掩不住的意气风发 ，即使一言不发也让人有无形的威严和压力。所以他总是害怕和他对视。

但那天的阳光和草坪，不知是不是错觉，让他桀骜不驯的气场笼盖上一层温朗的悠然。他觉得自己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的。

古怪，实在古怪。

漆数推开桌面，站起身来，“去不去喝咖啡？”他拍了拍旁边的叶连。

“啊？”叶连摘下耳机，看到他端着马克杯：“不去，我这还没结束，你改完了？这么快？”

漆数打开电脑屏幕，给他看最新修改的内容：“怎么样，评价一下。”

“我去，”叶连看着他的屏幕，又点了几个图层前面的小眼睛，反复看了几次：“这感觉太对了，你怎么想到的，加层光圈。”

“脑子好用呗。”漆数拍着他的肩膀：“你继续努力，我去休息一下。”

他走向休息室，准备给自己打杯咖啡。马克杯放上机器，选好程序，按下按钮，靠在pantry的桌台上等待着。

视线无意间扫过桌面上的水果糖。他咳了一下，转个身，移开视线，干脆看向窗外。

从60多层楼的高度往下看，人类移动起来已经不是像微小的蚂蚁了，而是像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一样，模糊而平淡，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人，还是路边的垃圾桶，还是一辆行驶的电动车。

漆数以前在教学楼上课的时候，如果碰巧坐在窗边的位置，他会喜欢从6楼的高度往下看，可以看到每个人移动的头顶。像卫星地图上移动的车辆，黑乎乎的一个点从这边开到那边。那时候他想，应该没有谁能有机会这么清晰地观察自己头顶的形状吧，如果有一台机器可以让人观察到360度的自己，每个人是不是就能更加清楚地了解自己。

现在楼层太高，朝下看不清路面上的人，没什么意思。于是他抬起头朝上面的方向看，周围全是错落有致的玻璃写字楼，一幢比一幢建的高，玻璃擦得更加亮。

他所在的这栋是双子楼的结构，和旁边另一栋相似的大楼之间由空中走廊连接。他记得上次去司恺翊办公室的时候，就穿越了那个充满阳光的玻璃通道。

......不知道从这里能不能看见他的办公室？

“叮”咖啡做好的提示音响起，他走过去拿起马克杯，又回到窗边，抬起头向上寻找司恺翊办公室的方位。

他把杯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咖啡，视线逐渐向上，向上，向上......噗——咖啡喷了出来。